我在死后成了王爺?shù)闹焐梆?/h1>
我和衡王大婚的第五年。
他那嫁作人婦的小青梅,拋夫棄子,回京來投奔他。
小青梅處處與我作對(duì),他裝聾作啞,把小青梅當(dāng)做眼珠子來護(hù)。
我不再寄希望于他微不足道的憐憫,他卻病態(tài)將我囚禁于后宅。
原來一切都是我的錯(cuò)覺,他從未真心待我。
1,
「喬菱,你在鬧什么?姝兒與我沒有私情,你怎么不愿相信?難道你巴不得我納姝兒入房?」
蕭燼塵停在屏風(fēng)外,疾言厲色地解釋。
我躺在床上,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就在剛剛,一個(gè)鮮活的小生命悄然離開了我。
滾燙的眼淚滑落,我嘶啞著嗓音吼道:「蕭燼塵,你給我滾?!?p> 「你不可理喻?!?p> 蕭燼塵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
臨到最后,他也不曾繞過屏風(fēng),仿佛屏風(fēng)里的血污很臟,不配他施舍眼神。
「燼塵,她身體如何?姝兒能進(jìn)去看一眼嗎?」
蕭燼塵許是搖了頭。
唐筱姝假惺惺的話傳來:「燼塵,都是姝兒的錯(cuò),不知她懷有身孕……」
「蕭燼塵,要打要罰,只要你一句話,我唐筱姝全無怨言?!?p> 「姝兒?!故挔a塵的聲音有些抖,低聲不知在說什么。
可我不在意了。
一勺一勺吹涼湯藥喂我的小絮,猛地放下藥碗,端起一盆血水,沖了出去。
一聲凄厲的叫聲和蕭燼塵咒罵聲相繼傳來。
「??!你潑了什么?好腥
??!」
「狗奴才,誰給你的膽子?!?p> 小絮:「王爺,你嫌臟?那是你未成形的孩子,他沒嫌你晦氣呢!狗都知道護(hù)崽,您雖貴為王爺,許是不如那畜生?!?p> 「唐筱姝,你仗著和王爺幾年舊情,做出人淡如菊的模樣。我呸,和你搭在一起,很侮辱菊花欸?!?p> 「沒鏡子,總有尿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見小絮越說越激憤,我強(qiáng)撐起身,啞聲道,「小絮,別說了,回來?!?p> 我喊遲了。
蕭燼塵重重扇在小絮臉上,很快腫了起來。
唐筱姝抱住他的胳膊,「燼塵,你消消氣,我被迫遠(yuǎn)嫁邊陲,受的屈辱比現(xiàn)在多,也沒什么的。」
「姝兒?!故挔a塵心疼壞了,溫柔輕撫她的臉頰。
他怒而朝房里起不來身的我吼道:「喬菱,若你管教不好下人,我不介意幫你一把。記住,沒有下次?!?p> 2,
小絮舔著嘴角的血沫,朝離開的兩人啐了口,忙不迭進(jìn)屋掖好我的被角。
我喘了半晌,有氣無力說道,「小絮,下次不要沖動(dòng),我不知能否護(hù)下你?!?p> 「咳咳咳……」
我咳得撕心裂肺,瘦到極致的手垂在床邊,拿開帕子時(shí),鮮紅的血跡熏紅了我的眼。
小絮驚叫,「小姐,你怎么吐血了?我去叫大夫……」
「不要去?!刮矣帽M力氣把帕子扔進(jìn)火盆里,累倒在小絮懷里,「唐筱姝睚眥必報(bào),你落了她面子,你若落單,她定出手教訓(xùn)你?!?p> 「我這病,我……心里有數(shù)。」
「小姐?!剐⌒鯉е耷坏穆曇艋厥幵诙叀?p> 小絮是阿娘給我挑的丫鬟。
我性子溫吞,小絮怕我吃虧,逐漸養(yǎng)成現(xiàn)在潑辣的性子。
也正是這潑辣性子,在唐筱姝第一天登門時(shí),便和她結(jié)下梁子。
放在以往,蕭燼塵寵愛未減,我尚有庇護(hù)她的能力。
可現(xiàn)在……
眼前多了碗黑黝黝的湯藥。
微涼的湯藥腥臭味愈發(fā)濃郁,光是聞到味,我胃里都在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嘔幾聲。
「小姐,這藥再難喝,您也得喝啊!剛小產(chǎn),不好好養(yǎng)身體,你讓小絮怎么辦?」
「不要哭。」我抹去她臉上的淚,端起藥碗一飲而盡,「不就是喝藥嗎?噦……」
3,
想當(dāng)年,在寺外初遇花雨中的蕭燼塵,有一瞬間的失神,只因他是那般瀟灑自由。
不似我,想在盛京活下去,只能藏匿真正的自己,戴著閨秀典范的面具,矜矜業(yè)業(yè)地活著。
我從不是個(gè)聰明的人,相反,我鈍感力很強(qiáng),什么都不會(huì)放進(jìn)心里。
但我……錯(cuò)了一次,就那一次,讓我面臨現(xiàn)在悲慘的處境。
當(dāng)我到了嫁人的年紀(jì)。
蕭燼塵登門求娶,用三聘六禮和一個(gè)承諾,打動(dòng)了汲汲營營的父親。
后來,我才知道,寺外那匆匆一瞥,他對(duì)我一見鐘情,相思入骨。
長跪他母妃殿外七日,終讓貴妃頷首。
我不愿摻和皇室爭斗中,一直待他冷淡,可他鍥而不舍,悄然融入我的人生。
他曾許諾我,待大婚之后,他自請(qǐng)封地,帶我離開爾虞我詐的盛京。
我……信了。
信了所有人的話:他對(duì)我用情至深,以真心相付方可回報(bào)他。
大婚后,我們也曾如膠似漆。
他曾言,「有妻如此,夫復(fù)何求?!?p> 然而,他終是食言了。
邊陲軍事告急,蕭燼塵自請(qǐng)領(lǐng)兵出征,他當(dāng)著眾將士的面,埋進(jìn)我的頸窩,呼吸噴灑在肌膚上,激起陣陣酥麻。
他低語,「喬菱,待我回來,定允諾我的承諾,等我?!?p> 一別經(jīng)年,我操持家務(wù),掛念著他的安危。
終于等來了戰(zhàn)勝的捷報(bào)。
但……回來的不止他一人。
他許諾的模樣,仿佛就在昨日。
我終究是錯(cuò)了。
他待唐筱姝如珠如寶,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小意。
他,從未打開心房,讓我走進(jìn)去。
可笑我自詡情深,原是一場(chǎng)笑話。
如今,他一門心思撲在唐筱姝身上,豪擲千金只為彌補(bǔ)她。
哪怕我才是他的妻,他沒耐心聽我“編造”的謊言,唯有唐筱姝是無辜且柔弱的。
我需要他時(shí),他從不在我身側(cè),正如我小產(chǎn)一事,得來的不過是他的苛責(zé)。
休養(yǎng)了小半月,我勉強(qiáng)能下床,小絮寸步不離地守著我,生怕一眨眼,我便沒了。
可她不知道,我已油盡燈枯,死去不過時(shí)間問題。
4,
望著鏡中憔悴不堪的人,我撫上如嬌花枯萎一樣的臉龐,苦澀一笑。
小絮見我情緒低落,拿起一盒香粉,少量多次疊加在我臉上。
在她的巧手下,鏡前的我煥然一新,可眼中的滄桑未減,瞧著虛長了十歲。
小絮笑瞇瞇說道,「小姐稍一打扮,便美似天仙?!?p> 「小姐長臥病榻,一定悶壞了,待會(huì)兒出門散散步,讓小廚房熬點(diǎn)滋補(bǔ)的湯水。到時(shí),便在亭子里小坐一下,賞賞池中蓮花,也能換個(gè)心情。」
看到她小意討好的樣子,我強(qiáng)撐起精神,搭上她的手,隨她出了門。
我最喜蓮花之姿,蕭燼塵知道后,種了滿池的蓮花,品種各異,待到花開之時(shí),美不勝收。
剛走到水邊,看到光禿禿的池塘,我微怔,四下一看,被連根拔起的蓮蓬恣意扔在池邊。
我呼吸一滯,臉色難看起來。
亭中紗幔翻飛,似有兩道人影在。
小絮牙關(guān)咬得咯吱作響,擼起袖子就準(zhǔn)備沖上去。
我趕忙攔住她,苦澀地?fù)u著腦袋。
如黃鶯婉轉(zhuǎn)的聲音傳來,「燼塵,我饞蓮子不假,但你不用拔盡池中蓮根,往后哪兒能見滿池蓮花?」
「要是讓王妃知道,我霍霍她的蓮花,不得恨上我嗎?她不會(huì)扒了我的皮吧?」
「她敢!」
威儀十足的話,砸得我眼冒金星,本就孱弱的身子不由顫抖。
「姝兒愿吃蓮子,拔盡滿池蓮蓬,有何不可?蓮花再種便是,想來喬菱不會(huì)說什么?!?p> 「燼塵,有你在,真好!」
5,
紗幔中的兩道身影,越來越近,好似要吻上一樣。
小絮高舉一塊巨石,硬生生砸進(jìn)亭子里,高聲嚷道,「哪兒來的賤胚子,青天白日行齷齪之事?來人,捆了這對(duì)奸夫淫婦送官……」
「閉嘴?!故挔a塵掀開紗幔走出,目光陰鷙盯著高聲叫嚷的小絮,殺意一閃而過。
「是你扔的石頭?」
小絮上前一步,背脊挺直,敷衍地行禮,「是王爺啊!奴婢以為哪兒來的奸夫淫婦,敢污了王府,情急之下扔出石子,望王爺莫怪罪?!?p> 「石子?」蕭燼塵指著砸毀憑欄的巨石,氣笑了,「你覺著本王眼瞎?分明是塊巨石……」
「王爺眼不瞎嗎?」小絮驀然抬頭,譏諷道,「奴婢以為王爺眼瞎心盲,看不見小姐遭受的冤屈,原來不瞎??!」
蕭燼塵氣結(jié)。
唐筱姝拂開紗幔,一襲金尊玉貴的命服,站在蕭燼塵身側(cè)儼然金童玉女一樣。
她歉意道,「王妃姐姐,是姝兒不好,隨口說想吃蓮子,燼塵拗不過姝兒,方拔掉池塘蓮蓬?!?p> 「燼塵答應(yīng)了姝兒,來日定種上滿池的蓮花。」
我沒什么反應(yīng)。
再種上有什么用?諾言不再,滿池蓮花只是蓮花。
「你憑什么穿小姐的命服?」小絮指著唐筱姝,咬牙切齒地說道,恨不得上手脫掉她身上的命服。
剛才擔(dān)憂小絮被罰,沒注意到唐筱姝身上的命服,細(xì)細(xì)一瞧,正是王妃才能穿的命服。
我眉頭微蹙,直直看向蕭燼塵,聲音冷然,「蕭燼塵,你什么意思?」
蕭燼塵不耐煩說道,「姝兒進(jìn)宮見母妃,命服還未做好,先穿下你的命服,有什么不行?反正你不是討厭命服嗎?」
6,
眼中霧氣涌動(dòng),我看不清蕭燼塵的樣子,慢慢被撕扯成丑陋駭人的怪物。
我一驚,忙后退幾步。
小絮趕忙攬住我消瘦的肩膀,「小姐,你沒事吧?」
看到我避如蛇蝎,蕭燼塵蹙緊了眉,不容她拒絕地說道,「喬菱,過來?!?p> 唐筱姝臉上笑意微僵,挽住蕭燼塵的胳膊,嬌聲道,「燼塵,你溫柔些,嚇到王妃姐姐了?!?p> 「上次姝兒闖禍,連累姐姐小產(chǎn),故而……姐姐的臉色不好看,姝兒也是理解的?!?p> 蕭燼塵有一瞬間的動(dòng)容,看到我如死水一樣的眼,他有種被看透的窘迫,厲聲道,「喬菱,你擺什么臉色?姝兒也不是有意的,也道歉了,你還要她怎樣?」
可從始至終,我都像局外人一樣。
小廚房遣人送來補(bǔ)湯,見蕭燼塵也在,手足無措站在原地。
「王爺,王妃,這補(bǔ)湯放在哪兒?」
唐筱姝指了指我,淺笑道,「快給姐姐送去。」
那人見蕭燼塵沒說話,垂著腦袋,快步經(jīng)過唐筱姝時(shí),被她絆倒,手上的食盒飛了出去,摔進(jìn)池塘。
她一臉無措,著急朝蕭燼塵道歉,「燼塵,我又犯錯(cuò)了,你罰我吧!」
那補(bǔ)湯分明是我的,她卻朝蕭燼塵道歉,真真可笑。
蕭燼塵大手一揮,「沒事,讓小廚房再熬一碗便是。」
沒好透的身體,從里到外透著一絲疲憊,腥甜的液體涌上喉頭。
我捂緊嘴唇,不舒服地半闔上眼。
誰知唐筱姝不罷休,翩翩然走下石階,粗魯握緊我的手,「姐姐,上次的事,我很愧疚,但你還年輕,以后一定會(huì)有……」
「你也知道,邊陲民風(fēng)不拘小節(jié),我比不得姐姐深居內(nèi)宅,沒有什么彎彎繞繞,若讓姐姐不喜,姝兒會(huì)很傷心的?!?p> 「燼塵,于姝兒是親人的存在,我不會(huì)和姐姐搶什么的……?。『锰郯?!」
一柄短刃摔在地上,唐筱姝握著手腕,只見嬌嫩的手掌被劃破,瘋狂往外涌出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