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先告狀
三公子頂著雞窩頭,玫紅色的西裝皺皺巴巴,喪得像只落水小狗。她親昵攬住三表哥肩膀,臭味兒又熏得她退避三舍。繆云歸笑呵呵搖了搖手里精致的花紅小扇,“外公叫我來接你?!甭曇籼鹛鸬摹?p> 佘斯函不是傻瓜。
他知道他是怎么進去的。
上下打量女人,灰色針織裙長過腳踝,白球鞋往上是一截嫩白筆直的小腿。她沒化妝,皮相幼稚,跟酒色場里的女孩兒大相徑庭?!坝貌恢?。”他一瞪眼,狀要另擇其他。
繆云歸不是舔狗。
她:“無所謂?!薄拔襾磉^了?!?p> 聲音輕快。
她拉開車門,輕嘆,坐上去。撲面的冷氣將身上的黏膩瞬間帶走不少。
太陽毒辣,外面晃一圈,身上汗津津。
繆云歸耐心不多,見阿東還在外面站著看。
她降下車窗,喊:“吳潤東——”
阿東眼睛瞇成一道兒縫兒。
悶頭坐進車?yán)铩?p> 繆云歸視線在佘斯函身上轉(zhuǎn)一圈,他垂手站在窗外,額前蒙著一層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絲。她搖著扇子點點他雜亂的額前發(fā),像騷貓犯賤,“我有辦法把你弄進去一次,就有辦法第二次呦…”佘斯函猛地睜大眼睛,目光都變得有些凌厲。她卻笑了,賤嗖嗖的,“娭——你們怎么都跟我作對呢?”似乎在抱怨。
佘斯函咬緊后槽牙。
女人:“我走嘍?!?p> 可憐的佘斯函吃了十幾天牢飯,徒步十幾公里,灰頭土臉到家劈頭蓋臉挨一頓罵。起因是繆云歸被氣得不清。但是,她可不是腦子不清,轉(zhuǎn)過頭派人花錢打點,金錢加警告,附近晃蕩的出租車司機不敢不聽話。
“你為什么打你妹妹?”
佘斯函兜頭一瓢涼水。
一臉懵。
佘老爺子正襟危坐,花白柳絮長的眉毛底下是一雙快要冒火的眼睛。等他呆愣愣的看向始作俑者,身后小刺鞭迫不及待往他背心貼,先頭兜頭涼水里摻著鹽,一鞭下去,背后是尖銳錐心的疼。
“爸——”
“你這是干什么——”
佘琴護著侄子,佘棟從沙發(fā)上彈起來。老大媳婦兒一怔,一雙眼撲簌簌的全是淚。
“你問問他!他都干了什么混賬事?”佘老爺子氣喘。繆云歸捂著雙頰,手底下是七八個拇指印,又大又駭人。眼睫上沾著白晶晶的水花,欲落不落,我見猶憐。
室內(nèi)一時落針可聞。
佘斯函收了姑姑護著的手,莽撞上前。
“什么意思?”
“我打的?”
“怎么就是我打她了?”
“你裝什么?”他指著繆云歸吼。
死性不改。
佘老爺子手里的拐杖敲得咚咚響。
不滿不言而喻。
繆云歸委屈巴巴抻老爺子袖衫,“外公,要,要是三表哥不認(rèn),那,那就算了,母親的冥誕在即,我不想惹事……”說著,用手去接落下來的淚珠,恍然露出滿臉的指痕。通紅的眼眶,烏黑水亮的眸子,嗚嗚咽咽的妥協(xié)。
佘老爺子更恨了。
“打——”
“還是不夠疼——”
佘斯函滿屋子亂竄。
像炸了母雞窩。
他跪在老爺子跟前,是只哈巴狗。淚液咸咸的劃過眼角紅痕,他眉頭蹙在一起??娫茪w全然高位姿態(tài),順著他嘈亂的領(lǐng)口看進去,紅痕凸起,溜著血印子。
“我錯了。云表妹。”
每個字都絞著心肺說出來。
她盯著他,跟上,“我也有錯?!?p> 佘斯函心口堵著一股氣,目光忍不住投向站在一旁的佘棟。他黑著臉,繃緊下頜,咬緊后槽牙,趕緊向老爺子賣了好。佘老爺子強調(diào)家訓(xùn),“一家人,就該和和睦睦,跟親妹妹動手,像什么話?”表面功夫做得到家??娫茪w一直如此夸他。
……
是日。
天高云闊。
繆云歸靠在躺椅里,整個人縮進遮陽傘底下,放眼望去是綠茵茵的草莓地。驀然,一片奇形怪狀的影子遮上她大腿。她食指勾住眼鏡鼻梁,入眼是一條花短褲。往下男人腿毛濃密,一雙涼拖,指根上還有幾根長長的汗毛;往上是配套的花襯衫,男人胸膛隆起,“B?”話往出蹦,目光流連男人鋒利帶傷的臉。瞬間臉色黑了好幾個度。
“你擋住我曬太陽了?!?p> 她重新將墨鏡戴好。
佘斯函倒是無所謂,自顧坐在地愣上。
“臉上的傷好了?”略帶調(diào)侃。
“……”明知故問。
繆云歸毫不避諱地打量他。
“有帥哥不看,看什么草莓地???”佘思涵也自覺沒趣,主動轉(zhuǎn)移話題。
“人和人的審美果然是有差距的,”不過調(diào)侃她還拉下墨鏡,將他混個兒肆意窺看。唇角勾起標(biāo)準(zhǔn)的45度,下逐客令,“一言難盡吶~”
佘斯函奔著和她緩和關(guān)系的心思。用一般小姑娘都愛的午夜場勾她。
誰知道來了個自取其辱?
他一個鼻子出氣兒,“你什么審美?”自問自答,“老年人的審美。”
繆云歸雙手交叉,扣在腦后。筆直的小腿交疊,腳趾頭在陽光下透著粉嫩。臉頰上的軟肉將眼鏡往上頂了頂,“激將法,對我沒用。”他較勁,身邊的人卻突然坐正,墨鏡摘了,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眸子,那雙眼睛他在看守所門口就見識過。囂張?凌厲?不屑一顧?他差點兒陷進去。
“聽說……你在外面包了個小明星?!?p> “拉出來溜溜唄?!?p> 是篤定,是譏諷。
佘斯函心情刷一下子降到低谷。
他看著她,忽視對方有極大的興趣。“關(guān)向今晚組了局?!?p> “嗷~~”她臉上綻開笑容,幾個音七拐八拐,“局上見?她還是個交際花?”
佘斯函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覺得有些難堪,又有些憤怒。談?wù)撊怂绞逻@種行為應(yīng)該背人,他覺得??娫茪w一個女性用‘溜’這種詞兒來形容另一個女性。他目光緊緊按著她,“你越界了?!?p> 她沒有靠回躺椅,而是站起來,用刺耳的話回應(yīng),“原來你也會覺得越界了啊?!笨娫茪w垂頭,直逼他仰來的視線,“那我看什么跟你有關(guān)系么?”
“別記吃不記打?!?p> 她最后留下一句話,踩著拖鞋跑掉了。
佘斯函舔舔唇角。
被釘在原地。
暗夜酒吧。將近七點半,佘斯函才踏進門。女人幾近袒胸露乳,混著酒氣,即將吻上他的唇時,他冷眸一看,女人怯怯往后退。
“你都好久沒來了?!?p> 他輕嗤。
這是在向他撒怨氣。
佘斯函臉上不太好看。目光含著戾氣,梗著脖子,看她。
“呀!你受傷了?”女人鈍圓的指頭覆上臉頰傷口,臉紅似血滴子。冰冰涼的手指頭戳在側(cè)臉,他臉上肌肉繃緊,本就骨骼峭立的臉頰更顯得堅硬。受傷?他的思緒登時就飄回‘她’身上。
纖瘦筆直的小腿,粉嫩如玉珠的腳趾。?
挑釁。
誣陷。
橫行霸道。
眼前不知好歹的賤女人肆無忌憚提及更加叫他惱火??娫茪w那個瘋女人的企圖心昭然若揭。一向精明的祖父卻仍舊不分青紅皂白。
他的胸口似要冒出火來。
女人又不了解這兩天所經(jīng)歷。
只顧一味地‘心疼’‘關(guān)心’‘討好’。
佘斯函登時一手抓住她的后頸,重重的捏住。
女人臉色瞬間變化。
混在這種場合的都是人精。
立時從諂媚柔情落進驚駭驚恐的情緒,臉上肌肉都在顫抖,瞳孔聚焦在男人腦后白色燈罩上,夸張如貓一樣又尖又細(xì)。佘斯函歪了歪脖子,那雙眼睛像狼一樣死死抓住獵物,“被C舒服了,膽子也大了?!笨洫?。諷刺。女人紅腫的唇抖了抖。男人好聞的氣味兒逐漸沉沒,擴散開來的是一股酒臭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