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借錢

　　火車票是陸豐年買的，三張連著的坐票。

　　從縣里到省城，要坐七個小時。

　　車上的人不多，但是行李不少，擠占了過道的空間。

　　何文靜以前聽人說，火車上的扒手不少，緊抓著包裹，坐在了最里面。

　　陸豐年人高腿長，坐外面的位置合適。

　　秦云則占了中間的位置。

　　坐在秦云三人對面的，是母子三個人。

　　那女人是個活絡的性子，看秦云三個人坐定，就搭話道：“嬸子，你這是打算去哪？看你帶的東西不多，應該不是出遠門吧?！?p>　　何文靜出門前，秦廣志專門叮囑過，不要隨便和人說話。

　　警惕的看了那人一眼，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火車已經(jīng)啟動，很快車站消失在視線中。

　　何文靜冷淡的態(tài)度，那女人好像沒有感覺，繼續(xù)盤問：“這兩位年輕同志是你的孩子吧，兩人長得怪有夫妻相的?！?p>　　聽到這話，秦云抬頭看向陸豐年。

　　從她的方向，只能看到陸豐年的側(cè)顏，下顎線清晰可見，與頸部線條融為一體，和側(cè)臉完美呼應，顯得有些冷酷。

　　“大妹子剛結(jié)婚沒多久吧，看自家男人還會臉紅。”

　　秦云聞言，收回了視線。

　　何文靜聽不下去了，出聲護著秦云：“這位同志，你可不能亂說話，我家閨女還沒有結(jié)婚呢?！?p>　　秦云抬頭，剛好看到那女人鄙視的眼神，在自己和陸豐年之間回轉(zhuǎn)。

　　和秦云對視后，訕訕的笑了笑。

　　被這么一懟，女人終于安分了。

　　去省城的路走了一半，外面的天就黑了。

　　何文靜拿出帶著的干糧，分給秦云和陸豐年，喝著開水，準備解決今天的晚飯。

　　二合面做的饅頭，就著自己做的咸菜，三個人吃的津津有味。

　　饞哭了對面的小孩。

　　“娘，我也要吃饅頭，我好餓，我要吃東西。”

　　一下午，男孩只在睡著的時候安靜了一會兒，剩下的時間，不是穿著鞋子在座椅上跳來跳去，就是放聲大吼。

　　被同車廂的人投訴了兩次，女人都不管孩子一下。

　　女人裝腔作勢的吼了兩句，抬頭看著何文靜說道：“嬸子，你看孩子還小，今天就吃了一頓飯，你能不能勻一口給孩子，就讓他嘗嘗味?！?p>　　何文靜是算好了出門的時間，才帶的干糧。

　　陸豐年跟著一起，這些干糧本來就不夠了，要是再分給別人，就得她們娘倆餓肚子了。

　　這年頭，誰家的生活都不好過，不是何文靜心狠，而是自己的肚子更重要。

　　假裝沒聽見，何文靜低頭吃著饅頭。

　　女人也不強逼，嘆了一口氣，說起了自己的不容易。

　　“嬸子，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這作派，可但凡我要是有點能耐，也不至于這么低聲下氣的求你給點吃點。其實我是偷跑出來的，我家男人在西北的部隊上工作，我一個人在家?guī)е鴥蓚€孩子。我家那個婆婆是個偏心的，拿著我男人的錢，養(yǎng)著家里的小叔子。”

　　“我本就是遠嫁到他們家，背后沒個撐腰的人，婆婆還把我當成老媽子使喚。我小叔子這個月要結(jié)婚了，我婆婆就把我趕出門，要拿我那間房子做婚房。我沒辦法，村里沒有落腳的地方，挨家挨戶借了錢，才買到車票?！?p>　　“我婆婆把我趕出門的時候，沒分給我什么東西。我身上帶的口糧，也就夠我們母子三個人吃兩天。為了能省點，我們?nèi)齻€人一天就吃一頓飯。大人忍忍沒事，小孩子不懂事啊?！?p>　　都是女人，何文靜聽到這兒，還是心軟了。

　　從包里掏出了兩個饅頭，遞給了女人。

　　“謝謝嬸子，謝謝嬸子?！?p>　　秦云看著女人拿了饅頭，第一個分成了兩半，多的一半給了男孩，少的一半給了女孩。

　　剩下的一個，留給自己吃了。

　　秦云還是第一次見當娘的會這么做。

　　不過既然已經(jīng)給了她，她怎么分配是她的事情，自己管不著。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秦云默默低頭不再看。

　　秦云最后一口饅頭塞到自己的嘴里，就看到半塊饅頭滾落在自己的腳邊。

　　是男孩分到的那塊，看樣子只是咬了一小口。

　　前兩年條件困難的時候，村里也是鬧過一段時間饑荒的。

　　真的好久沒吃過飽飯，餓狠了的人是不會浪費一點糧食的，這是人的本能。

　　抬頭看到男孩看都不看饅頭一眼。

　　秦云當即明白，女人剛剛的那番話，說了謊。

　　女人也發(fā)現(xiàn)秦云探究的眼神，胳膊肘捅了捅一邊的女孩。

　　女孩子倒是挺乖巧的，迅速蹲下身子，把饅頭撿了起來。

　　“我不要，太難吃了?！?p>　　男孩一掌拍了過去，撿起來的饅頭又掉在了地上，翻了幾個滾，饅頭更黑了。

　　“她不吃，你就吃了吧?！?p>　　都是女人的孩子，男孩看不上那半塊饅頭，說丟就丟。女孩卻是很珍惜，忙不迭地撿了起來，把外面臟了的部分扒下來，塞在了自己的嘴里。

　　女孩應該是餓著的。

　　見女孩還在看女人的臉色，秦云說道：“這位同志，浪費糧食是可恥的，會被譴責的?！?p>　　“讓你吃你就吃唄，看我干什么？還以為我餓著你了?！?p>　　女人被說的臉色難看，火氣都撒在了女孩身上。

　　秦云這個時候也不好多說話。

　　火車到了過路站，有人上車了。

　　那人站在旁邊，確認好幾次后，才開口：“你好，這個是我的座位?！?p>　　女人反應很快，直接推開了女兒：“你這死丫頭，怎么一點眼色都沒有，出去站著?！?p>　　說完，沖著新來的同志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家閨女年紀小，不懂事?！?p>　　兩個人，三個座位，擠一擠還是可以坐下的。

　　看到小女孩在車廂里瑟縮的身影，秦云有些看不下去了。

　　推了推陸豐年：“能借我點錢嗎？”

　　秦云現(xiàn)在開口，陸豐年大概猜出了她的意圖。

　　“你跟我過來一下?！?p>　　兩人一前一后的離開。

　　而身后，女人借機插空，讓女兒坐上了秦云的座位。

　　一路走到了車廂連接處，陸豐年才問起：“你借錢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