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暗無邊,陰霾幾乎吞噬一切,幾分陰冷的晚風(fēng)拂面,狼嚎聲四起,春暮不禁神經(jīng)繃緊,左顧右盼,一陣不安,盜跖則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他猛然停下,在春暮的疑惑下突然道:“前方不到二里便是,你盡力,就算爬,也盡快爬著找她,時間不多,我突然想起還有要事要先行一步,一會來接你!”盜跖放下春暮的那一刻,不料春暮猛然抓住他的手:“一定可以活著回來?”“嗯?”盜跖一驚,春暮微皺起眉:“若不是有什么很糟的事,柳哥才不會丟下我讓我自己去,還說什么就算爬,也盡快爬著找她……一會來接我,一會,是多久?我知道柳哥瞞了我很多事,現(xiàn)在無論我說再多也無法改變什么,柳哥答應(yīng)我,活著回來……”
盜跖故作一臉莫名其妙道:“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啊,我多偉大似得,真是的。”又一臉沒心沒肺的笑:“那是必須的,我必須得活著回來,不然娘子會傷心的,我還要把我家葉兒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啊哈?”春暮頓時傻了眼,這人總是很輕易地就把她想哭的感覺給打散了。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聽起來怎么那么像養(yǎng)……她抬頭再看向盜跖時,盜跖已轉(zhuǎn)身遠(yuǎn)去。此時,他的眼里才漸漸浮現(xiàn)那些五味陳雜。
羅網(wǎng)組織的人紛紛被盜跖引去,行了許久才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大喊一聲:“中計了!”準(zhǔn)備折返,其中一成員道:“但不能放過盜跖!眼前的必須先抓?。 庇谑且徊糠秩苏鄯?,一部分人擋住去路不讓盜跖返回追折返的人,盜跖早料到不會騙他們太久,猛然一臉自信的笑道:“現(xiàn)在我既沒有背嬰兒也沒有背女孩,也沒有受重傷,終于可以放手一搏了,怕死的早點(diǎn)離開,否則莫怪我先干掉你們再追上那幫飯桶!”其中一成員一臉輕狂的笑:“能做到的話,就試試!”“能做到!”盜跖依舊笑著:“贏了你們后,就算爬,我也可以茍延殘喘地爬回去!但你們可就不同了!”
轉(zhuǎn)眼已是拂曉,春暮發(fā)著高燒卻始終難心安地睡去,無論端木蓉怎么勸,她都盯著門口等著盜跖回來,雖然頭腦不是很清醒。眼前開始模糊時,一身影猛然闖進(jìn),滿身是血,在春暮看來卻一點(diǎn)也不駭人,只是很欣慰,欣慰得掉出眼淚,于是眼前更模糊了。盜跖硬撐著行至她身旁,輕輕為她拭去淚水,她硬撐著說著話:“不是做夢吧?”“不是?!彼⑽⑿χ恍?,下一秒終于支撐不住昏過去。
端木蓉他們的住處還算隱蔽,羅網(wǎng)組織的人始終未找到具體位置,便封鎖了那條路,等著盜跖出來返回時抓住他當(dāng)人質(zhì)逼墨家和少司命。
轉(zhuǎn)眼便是幾日,幾日后,端木蓉為盜跖指出另一條較偏僻較遠(yuǎn)還挺難走的小道,一臉無奈道:“眼下大路被封鎖,這也是無奈之舉,要當(dāng)心吶?!北I跖點(diǎn)點(diǎn)頭,不過心底還是很不安,很怕少司命走大路找上來被抓,不過眼下他只能希望娘子不會走那條路了,不論如何都得從小路繞過那群人的封鎖線,再從大路口返回,那樣就算娘子來找他,也可能在路上碰到娘子。
路上,爬在盜跖背上的春暮淡淡道:“其實就算我是參與刺秦之人的后人,柳哥也不用這么拼死保護(hù)我的,為我這么個認(rèn)識不久的人搭上性命太不值了,如果覺得我礙手礙腳的話,大可以丟下我不管,我也不會怨柳哥的?!?p> “哈哈哈……”不料盜跖猛然笑出聲,回頭看了她一眼,一臉平靜道:“果然只是個小孩子,真可愛。只可惜大哥才不管你這小丫頭是誰的后人,還有什么值不值的,你想用什么去衡量人命呢?怎樣衡量呢?大哥我要做什么事,一定會做到最后,中途扔下,這種不負(fù)責(zé)任的行為只有趙高那邊的人才會干,大哥我可做不到見死不救?!?p> 春暮聽得心里一陣暖,眼淚卻又不禁掉下:“大哥是個大好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忘掉的!如果小春能活下來,小春將來一定要報答大哥!”盜跖夸張地“嘶”了聲:“我雞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等將來你嫁出去了再說吧,反正在這之前你也無處可去,就住我家吧?!毙〈狐c(diǎn)了點(diǎn)頭:“看來小春是注定欠柳哥一個大人情了!”“傻丫頭,什么欠不欠的,”盜跖一臉故作不屑道:“當(dāng)我們是一家人不就好了?!薄昂?,好啊?!毙〈盒α?。
轉(zhuǎn)眼又是一天傍晚,山頭斜照相迎,盜跖背著春暮剛穿過平蕪綠樹,行至一片綠楊柳林,周遭的一切春暮都看在眼里,因與夢境中的場景太過相近,相近到令她戰(zhàn)栗,盡管周遭的景很美。
盜跖也似乎想到什么,并未像往常那樣樂天派般一臉笑意地欣賞美景,只是喚了聲“小春”,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出一段意味深長的話:“當(dāng)年都習(xí)慣叫我柳下跖的時候,我常聽大哥說一句話:“如若有天,人敗若黃土任人踐踏憋屈之至,也要活下去,只因一開始便不是為在乎自己究竟是什么而活,而是始終不忘的那股信念。”這片綠楊柳林幾年前我常路過,而今大哥遠(yuǎn)走他鄉(xiāng),綠楊柳下只剩你和我在躲避,為了活下去……今夕處境可真像我的名字……”
“干什么突然說這么多,有關(guān)這些的,弄得跟臨終遺言似得……”春暮在一陣不安中不禁打斷了盜跖的話,盜跖一臉驚訝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又笑了:“切,就知道又是烏鴉嘴,你大哥憑毛死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鬼地方,你大哥一向這么樂觀,只是當(dāng)你是一家人了,才隨便聊聊的?!?p> 想著盜跖從剛才到現(xiàn)在左一句“你大哥”右一句“你大哥”的,現(xiàn)在又聽見那句“一家人”,頓時輕快地笑了,方才的壓抑與不安頓消,夕陽看上去還是那般暖,她頓時覺得,有這么個大哥哥相伴,景致也因此別樣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