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puppet在milky懷里醒來,先感到右眼痛,右眼一直流淚,之后感到右邊頭、肋骨、脛骨痛,整個右邊身體痛。痛感一陣陣,像體內(nèi)的潮汐拍打著密密麻麻的神經(jīng)線。忍耐了一會后,“我右邊頭痛……”,“嗯?哪里痛?我給你揉揉。”milky邊揉著puppet的額頭,邊輕聲哄著她,“好些嗎?”揉了一會仍然沒緩解,milky給她吃了一粒止痛藥,似乎也沒什么作用,puppet斷斷續(xù)續(xù)哭了一整夜,直到天亮?xí)r才睡著。傍晚,puppet終于睡醒,但還是痛,坐在床上抱著熊,迷迷糊糊無精打采,委屈巴巴的說,“我要回家?!眕uppet也知道現(xiàn)在外面的情況,市內(nèi)幾乎封路了,況且回家也未必會好一些,想到這里淚滑下來。“puppet?這就是你家。你想回鯨霧鎮(zhèn)的話,等外面天氣轉(zhuǎn)暖些,我送你回去,好不好?”milky一臉心疼的望著puppet,現(xiàn)在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一月底,傍晚,客廳里。puppet的行李箱攤在地上,里面堆著熊,衣服,亂七八糟的各種東西;旁邊是milky的箱子,相對看起來就清爽多了,兩個人邊看電視邊收拾著。“puppet!這件不用帶了,放回去!”,“為什么!?”puppet蹲在地上正疊著自己的小裙子,抬頭看向milky,“這件裙子太短了只能在家里穿!”,最后折騰到很晚才完全收拾好。臨睡前,milky把箱子推到門口,又檢查了一下puppet小挎包里的證件,確定全部準(zhǔn)備妥當(dāng)后,才回到臥室里。
如puppet所預(yù)想的,milky與媽媽剛見面便相處融洽。日落時,puppet換上小裙子,溜出家門,向海灘旁的礁石群走,遠(yuǎn)遠(yuǎn)的,便看到甜橙也穿著同一件站在海岸邊,晚風(fēng)吹起寬松的棉布群子,把她的背影吹得胖胖的?!皠偦貋砭桶阉约毫粼诩依铮瑳]事嗎?”,沒有寒暄,像昨晚剛在此分別,“沒事,我太了解我媽媽了……,會喜歡她的?!保跋矚g斯文又帶點壞的小孩???”,甜橙兩只手一邊拿著一小碗冰淇淋,此時已融化了大半,遞給puppet,“為什么不先吃,都化了。”,甜橙不回答只是笑笑,身后的云淡紫色。深粉的漿果味冰淇淋,清爽帶點酸澀。她們在一塊光滑的大石頭上坐下,“puppet?你覺得什么能治愈你?”,“不知道,即便是到了世界盡頭,看到了世界盡頭的海,好像也沒有怎么樣?”,“我時常覺得,你的怪異主要就表現(xiàn)在,你不害怕最應(yīng)該害怕的東西。”,puppet其實已經(jīng)聽懂了,“應(yīng)該害怕什么?!?,甜橙望向她,兩個人臉紅撲撲的笑了下,在puppet的視野里,此刻甜橙的身后,風(fēng)、海、天都是溫柔的透藍色?!拔液煤ε律?,最近!”,“感冒之類嗎?”,“總之就是會使身體難受的一切病癥……,太恐怖了,會使我崩潰!”puppet只有在和甜橙一起時,才會感到十分放松,其次就是和她完全不喜歡,甚至有點厭惡的人一起時。因為甜橙來自于她的意識,不會離開她;而她不介意不喜歡,或是厭惡的人離開自己。這樣想,她人生中大部分時間都還挺放松的,之所以仍感到疲憊,大概是因為人常會忽視大多數(shù)而執(zhí)著于個別的無法放下的點。
“puppet,別人離開你時你會怎么想?”,“不會怎么想,起碼不會想問為什么?!苯柚鴿u暗的天色,puppet看著身旁的甜橙,被風(fēng)吹起的發(fā)梢離她毫米之隔,“她就像夏天的橙子一樣飽滿,剔透,美好,完整。而我的身上,有一道怎么都無法愈合的傷口,從鎖骨開始劃到大腿,反復(fù)的發(fā)炎透支著一切,像神明在身上畫了否定的一道記號。痛苦時,也會反復(fù)向神明質(zhì)問她為何這樣做,卻從來沒得到過她的答復(fù)。每次覺得自己快好了,一切都好起來了,也能像那些穩(wěn)定的人一樣生活,神明就安排我的身體出現(xiàn)各種奇怪的痛感,胃痛,骨骼痛,突然之間的,毫無原因的,像是一種嘲諷,像在故意提醒什么?!?,puppet忽然抬起頭。
“我們?nèi)ズ刃○Q飩,走?!闭f著,從大圓石頭上跳下來,理理自己的小裙子,甜橙也起身,跟上puppet,她們向海的反方向走,身后天色漸漸暗去,像什么正落下帷幕來。沿著風(fēng)鈴之森的外圍,環(huán)鎮(zhèn)的沿海公路上,傍晚擺滿小吃攤,鎮(zhèn)民們在一側(cè)是森林,另一側(cè)是海的公路邊吃著小吃,真的很幸福。餛飩攤的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婦,她們的祖先都是森林貓,餛飩及各種小菜都做的非??煽冢饲皃uppet經(jīng)常來光顧。老板見puppet來了,熱情招呼她?!皃uppet!好久不見??!有多久沒見了?”,“好幾年了!”兩夫婦你一言我一語的感嘆著,puppet沒說話,只是笑,“還是兩碗餛飩?一碗要香菜一碗不要?”,puppet眨著眼點頭,臉上一直掛著笑。puppet和甜橙坐下來,只幾分鐘后,打雜的員工便端著兩碗餛飩向她們走來。puppet抽出桌上竹筒里的瓷勺子,往碗里撒了點鹽,先舀起一勺湯,放在嘴邊吹吹。甜橙在小白碟里倒了點醋,加了點辣椒,舀起一個餛飩泡進醋里,這樣吃涼的快些?!拔也辉跁r你會不會來吃?”甜橙邊吃邊搖頭,“不來?!背粤藥讉€餛飩,puppet抬頭看看前面的森林,漆黑一片,又看看身后的海,漆黑一片,再看看燈下空氣里的小飛蟲,用整個身體看著周圍的一切,眼睛錯位但融化在身體里,“puppet,你想她了?”
吃完后付了錢,往家的方向走?!皃uppet?”,“嗯?”,“什么樣的人能永遠(yuǎn)留住你?朋友也好,戀人也好,什么樣的關(guān)系能永遠(yuǎn)留住你?”,“保護我的人?!?,“嗯,具體些呢?”,“她始終認(rèn)為我是她的,不管我愿不愿意都注定會是她的,強烈到接近強制性的從屬,如果我無法屬于她,她會受不了?!保爸灰疫€活著,她就不會對除我以外的任何人產(chǎn)生相同分量的感情,彼此是絕對的,唯一的?!?,甜橙瞇著眼睛若有所思,“達不到這種程度,我的本性本就是搖擺健忘的,恨一個人到咬牙切齒的地步都堅持不了幾天,過幾天我自己就忘了,品性里天生不具備類似堅韌堅定的偉大品格,不強制我,很快我就沒影了,可能我真的有點像貓?!保澳阈枰粣勰愕娜藦娭瓢??會不會有點變態(tài)?”,“你必須給我回來,你不回來信不信我抓你回來?你本來就是我的!你不回來會要我的命!除非這種?!碧鸪嚷冻鲆馕渡铋L的笑,前面就是岔路,“puppet?我要回家了,記得有空時去My店里看看?!?p> puppet推開家里的大門,整個一層靜悄悄的,燈已熄了,客廳沒拉窗簾,落地窗外松樹的枝影被鳥與風(fēng)叨擾,時不時搖晃一下,看起來媽媽已經(jīng)休息了。穿過樓梯向上走,二樓,puppet臥室外的小廳里,邊桌上擺著各種小鎮(zhèn)特有的水果,媽媽自己釀的果酒,看起來剛做好不久的小吃,推開臥室的門,臥室里的茶幾上也放著一堆小鎮(zhèn)特色的零食,看得出來,milky和媽媽相處的很好……。投影儀開著,但沒在放節(jié)目。窗開著縫,海浪與潮汐聲很近,puppet拉上落地窗的窗簾。浴室的門未完全關(guān)上,里面亮著暖黃色的光。悄悄走進去,milky背對著自己,浴缸里的水已快滿了,puppet靠在盥洗臺上看著她,直到milky自己意識到正被某束熾熱的目光盯著,轉(zhuǎn)過身來回看向puppet,笑笑。擁著puppet,抱到盥洗臺上坐好,puppet兩只腿夾著她,“你要不要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puppet不回答,應(yīng)著還未關(guān)閉的水聲,輕哼著。水接滿后,milky先給puppet沖好澡,放她去浴缸里等,再自己洗。puppet趴在浴缸邊緣,盯著milky,看她如何脫掉外衣,清洗頭發(fā),沖洗臉與身體,很快,milky便洗好了。puppet不確定是不是浴室里的霧氣使一切太模糊,總覺得milky看起來臉耳紅撲撲的,自己低著頭偷笑,“你笑什么,”milky洗好走過來,跨進浴缸里?!皃uppet,你喜歡這里嗎?”,坐在puppet身后,體溫溫?zé)?,puppet感到一陣?yán)Ь?,“喜歡?!眕uppet想,不然還能怎么回答。“那更喜歡哪里?這里?還是白熊市?”,“我喜歡你?!保琾uppet繼續(xù)偷笑,“嗯?”
洗好擦干身體,puppet在milky的懷里吹干頭發(fā),晚風(fēng)舒適,房子對面無人,只有無邊的海,puppet不肯好好穿內(nèi)衣,散著頭發(fā)穿著寬松的小裙子亂晃?!皃uppet!別在床上亂跑!一會摔著你又要鬧我了!”,好一會后,puppet才累了坐下來,電量耗盡般,呆呆的,“你聽,”,milky坐在落地窗旁茶幾邊的沙發(fā)上,原本嘴里在嚼東西,忽然停下來聽,鯨鳴聲像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遠(yuǎn)到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那是鯨?”,puppet笑嘻嘻的點點頭,像在與milky分享非常開心的小秘密,milky把零食放在一邊走過來,縷縷puppet的劉海。puppet拿起遙控器,“我們看什么?”,milky探過來盯著她的眼睛,“嗯?”。
一樓餐廳里,媽媽已把早餐準(zhǔn)備好,剛烤好的牛角面包被裝在平盤里,牛奶、奶酪、雞肉腸、生菜、小番茄、魚肉沙拉,milky坐在餐桌前?!皨寢專课倚∑ば??”,“你自己好好找找好不好?”剛剛說完丟三落四的女兒,瞬間,puppet的媽媽語調(diào)變得十分柔和,神情萬分和藹的對milky說,“快吃吧!你一定餓了!昨天晚上也沒有吃什么東西?!?p> My店門口的裝潢完全改變了,從原本的簡約清冷,變成粉紅,奶油調(diào)的可愛暖色系,反差明顯。puppet站在店門前愣了一下,“sunrise怎么了……”,對milky說“就是這家店,夢境入口?!?,milky抬頭看了看店鋪門口裝點的有些繁復(fù)的招牌“嗯,”然后走進店鋪,四處看看。“puppet?”一位相熟的店員看到puppet很是驚訝,“你回家來了嗎?剛剛回來?”,“呵……,嗯嗯,你好?!眕uppet拘謹(jǐn)?shù)男πΓ郧傻膯柡蛩?,朝她點點頭便繼續(xù)往店里走,余光里掃到milky正被店里陳列的一種類似于捕蠅草似的植物盆栽,突然張開的嘴巴嚇得往后一閃,“milky,”她趕緊喚她一起走,那植物口中帶著點粘液,milky表情有點嫌惡的身體后傾著繞過它,向puppet走過來。經(jīng)過下行樓梯,穿過隧道,盡頭的電梯沒有被鎖住,于是,她們乘電梯繼續(xù)下行,這時,sunrise剛好出現(xiàn)在眼前,“puppet?”sunrise的神情驚奇了萬分之一秒便馬上轉(zhuǎn)為標(biāo)志性的優(yōu)雅微笑,“你們吃早餐了嗎?我做了雞蛋仔?!保跋膳渤噪u蛋仔???”puppet默默想,“我們吃過了。”,“來嘛!我親自做的。”于是puppet與milky跟著sunrise往休息室走。
房間里,充斥著黃油、雞蛋與蛋糕粉融合在一起的味道,sunrise夾了兩塊放在小碟子里,分別放在puppet與milky面前,puppet往咖啡里加了兩塊糖,又加了一塊,“這咖啡聞起來真的很苦,”puppet想,拿起銀質(zhì)的小叉子切了一塊蛋仔糕放進嘴里,“好吃!”放進口中便融化了?!霸趺礃樱俊眘unrise問,她今天的裝束像個戀愛中的少女,不說別人絕對猜不到她上千歲的年齡,“美味極了!”puppet邊點頭邊說著,sunrise又看向milky,milky也點點頭。顯然,sunrise對她們的夸獎很是受用,自己也微笑著表示贊同?!皊unrise,我想問你,為什么鯨霧鎮(zhèn)的一切,環(huán)境,家人,包括應(yīng)聘My店,被錄用及在這里工作這些相關(guān)的事,明明是發(fā)生在之前我錯位的現(xiàn)實,也就是我的睡夢里,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醒來回到了真正的現(xiàn)實,它們卻還存在?按理說,這個鎮(zhèn)子,這家店不是應(yīng)該不存在,你不是應(yīng)該根本不認(rèn)識我才對嗎?”,“因為整座鯨霧島都處在夢境與現(xiàn)實的交界處啊,My店更是如此,這里的一切不能用夢或現(xiàn)實來簡單定義,一切亦夢亦真?!眘unrise語氣沉穩(wěn),puppet好像明白了,又好像完全沒聽懂,“你慢慢會發(fā)現(xiàn)這里面的門道,日子還長呢。”,sunrise微低著頭,優(yōu)雅的攪著杯里的咖啡。“不過puppet,你們會在這里呆多久?能不能抽出時間偶爾到店里幫幫忙?最近店里的事情真的很多?!?,puppet看了一眼身邊的milky,milky眨著眼對自己點點頭,“嗯,好,但我們也不確定會在這里呆多久,也可能隨時會走?!?,“嗯嗯,好的?!?p> 走出店鋪,puppet與milky拉著手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這條街名為“夢貓巷”,街上有很多特色小店,多是小本生意。服飾店,飾物店,甜品店。puppet像一只貪婪的小貓,轉(zhuǎn)著眼睛看著街邊的小店。“這個鑰匙圈上有一只粉白色的布偶貓!”,于是停下來挑了一對。“這個甜甜圈上有巧克力脆皮!”,趴在櫥窗看到后拖著milky進店買了兩個?!坝悬c渴!”,于是又買了兩杯牛奶?!霸俪砸稽c咸的!”,最后買了一大包鹽味薯片。然后心滿意足的朝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又很晚了,一層的燈熄著,puppet與milky腳步放輕,走上樓。過了一會,puppet出來到二層臥室外的小廳里取東西,“puppet?你們要不要吃點晚餐?已放好在餐桌上,你端上去吧?!眿寢屧谝粚訅旱鸵袅空f著,“好的媽媽?!?,puppet走下來,端著裝著晚餐的托盤,回到臥室,如果是只有puppet自己一個人的情況下,大概會說“不吃”然后飛快的走進自己的房間并關(guān)上門。托盤里,一盤魚肉料理,一盤燉的軟糯的奶油燉菜,兩個精致的小碗里,米飯被盛成團狀,撒著黑芝麻,一小碟瓜類腌菜,兩杯媽媽自己做的果汁,與milky一起吃了晚餐,又過了一會,milky與puppet洗好澡,吹干頭發(fā),依偎在床上。半夜,puppet夢游般拎起白天買的超大包薯片,放在枕頭上,打開包裝,邊看著外面黑漆漆的海邊吃,“這個薯片好好吃,又咸又甜,嘻嘻?!?,“養(yǎng)倉鼠的家里的確不能屯糧……”milky聽到一陣倉鼠磕米的聲響,閉著眼睛半夢半醒的說。
轉(zhuǎn)天,milky還在熟睡時,puppet躡手躡腳的爬起來洗漱,15:00,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店門口,與店員們及sunrise打過招呼后,走進自己負(fù)責(zé)的房間。今天看到的房間是熊布偶商店的布景,黃油色的商品貨架上,擺著大大小小的熊布偶,有的系著紅色的蝴蝶結(jié)領(lǐng)結(jié),有些穿著寬松的三角短褲,東倒西歪的。收銀臺附近散落著一些揉成團的廢紙,結(jié)賬柜表面也有厚厚一層灰塵。puppet將紙團撿起扔進紙簍里,又把收銀臺抽屜里的錢幣按照面額整理好,硬幣捆成一摞摞,柜子里外擦干凈。簡單擦洗貨架后,把熊布偶們按照樣子與大小依次排列整齊。窗戶與門也擦干凈后,最后擦地板。這個房間很小,不到一小時,puppet就全部整理好了。她坐在貨架旁的空椅子上,看著外面發(fā)呆?!罢嫔衿?,這里明明是地下,為什么能看到外面的樹?”,“等等,外面不會就是夢境世界吧?可夢境世界是在島嶼上空???”,“我想去夢境入口看看……?!?,puppet突然起身,悄悄向夢境入口靠近,這里的外觀無論如何變化,結(jié)構(gòu)都還是地下地鐵站的樣子,一個較寬的地下通道,通道中心是用鐵鏈與鎖鎖住的夢境入口,兩側(cè)的墻上是一個挨一個的門,又像是寬些的旅店走廊,第一間是sunrise的休息室,剩下的都是需要每天整理清潔的創(chuàng)作室。puppet在被鐵鏈鎖住的夢境入口處停下,細(xì)細(xì)的看那根很粗的鎖鏈,黑色的,很陳舊。
她伸出一根手指觸了一下,鎖鏈便像本身富有生命般扭動了一下,“它怎么會動?”,嚇了puppet一跳,又四下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后,puppet用力拉動了一下這條鋼鏈,“別動我的身體!”,鏈條用低沉的語氣說,在鐵鏈上,出現(xiàn)了兩只眼睛!與人類的眼睛不同,更像是貓的雙眼?!笆悄阍谡f話?”,不知為何,puppet感知到它是善良無害的,因此并不害怕。“是我,現(xiàn)在還沒到可以使用夢境入口的時間,請不要拉動我的身體。不過……,你是誰?”,“我是puppet,我只是有點好奇,沒有惡意?!保皃uppet?讓我想想看,是不是前不久剛被招進來的那個冒失鬼?”,誰會直接承認(rèn)自己是冒失鬼?這又不是什么夸獎的詞語?!澳阏f是就是吧……”,puppet邊看了一下側(cè)面邊捋了捋耳邊的碎發(fā),稍微有點尷尬?!肮?,我知道你的事情?!?,puppet歪了歪頭,“什么事?我是說,你每天都在觀察著這里的一切?”,“我當(dāng)然會觀察周邊的一切,但這是因為我要鎮(zhèn)守夢境世界的入口,一旦入口被壞心眼的人攻陷,不僅是夢境世界,現(xiàn)實世界也會隨之崩塌,我只是偶然看到了你的一些事而已。”,它的聲音溫暖厚重,puppet竟覺得,結(jié)束了這次談話后她很可能會想念這位奇怪的鎖鏈朋友。“我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朋友?我很久沒聽過這個詞了。當(dāng)我還是一個與你一樣的人類時,倒是曾頻繁用到這個詞?!保澳阍?jīng)是人類?那為什么現(xiàn)在變成了鎖鏈?”,“哦,這里面的故事可說來話長了?!闭f這句話時,它拱成八字狀的眉頭看起來有些莫名的失落與憂傷,puppet猜想也許那是它不愿提及的往事?!澳敲茨銊倓傉f看到了我的什么事呢?”puppet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我看到你先是看到創(chuàng)作室是一間實驗室,然后又看到了醫(yī)院的場景,今天看到了玩偶商店,還曾經(jīng)在Apple的房間看到了滿屋鵝毛枕頭,哈哈哈哈哈?!?,它突然笑起來,笑的眼睛里充滿眼淚,“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呢,有什么好笑的?!”,“看到實驗室時,意味著你對周遭的環(huán)境缺乏安全感,像在試探、摸索,就像是…嗯…,就像是人類做實驗,你邁出了第一步?!保琾uppet抬抬眉,點了下頭,“醫(yī)院呢?”,“醫(yī)院就更加有趣些,當(dāng)時你的身體需要被治療,但同時也說明你正在自救,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要知道,一個真正絕望的人是不會看到醫(yī)院也不需要醫(yī)院的,她也許會看到墓地,我是說一些更加接近于終結(jié)意義的,悲觀、極端的場景,但醫(yī)院,充滿希望。”,“那么玩偶商店呢?”,“渴望被愛包圍,我想你現(xiàn)在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就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我出現(xiàn)在這?”,“對,你在自我懷疑,懷疑她人,或者是質(zhì)疑什么?!保琾uppet忽然對眼前的人萌生出一絲敬畏,用詞也開始更加尊敬,“那您覺得,我該怎么稱呼您?我是說,我想問……”,“叫我Wisdom?!?,“好的,wisdom,那您覺得我的質(zhì)疑是否有道理?”,“當(dāng)然有道理,這世界上存在的一切,包括你的一切念頭都有它存在的必然性。只是當(dāng)念頭來時,該不該將它擴大化的問題?!保琾uppet開始理解不了了,“我還是不明白?!?,“那就記住一點,你要遵從于自己的心?!?,大約沉默了一分鐘后,puppet說,“wisdom,遵從自己的心如果結(jié)局粉身碎骨怎么辦?!保皼]有必要為此而害怕,一切都注定要有一個結(jié)局,如果它是最終的結(jié)局,那么這結(jié)局好或是壞都將不再重要,因為那時的你已不是現(xiàn)在的你?!?,在似懂非懂之間,puppet匆匆別過這位新結(jié)識的“老朋友”。
夜里,躺在床上?!白駨奈业男??可我根本不知道我的心在想著什么?”,puppet皺起眉頭翻過身,趴在枕頭上,睡著了。“Milky?”,puppet看到milky坐在客廳沙發(fā)前的地板上,深夜,沒開燈,她就坐在黑夜里?!盀槭裁床婚_燈?為什么要坐在地上?”,沒人回應(yīng)?!澳銜驗槭裁炊x開我?”,milky看向她,但還是沒回應(yīng)?!耙驗闀r間久了?平淡?倦怠?厭惡?衰老?新鮮感的消失?你會不會因為我偷懶不給你做飯而離開我?”說著puppet自己先笑了一下,milky還是不作聲。“你會丟棄我?guī)状??一次?兩次?十次?還是丟棄我一次就永遠(yuǎn)不再把我拾回來。”,這個問題puppet曾經(jīng)問過,“生日快樂?!眒ilky看著puppet,還是什么也沒說。清晨,puppet醒過來,“原來這才是她在我的夢里真正會有的樣子?!眕uppet始終覺得,她適合內(nèi)心更強大的人,而不是自己?!拔疑踔帘纫话愕娜烁枰徽疹?,所以會不會真的不適合?!眕uppet看看身邊熟睡的milky,她的懷抱永遠(yuǎn)是溫?zé)岬模斑@可能是人類世界中唯一會令我感到依戀、不舍的生命體?!苯裉焓莔ilky的生日,媽媽不知道從哪知道的這個消息,早上puppet以為她還沒有起來時,烤箱里已經(jīng)烤好了蛋糕,餐桌上放著用來點綴的各種漿果和打發(fā)的奶油。
My店門口在搞促銷一類的活動,幾個店員穿著巨大的玩偶服,手里拿著厚厚一沓優(yōu)惠宣傳單。“看來神仙店鋪也得謀生啊……”,puppet抱著兩只手臂想。走過去,sunrise看到她便立即沖她招手,又向旁邊的巷子指指,示意她先去給流浪貓們放飯。puppet馬上心領(lǐng)神會,進店抱了一大袋新的貓糧,剪開個小口,往巷子深處走。很久不來,這里也變樣了。巷子兩邊的墻壁被重新粉刷過,地面也被重新修整過,陽光灑下來,一切變得更加干凈清爽。puppet蹲在地上,把貓糧倒進臉盆大的食碗里,滿的都堆起一個小山才停下,“這樣才吃的爽。”,她自言自語,又把水碗拿回店內(nèi)清洗,重新?lián)Q上干凈的水放回原處。小貓們馬上湊上來圍成一圈,puppet又回店里開了十余個罐頭,和佐餐奶攪拌在一起,又是滿滿一盆,放在干糧碗的旁邊,這回有更多的小貓從墻頭跳下來擠到食碗旁。有的小貓跑過來蹭蹭puppet的小腿,puppet從小就很招小動物以及小朋友喜愛,比如會被小朋友盯著看,但她并不怎么喜愛她們……,每每這時,puppet就感覺自己十分薄情。
回到店里,puppet向wisdom那里跑,結(jié)果氣喘吁吁。“wisdom!”,沒人回應(yīng),puppet伸手動了動眼前的鎖鏈,“哦……,我想說我真的很困,puppet?”wisdom眼睛半睜著,看起來的確很困倦,puppet一時難以開口,決定還是先不要打擾它,于是自顧自的走開,“你夢到她了?”,wisdom在背后打了個哈切慵懶地說,puppet連忙又走了回來,“嗯!是的……現(xiàn)在怎么辦?”,也許是puppet提問的方式過于直接,wisdom睜開眼睛,神情像一只上了年紀(jì)的,剛睡醒的黑貓,“現(xiàn)在怎么辦?你要知道你遇到的一切都是你自身的投影,包括我,其實我也是你?!保翱赡愕拇_存在,并不是我想象出來的不是嗎?”,“不,我的意思是,你會引導(dǎo)你周圍的一切,朝你潛意識里希望的方向發(fā)展。好比你敬愛某個人,尊敬她,敬重她,你的尊敬與敬重就投射在對方的身上,使她也萬分寵愛你?”,puppet一頭霧水,“嗯……,所以具體要怎么做?”,“如果你真的感到迷茫,或懷疑自己的潛意識有一定的自毀傾向,老是質(zhì)疑為什么生活中悲劇總多過喜劇,那么,不如就不要去影響她。以免事情,真的在你的影響下朝你最恐懼的方向發(fā)展。”,“不要影響?”,“嗯,不要刻意影響?!?,“puppet,我真的要睡了,要知道我昨天一夜未睡,我現(xiàn)在感覺我的胳膊,我的腿,我的天呢,都要散架了。”,“嗯……,好的,很抱歉打擾您!祝您晚安。”
走向負(fù)責(zé)的房間時,puppet新買的小皮鞋在地板上發(fā)出“嗒嗒”聲,在安靜的地下空間尤為明顯。打開房間的門,“水族店”,一個個魚缸羅列在一起,里面小到小丑魚,大到小型鯨鯊,應(yīng)有盡有,puppet先瞪著溜圓的眼睛到處看了個遍,然后卷起袖口,“看來這是個大工程!”,先把垃圾清走,然后給渾濁的魚缸換水,光是擦洗魚缸的內(nèi)壁,換上干凈的水就用了一個多小時。之后將魚食,分門別類,按照魚的種類、體型與數(shù)量多少分別撒入魚缸,全部撒好后已經(jīng)是打烊的時間了。puppet緊張起來,“再把地板擦干凈,我就馬上離開!”,于是她加快速度。忽然,puppet聽到一種類似于關(guān)門聲的聲響,直覺告訴她,她還是遲了一步。這個聲音此前她從未聽到過,像一道布滿密密麻麻千萬道鎖的門正在被關(guān)閉反鎖,復(fù)雜的鎖扣不斷滑動閉合的聲音,每加一道工序puppet的身體便更僵硬些,“我要去夢境世界了?再也見不到milky了?”,這時地面劇烈顫抖,房間內(nèi)的玻璃魚缸發(fā)出彼此碰撞的凌亂響聲,頂部的魚缸摔落在地上,玻璃碎片到處都是,魚在地上跳躍著。在puppet的尖叫聲中,眼前的一切變成白茫茫的一片,房間消失了,wisdom消失了,店鋪也消失了,只剩下puppet,身上都是水漬。她向前走了幾步,前面霧里有一個售票的小亭子,窗口里有個女人,“您好,請問這是什么地方?”,“哦,親愛的客人您好,這是夢境世界入口處的站臺,現(xiàn)在是停運期,直達的正式列車不售票,只有加乘的副票可以買,請問您是否需要?”,puppet聽不懂,加乘的副票?去哪?“您好,請問有回到現(xiàn)實世界的票可以買嗎?我不想去夢境世界,我是My店的員工,沒來得及在店鋪打烊前離開被強行帶來了這里!”,puppet皺著眉,焦急中渾身不受控的發(fā)抖,“大部分列車都是單程的,無法回到現(xiàn)實世界,對于您的經(jīng)歷我深感抱歉,但實在對不起,這我也無能為力?!?,是啊,puppet當(dāng)然知道來到夢境世界便無法輕易回去這個規(guī)定,鎮(zhèn)上三歲小孩都知道,更不要說她這個“夢境世界迷”。puppet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售票亭,“milky,我好想你。”
“puppet?puppet!”puppet睜開眼睛時,感到渾身劇痛,視線模糊。眼前是誰?是milky嗎?“puppet,你做噩夢了嗎?為什么哭?”,“是夢嗎?是夢嗎!天呢,太好了!”puppet沒說話,側(cè)過身抱著被子。原來是當(dāng)天打掃太累了,沒吃早飯的puppet暈倒在自己負(fù)責(zé)的房間里,暈倒時碰碎了一個小魚缸,發(fā)出的聲響使隔壁的同事Apple前來查看,這才發(fā)現(xiàn)了自己,于是中午時puppet便被店員送回了家。“milky,生日快樂?!眕uppet夢游般,把自己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禮物從床下的角落里翻出來,milky拆開包裝,里面是一只小熊玩偶,“嗯,以后我就抱它睡覺,不抱你了?!眕uppet無精打采,抬起劇痛的手臂,“還我!不送給你了!”毫無意外的,puppet感冒了。傍晚,發(fā)著燒的puppet吃過藥后眼神飄忽,milky躺在身邊,看著投影儀里正播放的劇集。puppet忽然坐起來“為什么我今天明明渾身濕透了,醒來時卻穿著睡衣,澡都洗好了?是你給我洗的嗎?是你給我換了衣服嗎?”,milky看向puppet,“你哪里我沒看過?你在擔(dān)心什么?還是說你希望是別人給你換的?!保琾uppet只是好奇問問,聽她這樣說皺著眉又躺下,發(fā)燙的額頭抵在milky涼涼的手臂上,聞著milky的味道,關(guān)機般瞬間睡著了。
puppet病了幾天,每每她生病,milky便每天會看到一個磨人精puppet,與平日安靜稍帶點冷漠或乖巧的樣子完全不同,動不動難受得在哭在鬧,一直要鬧到她痊愈時為止。一個星期后,puppet約甜橙老時間在老地方見。17:30,礁石群,剛下過雨的鎮(zhèn)子里,有濃郁的泥土及草木味。“甜橙?我們決定回去了?!保盎啬睦??白熊市嗎?”,“嗯。”,puppet點點頭,“依我看,也就只有你自己在莫名其妙的鬧脾氣,人家可能根本沒在意?!?,puppet看向別處,“我們再去森林里面喝泉水吧?”,甜橙突然提議。風(fēng)鈴之森中,有一眼泉,泉水清澈甘甜,比加了白砂糖還要甜,喝過之后能凈化、撫慰人的心靈。“好,那就再去一次!”,puppet起身整理好裙擺,挽著甜橙的手臂向森林的方向走。要離開了,puppet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海。非常淺的橘色,海與天交界的地方,有戀鯨不斷躍出水面的渺小身影,它們的鳴叫聲空靈的回蕩著,健康時聽引人幻想,虛弱時聽有些恐懼。沿著環(huán)鎮(zhèn)公路走,來到樹木較稀疏的森林入口,這片森林,茂密到想隨便找個口子進去都費勁的地步。森林里昆蟲與植物繁雜豐富,有很多是有劇毒且很危險的,因此鎮(zhèn)里大人們通常不允許家里的孩子進入森林,同時也是為了保護森林不被踐踏破壞。于是puppet每次來都有種做賊般的心虛感,小心翼翼,躡手躡腳,當(dāng)然了,她本來就怕被什么蟲子咬到。她們向森林深處走,林中茂密的樹冠遮蓋太陽,沒有方向感,puppet靠聽腳踩在不同植物上所發(fā)出的聲音來記路,這大概也算是從小生活居住在這里的孩子們特有的本領(lǐng)了。大概十余分鐘后,她們到達了泉眼處,甜橙迫不及待的用手捧起一汪泉水送到嘴里,“好甜!puppet,你快來呀!“,泉水小小的一塊,卻萬年不見干涸,周圍圍繞著久經(jīng)泉水沖洗的大石頭,非常濕滑,puppet小心的走到甜橙旁邊,也捧起一口泉水,嘗了一口,的確……,好甜。
23:20,白熊市的深夜漆黑一片,回來的路上,puppet與milky因為晚餐要吃甜面包還是咸面包發(fā)生了爭執(zhí),一路上都不肯跟對方說話?;氐郊依?,puppet皺起眉頭,摘下小包掛在門口掛鉤上,打開行李箱,先把熊拿了出來。“可是家里只有一個臥室?!眕uppet愣在原地,于是開始在沙發(fā)上鋪東西,放好枕頭。milky大半夜在燒水泡泡面,現(xiàn)在面泡好了,坐在餐桌邊吃了起來?!班?,沒有我還不是只能吃泡面?!眕uppet自顧自的往浴室走,熊放在了浴室門口的空椅子上,這張椅子平時坐著milky。脫掉衣服,打開花灑。洗完,打開浴室的門,milky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抱著puppet的熊。puppet忍住沒有笑,想掠過她往臥室走,卻被她不小心絆了一下,跌坐在她的腿上,圍在身上的浴巾散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