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臉怎么了
三人回到高家的時候,已經(jīng)傍晚了。
暮色降臨,萬家燈火,只是沒有一盞燈是為他們而點亮。
一進那籬笆院子,高婆子立刻炸開了,“你還知道回來?看看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啦?豬也不喂、飯也不燒、柴也不劈,我看你就故意在山上磨洋工,懶死你算了!我老高家真是做了什么孽怎么攤上你這么個懶丫頭!還杵在那干什么?當門神???還不給我劈柴去!我看你們也不餓,今晚就別吃了!”
高領(lǐng)雙手松松夸夸交抱靠在屋子外墻上,姿態(tài)懶散又無賴,一雙眼睛一直盯著許照容,這時候笑嘻嘻開口:“先別急著去劈柴,去給我端盆洗腳水過來,快點啊?!?p> 許照容將鋤頭從肩頭放下,駐著地道:“大娘,阿錚、阿清臉上、手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起了好多紅疹子,我嚇壞了,帶他們上河邊清洗,所以回來晚了。這家里這么多人,非得等著我喂豬燒飯劈柴嗎?我今天剛落了水半條命可差點沒了,這些活兒誰愛干干去,別叫我!這飯不吃也罷!”
“你說什么?”高婆子徒然一股怒氣直沖腦門,不由得沖上來便要擰許照容的臉,“你竟然敢頂嘴!”
她一天數(shù)落許照容沒有一千句也有八百句,早就成了習(xí)慣,不管有事沒事,反正不念叨不舒服,許照容從來都是低著頭老老實實聽訓(xùn),一邊默默地做事,可是她現(xiàn)在居然敢頂嘴?
這對高婆子來說簡直就是反了!
許照容頭一偏往旁邊退了兩步,抬手毫不客氣將高婆子的手拍開,“什么頂嘴?怎么?難道我連說話都不能說嗎?這往后別什么都指使我,我又不是你們家的下人!”
“你......”
高領(lǐng)一陣風(fēng)似的奔過來,急急忙忙去看許照清、許良崢,果然,這小兄妹倆臉上、脖子上、手上全是一塊一塊的紅疙瘩,難看極了。
他有些氣急敗壞指著:“這、這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弄成這樣?”
高婆子咽下叫罵的話也趕緊看去,這一看也嚇了一跳:“怎么就只他們這樣?你怎么好好的?”
許照容心里冷笑,嘴里道:“我怎么知道?或許他們不小心在外邊碰到什么東西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毒、什么時候才會好。大娘給請個大夫瞧瞧吧!”
高婆子又炸毛:“請什么大夫,誰有閑錢給你們請大夫,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兒,長幾個疙瘩而已,過幾天自然會好!”
就算不好也無所謂。
許照容擔(dān)憂道:“可是我擔(dān)心會傳染啊,我的手也有點癢癢、臉上也感覺有點癢了。”
高婆子、高領(lǐng)嚇了一跳,連忙后退了幾步,警惕的瞪著她。
“那你還往我們跟前湊什么?還不趕緊滾遠點!”
“哦,那我們先回自個屋里了!”
“哼!”
晚飯高領(lǐng)媳婦趙氏已經(jīng)在燒,并非一定要許照容燒不可。聽見許照容這么說,顯然是不打算吃晚飯了,高婆子巴不得,能省一點是一點,哼一聲當默認了。
許照容領(lǐng)著一對弟弟妹妹回了那一半是柴房、一半是臥室的屋里。
高領(lǐng)急急將他娘一扯,湊近低聲道:“娘,這......怎么辦???”
高婆子主意倒是正,“不急這兩天,等等吧,等好了再去找買家?!?p> “那臉都不能看了,會好的吧?”
高婆子想了想:“等過兩天再看吧,這種事兒以前我也見過,有些人進山不知道沾了什么臟東西,便會變得這樣,過幾天也就沒事兒了。真是,這倆麻煩精,也不知往什么地方混鉆......”
高領(lǐng)悻悻,也只能作罷,“行吧,那就再等等!”
高婆子忽然想起什么,幾步走到許照容他們屋子外頭,隔屋拍了拍:“哎,我問你,今兒我放廚房里的兩個雞蛋,你偷吃了?”
許良崢嚇得一哆嗦有些慌張,許照容兩手分別輕輕攬著小兄妹二人拍撫拍撫,“雞蛋?什么雞蛋?”
“你真沒偷吃?”
“有沒有大娘難道不知道嗎?”
“也是,諒你也沒這膽子,若是叫我逮著了,爪子不剁了你的!”
高婆子滿心納悶,那兩個雞蛋哪兒去了?到底哪兒去了?
她問了一圈家里人人都說不知道,她不相信有人敢騙她,那就肯定是村里哪家小孩偷偷進來偷走了。
高婆子那叫個心疼和生氣,第二天在大門口罵了老半響。
入夜,高家人全都睡下了,不會有人冷不丁沖過來,許照容這才將懷里揣著的烤山藥拿了出來,三個人分吃了。
涼了的山藥也很好吃,粉粉糯糯的,帶著點兒淡淡的甜味,雖然不多,但是足夠三個人基本吃飽,反正要比那沒滋沒味的菜糊糊好多了。
許良崢有些憂愁:“姐,我們以后該怎么辦?。俊?p> 這種環(huán)境下生存的小孩很難不早熟,顯然他也察覺到什么了。
只不過這么小一點兒的孩子這么個口吻,依舊把許照容給逗得發(fā)笑,“這高家,姐不嫁了,姐帶你們離開?!?p> “真的!”許良崢高興得叫起來,嚇得忙用雙手捂住嘴,睜大一雙眼睛緊張兮兮,見沒有叫人聽見,這才松了口氣,興奮的小聲說道:“姐真的會帶我們離開嗎?我一點也不喜歡高家的人。”
小孩兒不懂什么婚約不婚約,更不會懂一個無父無母的女子若是連自己的婚約都守不住,基本上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娶了,也就是說,這輩子就毀了!
何況她還帶著兩個拖油瓶。
高家正是拿捏了這一點,因此行事肆無忌憚。
不過,對現(xiàn)在的許照容來說,弟弟不懂正好,不需要她費盡唇舌解釋。
這婚約困不住她,她也不需要這一份“保障”。
她的人生,理應(yīng)由她自己一筆一筆的書寫。
“姐也不喜歡高家,很快咱們就可以離開了,再忍耐幾天?!?p> “嗯,我都聽姐的。”
許良崢用力點頭,目光炯炯。原本那雙眼睛里早已失去神采,如今又重新點燃了名為希望的亮光,這點亮光穿透迷茫直達心底。
許照容輕輕拍拍他,“睡吧,明早咱們起早?!?p> “好!”
許良崢乖乖躺下,半破不破的蘆葦席子摩挲著席下稻草帶來輕微的窸窣響動。
許照容扶著許照清也躺下,自己也睡下,側(cè)身向著許照清,輕輕撫了撫她的臉,柔聲笑道:“清兒乖乖睡覺,明天姐和哥哥給你做好吃的哦。”她一下一下輕拍許照清的肩背,不一會兒,身邊兩側(cè)皆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兩個小的都睡著了。
許照容卻睡不著,微微仰頭斜望出去,看著那一輪當空皓月清亮如水、如銀、如明珠,散發(fā)著淡淡柔光,清麗絕倫,許照容思索著明天的路要怎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