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華州城外,樹林中,華凌風(fēng)倚靠在一棵大樹上,模樣慵懶。
他看著站在一旁猶豫不決,左右踱步的虞珺卿,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軍隊都給你備好了,十萬鬼影,你到底去不去?。俊?p> 虞珺卿沒有單獨領(lǐng)兵打過仗,所以他有些膽怯。但為能做穩(wěn)帝位,不讓虞酒卿失望,他還是一臉堅定的應(yīng)了一句,“我去!”
華凌風(fēng)轉(zhuǎn)身向前走去,“那就走吧!替你打完了這一仗,我還要趕去燕國呢!”
虞珺卿跟在華凌風(fēng)身后,“表哥,你去燕國是要找蘇江酒……”嗎?
華凌風(fēng)打斷,“那是你表嫂!”
虞珺卿偷笑,“你又沒把他拿下,叫表嫂不合適吧?”
華凌風(fēng)一臉驕傲,“我和她雖沒夫妻之名,但有夫妻之實?!?p> 虞珺卿聞言,輕笑一聲,“得了吧?她是燕國女子,在燕國,男子才把名節(jié)看的重,她別說是和你有夫妻之實了,她就算跟一百個男寵侍君有夫妻之實,都不會損失她半點名譽。”
虞珺卿一句話說到了華凌風(fēng)的痛處上,他冷了臉,“閉嘴!”
虞珺卿知道華凌風(fēng)接受不了蘇江酒府中有百名侍君,還有側(cè)駙馬桑故卿的事實,他不再刺激華凌風(fēng),只問了自己最想問的話。
他問華凌風(fēng),“未來的表嫂是個什么樣的人?”
畢竟,蘇江酒之名,名震天下,她也是個似虞酒卿那般傳奇的女子。
但世人只知她傳奇,卻不知她傳奇在何處?
華凌風(fēng)雖一想起蘇江酒侍君過百,男寵萬千時,心中不悅,但他心里還是深愛著蘇江酒的。
華凌風(fēng)與蘇江酒的相遇是在通州的戰(zhàn)場上。
景元三十九年,燕虞開戰(zhàn)。
而領(lǐng)兵出征的將軍是一個身穿紅衣白袍,長相妖孽的女子。
女子十八歲的年紀(jì),卻身姿如玉,面容魅惑。她就是蘇江酒。
蘇江酒是蘇曌一手教出來的女兒,他師承燕國帝師延舟。
延舟此人文武雙全,為人手段毒辣,為達(dá)目的不惜一切,但他對蘇江酒和蘇江月卻是忠心耿耿,從無二心。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鳳昭三十二年秋,當(dāng)蘇江月拿著蘇曌的遺旨上位時,許多大臣對蘇江酒頗有微詞,而說的最多的便是長幼有序。
蘇江月上有六個姐姐,立嫡立長也輪不到他蘇江月,更何況蘇江月的父親是個小倌,一個卑賤的小倌之女,怎配坐上皇位?
延舟在得知此事后,只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就用雷霆手段讓她的六個姐姐不是乖乖去了封地主動交出皇位便是暗中下毒害死了那些還對皇位仍抱有幻想的皇女。
當(dāng)然,最后去封地的皇女,也都在三年內(nèi)慢慢慘死,現(xiàn)如今,蘇曌膝下的十個兒女,除了蘇江酒和蘇江月還活著,其余的無一存活。
在蘇江月登基為帝后,蘇江酒為了蘇江月能坐穩(wěn)皇位,便在麟安二年主動提出要領(lǐng)兵出征。
麟安五年,燕虞交戰(zhàn),華凌風(fēng)永遠(yuǎn)記得,第一次與蘇江酒相見時,她身量起自己胸膛處,五官精致,膚色白膩,一雙勾人攝魄的桃花眼,笑如春水含情,但是微微一沉,又如冰似雪,氣場強大到讓人只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蘇江酒紅唇妖冶,下頜瘦削,脖頸如瓷,輪廓分明,美的不可方物。
蘇江酒的武功在宗師。
華凌風(fēng)永遠(yuǎn)記得,麟安五年,蘇江酒一襲紅衣,手執(zhí)霜寒。如驚鴻乍現(xiàn)般,勾住了華凌風(fēng)的整顆心,讓華凌風(fēng)從此深陷泥濘,不能自拔。
而蘇江酒手中的霜寒乃一把名劍。
劍氣長虹震四方,一劍霜寒滿天下。
霜寒劍乃是蘇曌的配劍,后由蘇曌親手送給了蘇江酒。
霜寒劍在江湖劍器榜上排名第二,它僅次于凌云霄和千尺。
在江湖上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名劍之一。
景元三十九年,燕虞大戰(zhàn),只見蘇江酒執(zhí)劍與自己交手時,劍光如織,寒氣逼人,她只出一劍,劍氣蔓延之處,片甲不留,寸草不生,就連地上的活物和周邊的樹木也會在瞬間被炸的粉身碎骨。
蘇江酒以一敵二,只見她紅衣飄飄,身形輕盈如燕,霜雪在她手中鋒芒畢露,劍尖所指之處,如雷電翻滾,竟和自己還有虞酒卿打了個平手。
華凌風(fēng)先是被蘇江酒的容貌所驚艷,又被她的武藝所震驚,所以華凌風(fēng)才會去慢慢接近她,他為了能多多了解蘇江酒,不惜日夜奔襲,去往大燕。
可到了燕國才知,蘇江酒的府中竟有數(shù)不完的侍君面首、門客小倌。
華凌風(fēng)在燕國打聽了一番才知,原來在燕國是女尊男卑,女子可以三君四夫,但男子卻只能守著一個妻子,在后宅度過一生。
而燕國有女尊男卑的制度是因為,燕國最初的君王名叫鞠喻。
鞠喻是個男子,也是燕國的開國皇帝。
他曾下過一個制度,叫做產(chǎn)翁制。
產(chǎn)翁制是來自于一個傳說,鯀腹生禹。
說的是鯀在治水失敗后,尸體三年不腐,最后孕育出兒子大禹。
產(chǎn)翁制便是待女子出嫁后,等女子為丈夫懷孕,在分娩時,丈夫也要裝作孕婦,塞一個枕頭隔著衣服放在腹部,睡在妻子床榻下,學(xué)著妻子分娩。
妻子分娩時痛苦的表情,凄慘的慘叫和汗流浹背的模樣,丈夫都要一一學(xué)來,甚至要學(xué)的比妻子還像一個產(chǎn)婦。
直到最后,妻子產(chǎn)下孩子后,只能休息三日,三日后,妻子便要沐浴更衣,再下地干活,操持家務(wù),而丈夫則要躺在榻上,帶娃養(yǎng)身。
在這期間,妻子還要為丈夫準(zhǔn)備大魚大肉,雞湯和各種養(yǎng)身食材熬制的滋補湯送到丈夫床榻前,喂他吃喝。
鞠喻在燕國舉行產(chǎn)翁制,是因為想削弱女性的權(quán)利,讓燕國的子孫后代免得只知其母辛苦不知其父辛勞。
自鞠喻在全國舉行了產(chǎn)翁制后,燕國女子的地位大打折扣,當(dāng)每個女子嫁人時,他們的苦難也隨之來臨。
在當(dāng)時,女子嫁人是不用給嫁妝的,但男方必須要給豐厚的彩禮,女子一旦要了彩禮,就會嫁給男方,且不能休夫與和離,除非男子休妻。
當(dāng)然,男子一旦休妻,女子的下場無非兩種,一是一死明志,二是出家當(dāng)尼姑,一生常伴青燈古佛。
在燕國,若嫁出去的女子死了丈夫,便一輩子不可再嫁,否則視作水性楊花,得浸豬籠。
女子一旦與男子成親,那她便是男子的私有物,任何人不可染指。
因為男方出了彩禮,所以,女子便是男子一人的物品,而女子因出嫁時沒有帶來嫁妝,所以,沒有經(jīng)濟來源的她只能依靠丈夫過活,這便是出嫁從夫。
而當(dāng)女子生了孩子后,孩子則歸丈夫管制,當(dāng)女子生下兒子和女兒時,丈夫會薄待女兒,因為女兒長大后是要嫁人的,所以得不到母愛的女兒要想在家過得好一些,只要順從父親,這便是在家從父。
當(dāng)丈夫死后,沒有經(jīng)濟來源的女子,只能依靠自己的兒子過活,這便是夫死從子。
在燕國,女子只是男子的生產(chǎn)工具,既不能繼承家財也不能出門做生意,自食其力,更不能入朝為官,在男人眼中,他們只配學(xué)習(xí)三從四德,一生依附男人便好。
久而久之的依附,讓女子覺得,對男子順從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直到鞠家傳到第五代君王鞠詹時,有一個女子打破了這種變態(tài)的制度。
這個女子叫蘇顏,是鞠詹的皇后。
蘇顏出生于武將世家,她有一個寵愛他的哥哥——蘇璃。
蘇璃是燕國的戰(zhàn)神,曾在燕國立下過赫赫戰(zhàn)功,他成名的武功乃是——炎陽功。
蘇璃在蘇顏小的時候就很疼愛蘇顏,蘇顏想習(xí)字學(xué)武,他就在私下偷偷教蘇顏。蘇璃每次征戰(zhàn)后,班師回朝時,總會給蘇顏帶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和一些她愛吃的美食。
蘇顏和鞠詹從小就是青梅竹馬,兩人定有娃娃親,在蘇顏十六歲時,二十歲的鞠詹登基為帝。
他的帝位是先帝鞠延死后傳讓,畢竟,鞠詹是皇后所生的嫡子,他是順承繼位。
在鞠詹二十二歲時,他娶了蘇顏為妻,并封她為后,且對蘇顏發(fā)誓,此生此世不會再娶他人為妻,這輩子只會愛她一人。
蘇顏在出嫁的那日,蘇璃送了她一個鼓鼓囊囊的小錦囊,她將錦囊佩戴在了腰間,此后的年年歲歲,錦囊從不離身。
蘇顏一直以為,自己會一直幸福下去,直到他懷孕分娩后,她的天塌了。
生完孩子的第一日,他的孩子不僅被搶,鞠詹還另結(jié)新歡,一連封了十位妃嬪。
鞠生完孩子的第三日,鞠詹以蘇家功高震主,屠了蘇家滿門。
而她僅僅只在一夜之間淪為罪臣之女,鞠詹下旨,不僅罷黜了他的皇后之位奪了他的鳳印,還將他打入了冷宮,這一生,都不能與孩子相見。
蘇顏入了冷宮后,心灰意冷,她本想一死與長兄團聚,但在自盡時,想到了蘇璃送她的錦囊。
蘇顏打開錦囊,錦囊里有一封信和小半塊金子做的虎符。
蘇顏打開信,信中所寫,字字句句都是在提醒蘇顏,鞠詹已對蘇家起了疑心,讓她小心。第二,便是蘇璃手中有一支五十萬人的蘇家軍,藏在兗州城外,此半塊虎符能號令他們。
蘇顏得知此事后,便在夜里,打暈了前來給他送飯的小太監(jiān),換上了太監(jiān)的衣服,偷溜出宮。
直到半月后,蘇家造反,蘇顏攻入了兗州,自己稱帝。而燕國也從此進(jìn)入了女權(quán)社會。
蘇顏稱帝后,第一件事便是廢除了產(chǎn)翁制和男尊女卑制。燕國女子得知此事,無比歡呼雀躍,拍手稱贊。
自蘇顏稱帝后,有人說他牝雞司晨,有人嘲諷她,女子治國,荒唐至極,但她并不懼怕這些嘲諷和謾罵。
因為在她看來,這世間并無男女之分,只有強弱之分,只要你夠強大,女子也能治國平天下。
強者的刀可以主宰弱者的生死,可弱者的謾罵與侮辱并不能損傷強者分毫。
再者,史書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所以,蘇顏無所畏懼。
蘇顏稱帝在史冊上也被記載為蘇氏代燕。
而蘇江酒是燕國戰(zhàn)神,燕國景王,燕國第一美人,但她也同時是個混世魔王,她在燕國除了能打仗,屢立戰(zhàn)功外,也就沒什么好名聲了。
蘇江酒是個喜歡混跡青樓賭場、喜歡溜貓逗狗,也喜歡肆意殺人的人,她的性子喜怒無常,陰晴不定,聽聞,只要進(jìn)了景王府的侍君小倌,面首門客,他們都是走著進(jìn)去,隔一段時間后,被抬著出來的。
至于尸體,蘇江酒會派人隨意找個地方,一把火燒了了事。
蘇江酒喜歡美食,她對食物特別挑剔講究。
為此,她還斥巨資,在兗州城內(nèi)建了座酒樓,名為——鴻飛樓。
鴻雁高飛,生意興隆。
華凌風(fēng)在從燕國百姓口中聽到蘇江酒的府中有侍君過百時,他本是想放棄追求蘇江酒的??珊髞硭D(zhuǎn)念一想,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人生苦短,有許多事情一旦錯過便沒有后悔的機會,這就例如,自己喜歡,一眼傾心的人。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華凌風(fēng)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既是自己一眼看中的人,那就得珍惜,免得一拖再拖,被別人捷足先登,屆時,他可就是真的采下空枝,欲哭無淚了。
而且,虞興兩國的男子不也是三妻四妾嗎?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為何不行?
最后,一個女人三夫四君,定是因為她沒有遇到真正喜歡的人,就像虞興兩國的男子,他們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人,也會為他們遣散妾氏一樣,所以,華凌風(fēng)堅信,若蘇江酒遇到了華凌風(fēng),只要華凌風(fēng)真心對蘇江酒,她就一定會收心的。
華凌風(fēng)想到此處,便歡天喜地的去了鴻雁樓。
燕國民風(fēng)開放,大街小巷有許多從六國兩族來的人,會到燕國安家亦或做生意,只是這些外來人來了燕國長住后,就得入鄉(xiāng)隨俗,習(xí)慣女尊男卑的生活。
當(dāng)華凌風(fēng)走入鴻飛樓后,才發(fā)現(xiàn)鴻飛樓的伙計有男有女。
雖是女尊男卑的國度,但說到底,燕國的女人是平民,來了客人,他們也只會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做生意。
燕國在酒樓做工的女子叫做女傭。
一個女傭走到華凌風(fēng)面前,恭恭敬敬對著華凌風(fēng)熱情問道:“客官,要點什么?”
華凌風(fēng)從袖中拿出一包錢袋子遞給女傭,女傭接過后,華凌風(fēng)吩咐道:“把你們這的招牌菜都來一遍!”
女傭雖知,招牌菜都來一遍,華凌風(fēng)一人定吃不完,但他也只是個女傭,客官只要給足銀子,他負(fù)責(zé)上菜就行,哪管得了那么多閑事。
女傭樂呵呵的把招聘菜給華凌風(fēng)都上了一遍后,才道了句,“客官,您要的菜齊了,請慢用!”
女傭語畢,才轉(zhuǎn)身退了下去。
華凌風(fēng)拿起筷子,隨便夾了一塊牛肉,在嘴里淺嘗一口后,辣的他瞬間臉色泛紅。
華凌風(fēng)只能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他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后,面色才稍稍緩和了些。
就在華凌風(fēng)準(zhǔn)備再用筷子試試別的菜時,突覺一陣風(fēng)拂過,華凌風(fēng)抬頭,只見一抹紅衣身影,極為耀眼。
待華凌風(fēng)看清來人時,才發(fā)現(xiàn)正是景王蘇江酒。
蘇江酒也不客氣,她伸手自顧自的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她神情慵懶,微微一笑,美的仿若不似凡間人,叫華凌風(fēng)看的有些挪不開眼。
但華凌風(fēng)的意志力極強,他只被迷了一瞬,便雙眼清明。
蘇江酒笑的一臉溫柔,但眸中滿是殺氣,她一開口,聲音溫潤純凈,如潺潺流水擊打玉石般干凈清冷,“華公子來大燕,是來游玩的嗎?”
華凌風(fēng)聲音平靜,無波無瀾,“是!”
蘇江酒把玩著手中的白玉酒杯,眼中笑意漸漸變冷,“若只是游玩,大燕歡迎之至!但若華公子來燕國另有目的……”蘇江酒眸色一冷,面前的一桌好酒好菜瞬間坍塌,被炸了個粉碎。
華凌風(fēng)當(dāng)然明白,蘇江酒口中的另有目的是蘇江酒害怕華凌風(fēng)是虞國派來大燕的細(xì)作。
盤子桌子摔了一地,鴻飛樓的所有小廝和一個掌柜連忙走上前去,掌柜顫顫巍巍的喚了聲,“殿下!”
而鴻飛樓的百姓也不敢再多吃桌上的飯菜一口,他們望向樓上的蘇江酒,便全都下跪,低眉順眼,不敢看樓上的蘇江酒一眼。
樓下的百姓個個都是心驚膽戰(zhàn),心慌意亂,他們生怕蘇江酒一個不開心,將這里所有人全殺了。
畢竟蘇江酒的嗜血殺戮之名可是傳遍了整個大燕。
蘇江酒站起身,命令道:“再給這位公子擺桌酒席,這桌就不收錢了。你們要記得,一定要把這位公子伺候好,可別怠慢了!”
掌柜聞言,一個勁的點頭說是!
蘇江酒語畢,走到欄桿前,望著樓下都全匍匐在地,向蘇江酒朝拜的百姓,他們被嚇的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滿頭是汗,心臟亂慌亂跳。
蘇江酒卻輕嘆,她命令掌柜,“今日來鴻飛樓吃飯的百姓,全部免單!”
掌柜聞言,行了一禮,“是!”
蘇江酒語畢,轉(zhuǎn)身離去。
眾人見蘇江酒上了三樓,看不見背影后,小廝才連忙對著華凌風(fēng)恭恭敬敬的道了句,“公子,小的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最好的廂房,公子請!”
華凌風(fēng)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覺得有趣,便跟著小廝離去,而掌柜卻是對著一樓的百姓一臉誠懇道歉,“對不住啊各位,嚇到大家了!剛才景王有令,今日所有來吃飯的客人,全部免單!”
一樓的百姓聞言,全都松了口氣,他們異口同聲道:“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聲音之大,好似木棒撞擊大鐘,在客棧里反反復(fù)復(fù)回蕩著,許久才散去。
掌柜笑道:“大家都起來去吃飯喝酒吧!不夠??!還可以再添!”
眾人聞言,才相互攙扶著起身,又回到原位上,吃飯喝酒,閑聊趣事。
華凌風(fēng)在小廝的安排下去了一間上等客房,華凌風(fēng)在房中待到了半夜,才從房里翻了窗,飛身到樓頂。
他掀開樓頂磚瓦,一戶又一戶的查找蘇江酒的房間,待找到蘇江酒的房間時,掀開磚瓦一看。
借著屋內(nèi)明晃晃的燭火便看見她的房中,有十個身姿妙曼,身穿羅衣輕紗,頭戴簪花配飾的男子在對著蘇江酒賣弄風(fēng)騷。
這些男子,臉上涂滿了胭脂水粉,腰肢纖細(xì)柔軟,膚色嫩滑如玉,他們個個都將自己打扮的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他們有些在跳舞,有些在勸著蘇江酒陪他們喝酒賞花,有些圍坐在蘇江酒身邊,將衣服脫至腰間,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膚,說著滿嘴葷話,讓蘇江酒寵幸他,還有些在給蘇江酒按摩肩頸,捶腿捶背。
蘇江酒一臉享受的半倚半靠在榻上,看她神色,神情慵懶,她好像有些微醉。
這些人雖表面好聲好氣的伺候他,但眾人的目的卻只有一個,就是想把蘇江酒伺候好后,讓蘇江酒替他們脫離奴籍,讓他們能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還有幾個癡心妄想,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小倌,他們一邊用纖纖玉手端著酒杯一邊輕聲細(xì)語問道:“殿下,奴家什么時候能去您的府上做個侍君???奴家很崇拜您的!”
“殿下,奴家對您一眼傾心,這輩子就想待在您身邊了!”
“殿下,奴家喜歡殿下,殿下能不能別拋下奴家?”
……
這些獻(xiàn)媚討好的話,每一句話都帶著些許委屈,令人聽后,不禁心生憐惜。
但眾人說的更多的,都是阿諛奉承蘇江酒的話。
說什么景王是戰(zhàn)神,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
說什么大燕有殿下是大燕之幸,百姓之福!
說什么殿下是燕國的戰(zhàn)神,殿下的功績,比之虞酒卿,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什么,當(dāng)年的郁敏,興國的江清塵也比不過殿下的十分之一。
……
就在這小倌語畢時,小倌突覺脖頸一緊。
“額啊~”
小倌下意識的痛呼一聲。
蘇江酒其實最瞧不起這些奴顏媚骨、逢迎拍馬的人。但他理解青樓小倌對他獻(xiàn)媚討好是因為想謀生,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自己與這些英雄相比較。
畢竟蘇江酒也是頗為敬重他們的。
圍坐在蘇江酒身旁的小倌,心里頃刻間警鈴大作,他們嚇的瞬間收起了那副奴顏婢膝的模樣,他們將衣服整理好后,才紛紛站起身跪倒在地,他們將頭重重磕在地面,雖是一言不發(fā),但一顆心早已心跳如鼓,頭上嚇得冷汗直冒。
而被蘇江酒掐住脖頸的小倌更是緊張到哭泣出聲,小倌一哭,臉上的妝容瞬間花白一片,小倌一個勁求饒,“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p> 蘇江酒一臉?biāo)菩Ψ切Φ哪?,但眸光中滿是殺氣,蘇江酒聲音輕柔,但字字發(fā)狠,“本王告訴你,郁敏、江清塵和虞酒卿,這三個人,本王不敢和他們比!他們是這天下的英雄,其功績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較的,別再對他們不敬了!”蘇江酒眸光一沉,“知道嗎?”
蘇江酒說出后邊三字時,五指越發(fā)收緊,小倌只覺脖頸快要斷了。
“唔……”
小倌想回答蘇江酒的話,但奈何蘇江酒將他掐的喘不上氣,他只能張嘴,就在他要被捏的快昏死過去時,蘇江酒五指猛然一松。
小倌雙腿一軟,癱在地上,他此刻只覺心跳如鼓,他快速喘息,咳嗽,胸膛不斷上下起伏,而眼角的淚水也在不斷落下。
看著小廝那哭的一臉梨花帶雨的模樣,她故作心疼,“哎呀!這可憐見的!怎的就哭成這樣了?”蘇江酒蹲在小倌面前,嚇的小館下意識想要膝行往后退,可蘇江酒不給他退的機會,他伏在小倌耳邊,無視小倌被嚇到蒼白的臉和那抖如篩糠般的身體,他的手撫摸著小倌涂過唇脂的唇瓣,紅唇柔軟,薄如蟬翼。
蘇江酒的拇指輕柔的摩挲著他的唇,蘇江酒溫聲如玉,“以后,可千萬不要在本王面前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否則……”蘇江酒用一種一臉無辜的表情,她一臉委屈,滿眼心疼的對小館輕聲細(xì)語道:“本王下一次,就不知道,會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小館嚇的瞬間跪倒在地,一個勁磕頭如搗蒜,泣不成聲,“奴知錯了,奴知錯了!求殿下饒命,求殿下饒命?。 ?p> 蘇江酒似失了耐心般,她站起身,眉眼陰鷙,“滾!”
眾人聞言,如蒙大赦,全都連滾帶爬的出了房間,臨走還不忘把門關(guān)隴。
蘇江酒嗤笑一聲,出言嘲諷,“都說中原男子是正人君子,不比蠻人,粗魯無禮,今日一見,梁上君子,這規(guī)矩禮儀比起蠻人,倒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嘛!”
蘇江酒語音剛落,華凌風(fēng)從屋檐飛身而下,雙腳落于地面。
華凌風(fēng)并不在意蘇江酒的嘲諷,他只笑道:“是啊,若非不做梁上君子,又怎能看見殿下如今淫亂荒唐的一面?”
蘇江酒冷哼一聲,“本王的名聲,臭名遠(yuǎn)揚,你一入大燕,隨便找個人打聽,都知本王是個怎樣的人?!?p> 華凌風(fēng)借著蘇江酒的話順坡下驢,“所以呀,在下特來自薦枕席!還望殿下,不要嫌棄!”
“噗哈哈哈?。。 碧K江酒噗嗤一聲,放聲大笑。
她的笑里三分癲狂二分嘲諷五分肆意。
“華公子,莫不是通州一戰(zhàn),你傷了腦子?你居然跟我說,你來大燕,只是為了向我……”蘇江酒欲言又止,他她一字一頓“自、薦、枕、席?”蘇江酒一臉驚訝,“你腦子沒壞掉吧?”
華凌風(fēng)長嘆一口氣,只見她目光一冷,出掌如風(fēng),掌風(fēng)呼嘯,掌法凌厲,帶著渾厚內(nèi)力的一掌拍向蘇江酒時,蘇江酒不慌不忙,他出掌速度極快,一招一式,如龍似虎般,攻勢猛烈,兩人過招時,內(nèi)力在屋里四處游蕩,掌風(fēng)所到之處,活物必死,死物必化作灰燼。
兩人收著力道在打,過了不下十招后,除了房間還算完整外,屋里桌椅床榻,衣柜板凳皆都粉身碎骨,無一好物。
而華凌風(fēng)和蘇江酒卻扭打在了一處,華凌風(fēng)伸手一把摟住蘇江酒的腰身,他笑的一臉溫柔,“景王殿下,你可曾聽過,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
蘇江酒將頭湊到華凌風(fēng)脖頸間,他身上有淡淡的蘭花香,蘇江酒在華凌風(fēng)耳邊輕聲道:“你想從我這得到燕國的什么情報?”
華凌風(fēng)攬著蘇江酒后腰的手在蘇江酒后背上緩慢移動游走,他似乎想隔著衣服感受蘇江酒的身形,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腰間柔若無骨,但后背卻瘦可見骨且筆直還結(jié)實。
華凌風(fēng)聲音低沉,似在調(diào)情,“殿下,我所圖,唯你一人,僅此而已!”
蘇江酒皮笑肉不笑,“我不相信一見鐘情!”
華凌風(fēng)快速接話,“可我信!”華凌風(fēng)語氣認(rèn)真了幾分,“殿下不妨給我個機會,讓我試試!”
蘇江酒笑意加深,“好?。∧慵热徽f對我一見鐘情,那總得有誠意吧?”蘇江酒臉色一冷,“我要你去殺了虞酒卿和整個虞國皇室,只要你能把虞家所有皇室的人頭提到我面前,我大燕能一統(tǒng)虞國,那我就相信,你對我是真的一見鐘情。”
“殿下不要說笑!有些東西我可以給你,但虞國,絕無可能!”
蘇江酒冷哼一聲,就在華凌風(fēng)想微微靠近蘇江酒時,突覺腹部一痛,華凌風(fēng)下意識的后退數(shù)步,緊接著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原來是蘇江酒給了華凌風(fēng)一掌,讓毫無防備的華凌風(fēng)生生挨下了這掌。
華凌風(fēng)頓感五臟六腑似移位般,疼得他眉頭緊皺,額角青筋暴起,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胸膛不斷起伏,許久才恢復(fù)平靜。
蘇江酒不解,“你竟對我沒防備?”
華凌風(fēng)伸手擦了嘴角血跡,他嗓音沙啞,“這就是我的誠意,不知殿下可否滿意?”
蘇江酒一臉不在乎,“不滿意!畢竟細(xì)作,可都是假戲真做!因為做戲要做全套,才會讓人信服!”
華凌風(fēng)一臉了然,“好!殿下不信我沒關(guān)系,但時間可以證明一切?!?p> 華凌風(fēng)語畢,剛轉(zhuǎn)身向前走了幾步時,只聽蘇江酒的聲音傳入華凌風(fēng)耳中,“你受傷了,就留在鴻飛樓養(yǎng)傷吧!待你傷養(yǎng)好,回去告訴你家皇帝,別再用這些上不了臺面的小把戲騙人了,既拙劣又愚蠢,還顯掉價?!?p> 華凌風(fēng)沒有回答,只是輕哼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俗話說不打不相識!
自那次打斗后,兩人的關(guān)系越發(fā)相熟。
再后來,兩人經(jīng)常一起約著去鴻飛樓一塊小酌,互訴心事,又或者去草原上一道跑馬狩獵,累了渴了,兩人就坐在草原上,一起烤羊肉,喝奶酒,再不濟還可以去閣樓小院,談?wù)撉倨鍟嫞娋苹ú?,附庸風(fēng)雅,這無憂無慮,閑云野鶴的日子倒也過得自在。
只是蘇江酒每隔幾月,就要出征上戰(zhàn)場,而只要蘇江酒上戰(zhàn)場時,華凌風(fēng)都會在暗中跟著她,只要蘇江酒不打虞國,華凌風(fēng)幾乎都會出手相助他。
直到麟安七年,蘇江酒成親,迎娶了側(cè)駙馬桑故卿后,他便辭去了將軍一職,做了個閑散王爺。
從此,他嗜酒如命,愛上了飲酒。
蘇江酒不再喜歡吃辛辣的菜肴和偏甜的糕點蜜餞,她的口味由重變淡,只是她身上的一抹紅衣,從始至終都不曾變過,她還是如從前那般酷愛紅色。
蘇江酒與桑故卿成婚的四年中,是華凌風(fēng)最快樂的四年。因為蘇江酒并不愛桑故卿,而桑故卿是硬要嫁給蘇江酒的。
兩人成婚四年,蘇江酒幾乎很少回景王府,但大多時間都是和華凌風(fēng)混在一處,華凌風(fēng)曾多次直言,按照虞國習(xí)俗,自己娶她也可,又或者按照燕國習(xí)俗,她娶了自己也行。
只要蘇江酒能為他遣散府中侍君,那他嫁給蘇江酒又有何妨?
可蘇江酒卻告訴他,他不是郁瑾瑜,蘇江酒與他也只是好友關(guān)系,若蘇江酒要娶華凌風(fēng),華凌風(fēng)在他府中,也不過只是個侍君,她不可能為了華凌風(fēng)遣散景王府府中所有侍君。
正是因為蘇江酒不同意,所以華凌風(fēng)也曾為愛癡狂過,他想過去殺了蘇江酒府中所有侍君,還想將蘇江酒的武功廢掉,永遠(yuǎn)囚在自己身側(cè),讓他只屬于自己。
華凌風(fēng)最后也確實這樣做了,她因恨殺了景王府中許多侍君,當(dāng)他要殺桑故卿時,蘇江酒卻與華凌風(fēng)動起手來,他倆打的不可開交,熱火朝天。
華凌風(fēng)根本就不會對蘇江酒下死手,可蘇江酒對華凌風(fēng)出招,卻是招招致命。
到最后,蘇江酒甚至不惜拿劍重傷華凌風(fēng)。最后再與華凌風(fēng)打成平手時,蘇江酒不惜與他同歸于盡,也絕不受制于人。
華凌風(fēng)知道蘇江酒沒心沒肺,無情無義,但他卻對蘇江酒動了真心。
華宸曾對華凌風(fēng)說,“男子是泥做的骨肉,女子是水做的骨肉,女子自然是要比男子更柔弱一些的?!?p> 當(dāng)華凌風(fēng)看著蘇江酒全身傷痕累累,身上多處被自己打傷,看著她明明痛的雙手都在顫抖,卻還在咬牙堅持時,華凌風(fēng)紅了眼眶,心如刀割。
江酒一定很疼吧?
可他卻忘了,自己身上也滿是遍體鱗傷,華凌風(fēng)受的傷比起蘇江酒只多不少。
可蘇江酒不僅不心疼華凌風(fēng),還說出了一句決絕的話,“從今往后,你我之間,再無情義!”
若華凌風(fēng)從一開始就放棄追求蘇江酒,那他現(xiàn)在應(yīng)和蘇江酒恩斷義絕了,可蘇江酒與他一起跑馬喝酒,一起吟詩作賦,一起并肩作戰(zhàn),共赴沙場,還與他在床榻上纏綿悱惻,有了夫妻之實,蘇江酒給他帶來的甜是他不愿失去的。
所以,華凌風(fēng)為蘇江酒低了頭,他愿意放下身段,放低姿態(tài)去求蘇江酒原諒他。
華凌風(fēng)淚流滿面,他一臉卑微的祈求蘇江酒原諒,他哽咽道:“江酒,咱們不鬧了好不好?江酒,我錯了!你別不要我,好嗎?”
蘇江酒本就是個能屈能伸之人,她念在她與自己過往的情誼上,只道了句,“再有下次,我定殺了你!”
華凌風(fēng)聞言,似感恩戴德般的點點頭,他一個勁應(yīng)道:“好,不會再有下次了!”
華凌風(fēng)說著,他忍著全身的傷痛,一把將蘇江酒攬入懷中,死死抱著她,生怕一松手,她就會從懷中消失。
經(jīng)此一事后,華凌風(fēng)再也沒有想將蘇江酒囚在自己身邊的想法,因為蘇江酒的性子太過剛烈,她寧可一死,也絕不屈服。
所以,華凌風(fēng)不可能做她的侍君,便只能做她的情人。
至于蘇江酒是個什么樣的人?
人有千面,心有萬象。人心不同,如其面焉。
而蘇江酒也是如此,外人眼中的她是個瘋子,是個殺人如麻的女羅剎,百姓眼中的她,除了會打仗,便是個不堪大用,生活聲色犬馬,奢靡無度,喜歡逛花樓喝花酒的混世魔王,世人眼里的她是個能與江郁比肩的奇女子,是個為燕國立下赫赫之功,讓諸多高手聞之色變的英雄,可親人眼里的她孝順長輩,乖巧懂事,至于華凌風(fēng)眼里的她,就是個心機深沉,喜歡算計人心,無情無義但又嘴硬心軟,特別矛盾的人。
華凌風(fēng)想了許久,才笑容明媚的道了句,“她是個好相處的人!”
虞珺卿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可思議,“她好相處?”
蘇江酒嗜殺之名,天下皆知,一個喜歡亂殺無辜,手上染滿鮮血的人,好相處才有鬼了!
跟蘇江酒交朋友,不得天天提心吊膽??!
可虞珺卿卻忘了,他身邊的人,陌風(fēng)、邵懷澈、楚熙、包括對他好的親人,華宸、虞酒卿、華凌風(fēng),他們這些人,在江湖上的名聲,哪個是善茬?哪個不是殺人如麻,嗜殺成性?還有白清蘭,雖然她在江湖上,人人都說她不會武功,可她私下殺的人鬼知道有多少,最后,就是虞珺卿自己,難道他就沒殺過人?
人之難知也,江海不足以喻其深,山谷不足以配其險,浮云不足以比其變。
人是一個復(fù)雜的結(jié)合體,所以生而為人,非常矛盾。
因為人有千張面具,這些面具里,有人可以看到他們善良天真的一面,也有人可以看到他們邪惡發(fā)瘋的一面,但他們也有鮮為人知的一面,永遠(yuǎn)留給他們最信任的人。
華凌風(fēng)沒有理會虞珺卿,他只是微微一笑,轉(zhuǎn)身離去,虞珺卿見華凌風(fēng)不再多說,便也識趣的不再廢話,他緊跟華凌風(fēng)身后,與他一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