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粼城的春雨來得比往年快了許多,淅淅瀝瀝的雨聲伴著朗朗書聲在粼城一中的上空回蕩。
“你這孩子,聽到了沒有?你伯伯廢了可大勁給你弄進(jìn)一中的重點班!一中的,重點班!曉不曉得含金量啊……”
中年女人喋喋不休著,撐著一把傘還踩著一雙高跟鞋走起路來依舊帶風(fēng)。突然想起什么,返頭時,身旁已經(jīng)沒人了。
打開手機(jī),只見未讀消息—阿榆:我自己走走,晚上回去。
熄了屏幕,女人無奈的模樣在黑色的屏幕中顯得格外無力。
阿榆就這么漫無目地的走在這所學(xué)校,細(xì)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的泥土味和樟樹的清香。
此時正是一中的放學(xué)時間,不少人的目光聚集在為數(shù)不多沒有穿校服的阿榆身上。已經(jīng)開學(xué)近一個月了,按道理不該有插班生,況且上個學(xué)期的相處,多少都有些眼熟,不可能對這樣的美女沒有印象。
少女的頭發(fā)齊肩,發(fā)尾又碎又雜,就這么披著,一身打扮明明不出挑,卻有股特別的味道,就像她那張臉,每一個五官都不過于出挑,但很舒服。一雙杏眼看似溫和的眼型卻透出些許冷漠,望向你時仿若月下的暗影,蘊(yùn)含了無邊的夜色,永恒的平靜。就這么一個沖突又莫名和諧的少女……
不知如何,走到了一處教學(xué)樓,阿榆抬起眼簾。
“高一1班?!?p> 聲音洋洋盈耳,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聽起來就像帶了一把鉤子,纏綿又輕柔。
初春的太陽下班得還是早,學(xué)生走得差不多了,所以教學(xué)樓燈光有些昏暗。
嘖,這人走路怎么沒聲。
阿榆有些不悅地瞥了一眼,路燈透過樹葉形成忽明忽暗的光斑,撒在女孩的臉上,看不確切。唯獨那雙眼睛,在光斑照在它的那剎那,迸發(fā)出耀眼的光芒,色如春曉,只覺得雨后的空氣著實有些潮濕。
她的眼睛和她的聲音一樣……惑人心脾。
兩人就這般靜謐地對視,誰也不曾做聲,似乎多了層較勁的意味。
最終還是阿榆敗陣下來,淡淡地收回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聽到了一聲短促的笑,她耳朵添了一份緋色,插在口袋里的手也不由得蜷縮了一下。
一道急促的手機(jī)鈴聲打破了此時奇妙的氛圍。
阿榆看到來電電話,微嘆了一口氣,還是按了接通。
“阿榆,我和你爸在一中旁邊的夜市呢,你過來吧?!?p> “阿姐,你來嘛,我最喜歡的沙冰店也在這擺了個攤,很好吃的?!?p> 阿榆本有些松動的神色再次成了之前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
聲音有些低沉道:“不了,你們好好玩。”
隨后便直接掛斷電話。
身旁早就沒了那個女孩的身影,倘若不是那雙眼睛實在記憶深刻,她都要懷疑是不是一場夢了。
回家后阿榆就洗了個冷水澡,雖然打了傘,但就她那打傘技術(shù),歪七扭八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水漬。
聽見門的碰撞聲和鑰匙落在玄關(guān)處的清脆響聲,她熄了屏,盡管本來沒有看什么。
隨后,門口傳來敲門聲,伴著稚嫩的聲音:“阿姐,我們還打包了一些回來,媽媽說不知道你有沒有吃飯呢,出來吃吧?!?p> 瞧,我們,這才是一家人,別人插不進(jìn)去的一家人。多么恩愛,又多么善良。
阿榆有些痛很自己的敏感,不合時宜地咬文嚼字,明明知道對方是善意,卻無法放棄那些陰暗的情緒。
“阿杉,我洗漱完了,就不吃了?!痹捳Z間沾了洗澡水的涼氣般疏離。
阿杉應(yīng)了聲后便下樓了,不過語氣聽起來悶悶的。
翌日,班主任辦公室內(nèi)。
不銹鋼水杯落在桌子上發(fā)出一陣不大不小的聲音,有些刺耳。
阿榆看著眼前這個瘦弱中年男人,戴著一副銀絲眼鏡,銳利的眼神穿過鏡片審視著手中的資料。
他拿起水杯,向杯口吹了口氣,撇去浮葉,珉了幾口紅茶。
“陸榆,這名字不錯,潮氣蓬勃,生機(jī)盎然。我看了你的檔案,你初中在緣城那邊,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夫人家鄉(xiāng)就在那邊,有機(jī)會你們還能聊一聊?!?p> “忘了介紹自己了,我姓張,叫我老張啊,張老師啊都行,是一班的班主任。我?guī)е攸c班很多年了,一中的重點班什么含金量不知道嗎?”
…….陸榆在這個中年男人看見了一絲袁女士的影子,話語套路都是那么熟悉。
經(jīng)過漫長的半小時,這位長年帶一中重點班,教導(dǎo)出數(shù)個清北學(xué)子,是全市優(yōu)秀語文老師中的佼佼者的骨干級別教師,終于說出了那句話。
“我?guī)闳グ嗌习??!?p> 經(jīng)過半小時的精神摧殘,陸榆向來平淡的臉上竟也流露出裂開的痕跡。
跟著老張?zhí)みM(jìn)教室的門,下面的同學(xué)紛紛抬頭,開始竊竊私語。
老張慢悠悠地拍了幾下手,“這是我們班新來的同學(xué),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吧!”
陸榆站在講臺上,將教室的全景一覽無余,她講老張那股不緊不慢地勁傳承了個幾分。
“大家好,我是陸榆,大陸的陸,榆樹的榆?!?p> 話畢,她轉(zhuǎn)頭看向老張,老張的眼神都在疑問怎么就沒了,可能是體諒新同學(xué),也沒有干涉,讓她自己挑個空位。
所有人都注意著陸榆的去向,她腳步堅定地像早就有了答案,走向最后一排的女生旁邊,拉開椅子就坐。全然不管周圍同學(xué)和老師錯愕的表情。
今天出了太陽,粼城的天氣向來如此,變幻莫測。
身旁的女孩格外受陽光的眷顧,從陸榆的角度看來,微風(fēng)拂動少女的發(fā)絲,在逆光下成了金色,那是陽光的顏色。
和昨晚不一樣的,陸榆發(fā)現(xiàn),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漂亮。一身規(guī)規(guī)矩矩的校服依舊藏不住少女嬌媚的氣質(zhì),這次陸榆對上她的眼睛驚奇的發(fā)現(xiàn),她的瞳孔顏色很淺,琥珀色,像是灑了無數(shù)星光,狹長而媚的眼型像帶了艷麗的毒素,對視時,就像海中的暗流,看似平靜的海面實則波濤洶涌,一步步將人帶向深淵。
“原來你叫陸榆?!鄙倥S后就低頭看書了,時不時用筆勾勒些什么,好像只是隨口的無心之言罷了。
嗯?然后呢?陸榆感覺自己像在半山腰,上不去下不來,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也引的自己有些難受。真想直接開口:“所以,那你呢?”真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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桉樹安
希望看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