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一個不怕死的女人

　　上午七點多，別墅。

　　白笙趴在床上睡著了，她醒來，先看微信。沈晏禮讓她白等了一晚，半句解釋都沒有。

　　難道他真有新歡，或者說，這么快就對她膩了？

　　白笙翻來覆去，思考這些天的種種，頭埋入枕頭里。

　　變成沈晏禮的情人，本不在她計劃內(nèi)。他們的相遇，完全是場緣份使然的意外。

　　那時，白笙還沒回國。顧澤從中作梗，導(dǎo)致她和董清萍的公寓被沒收。白笙無家可歸。

　　深夜的市區(qū)，無人機盤旋上空，表演炫麗精彩的燈光秀。白笙買了罐啤酒，形單影只，穿梭在喧囂的異國街頭，邊走邊喝。

　　不知不覺來到江邊，夜風(fēng)微涼，她望見一個華人坐在長椅上，旁邊塑料袋里有幾瓶罐裝啤酒。

　　白笙低頭，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指尖用力，捏癟它，隨手拋進(jìn)路旁的垃圾桶。江畔的風(fēng)未能吹散她的醉意，她在神智不清醒的狀況下，拿了陌生人的啤酒，仰頭接著喝。

　　對方看了她一眼，反應(yīng)有些慢，轉(zhuǎn)頭繼續(xù)看被風(fēng)吹皺的江面，算是默許她靠近。

　　白笙也望著同一個方向，感受嘴里綿密的泡沫逐漸消散，突然開口：“我想回家，想媽媽……”

　　過了兩秒，陌生人淡淡回道：“那就回去?！?p>　　他聲音低沉輕緩，帶點兒細(xì)微的京腔，很好聽。

　　白笙說：“我沒家了，媽媽也沒了?！?p>　　沒有尋常人聽到這些字眼脫口而出的安慰，陌生人喝了口啤酒，微啞的嗓音講：“回國?！?p>　　白笙沉默片刻，“我買不起機票。”

　　顧澤設(shè)法讓銀行凍結(jié)了她的卡，僅存的現(xiàn)金，住酒店都夠嗆。

　　白笙緩緩扭頭，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只肖似藝術(shù)家的手，干凈修長的手指拿著易拉罐。視線上移，掠過男人冷白的脖頸，停至側(cè)臉。

　　朗朗如日月入懷，皎皎如玉樹臨風(fēng)。

　　她記不清當(dāng)時什么感覺了，朦朧中想，這個男人真好看，怎么會有人長得那么好看，他是神仙嗎？

　　所遇之人太過驚艷，她醉眼迷蒙，竟對一個陌生男士問出了：“你能帶我回國嗎？”這樣堪稱荒唐的話。

　　對方有沒有回答，以及后來發(fā)生了什么，白笙都沒什么印象了。

　　她只記得，江畔煙火綻放之際，長椅上兩道身影靠近相擁，癡纏著親吻起來，耳邊多么驚天動地的聲響，似乎都消失不見。

　　緣分由此展開。

　　沈晏禮不是一個亂來的人，偏偏那晚，他處于一種空虛的狀態(tài)。白笙也不是一個沖動的人，又正好那天，她需要一個發(fā)泄的地方。

　　就這樣，兩個本不會有交集的人湊到一塊兒，精明的人拋棄了理智，貪一夜醉生夢死。

　　第二天穿上衣服，他們的界限重新拉開，誰都沒說讓對方負(fù)責(zé)的話。

　　到這里，兩個人本該就此別過。

　　然而沈晏禮就像開了天眼，對白笙的身份和她在Y國的經(jīng)歷了如指掌，并承諾收留她一年。

　　白笙隱隱看出他不是一般人，反正已經(jīng)這樣了，她一無所有，跟了他也不吃虧，還多個與顧澤抗衡的靠山。

　　事到如今，雖然彼此都沒動真感情，但她飾演有錢人的玩物，費盡心思取悅他這么久，到頭來全是一場空？

　　白笙越想越煩，把裙子脫了，從哪拿的扔到哪，收拾一番，帶上學(xué)習(xí)資料出門。

　　沈晏禮下午才給她回電話——

　　“位置發(fā)過來，我讓人去接你?！?p>　　他午后在京大有兩堂課，結(jié)束就去了別墅，看到裙子有被穿過的痕跡。傭人告訴他，白笙一大清早就離開了，走的時候不太高興。

　　白笙翻了一頁文獻(xiàn)，故作驚訝，“沈教授日理萬機，還記得被遺忘在某個角落的情人呀?！?p>　　她故意咬重“情人”二字。

　　沈晏禮聽她那陰陽怪氣的語調(diào)，知道背后準(zhǔn)藏著幺蛾子，頓感頭疼，“好好說話?！?p>　　有了新歡忘舊愛，還讓她好好說話？白笙心中冷笑幾聲，“我說話不好聽，你可以把電話掛了?！?p>　　沈晏禮不想跟她斗嘴，沉著聲音，“自己回來?！?p>　　白笙第一次被人放鴿子，對象還是沈晏禮。她憋著氣呢，就不讓他順心，“我不?！?p>　　沈晏禮臉色挺黑，“那好，你以后也別回來。”

　　沒有回應(yīng)，白笙直接把電話掛了。

　　沈晏禮稍稍驚訝，看向手機屏幕。

　　此時，秘書有個吞咽口水的動作，說明他很緊張。

　　也不能怪他。誰讓翻遍京海，敢這么跟沈晏禮硬剛的就一位——一個不怕死的女人。

　　沈晏禮眉頭深鎖，伸手扯松了領(lǐng)帶，想要呼吸順暢一些。她膽子真的大了，背著他，拿他給的錢去找其他男人獻(xiàn)殷勤，還敢掛他電話。

　　那人剛回國，白笙對他的態(tài)度就變了。所以她接近自己，想方設(shè)法哄自己高興，就是為了給季瀾掙醫(yī)藥費？

　　秘書這時出聲，“要不要派人去把白小姐找回來？”

　　“不用?！?p>　　沈晏禮跟醫(yī)院前臺要過季瀾的病歷，骨癌中期，隨時可能惡化。白笙交的錢只夠一個療程，后續(xù)仍需大筆開支，她早晚得服軟。

　　如他所料，白笙當(dāng)天晚上就坐不住了，給他發(fā)微信，“沈教授，我知道錯了。外面在下雨，你能幫我開個門嗎？”

　　大門安裝了指紋鎖，她的指紋失效了，進(jìn)不去。

　　沈晏禮透過二樓的窗戶，看她把包擋在頭頂，焦急的等他回消息。

　　雨勢漸大，白笙蹲在門口，沒有找地方避雨，衣服全淋濕了，頭發(fā)往下滴水，整個一落湯雞。

　　即便再屈辱，她也不能像下午那樣甩臉色，守著驕傲一走了之，否則沈晏禮真會跟她散伙。

　　白笙心里清楚，沈晏禮知道她在門外，故意晾著她，作為下午出言不遜的懲罰。

　　此時此刻，高傲冷漠的沈教授，八成就站在某扇窗后面，居高臨下，欣賞她狼狽的樣子。

　　沈晏禮十分鐘后回她，“你說不想回來?！?p>　　白笙拿干紙巾擦了擦屏幕，給他發(fā)了一條語音，聲音在打哆嗦，帶點哭腔，“我那是心情不好說的氣話，你給我開門吧。沈教授，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