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亮大怒:“說的好聽!你為什么不去?沒記錯李老頭你也六十有余了吧?你做什么主?你有什么資格做主?”
有人反對:“夫子怎么能是一般人?你莫要攀扯夫子!夫子若是去做祭品,我們后面遇見問題要來問誰?誰來解決?”
“他說的有道理??!”
“夫子怎么不能做主?夫子是祖祖輩輩的夫子,教會了我們那么多東西,夫子能做這個主!”
“老太太我反正也要餓死了,夫子要言而有信,給我那才幾歲的小孫兒多分些土地呀!”
“哪里輪得到你?我家老頭老太歲數(shù)都比你大!”
“要去你去!真是不肖子孫!”
“那老趙家的不錯,他們家老頭年齡最大了,潭神一定高興!一高興我們就能過好日子了!”
“呸!當我們是那賣父賣母的喪心肝的玩意兒?你怎么不自己去?”
村民們很快分成了兩派,同意祭祀的挑揀村里的老人,不同意祭祀的紛紛出言反對。
李夫子又道:“老夫看了年歷,明天是最近的好日子,日入時分是祭祀的好時候,只要我們的祭品合潭神心意,想來潭神不會怪罪我們禮數(shù)不周全!老夫建議還是抓鬮!這樣公平公正,想來大家也不會有意見的!”
桑亮沖上來,馬大可攔在李夫子面前,“公正?死老頭你敢把你自己寫進里面嗎?”
馬大可是村里有名的大個子,以前覺得他機靈又聰明,與他稱兄道弟,沒想到現(xiàn)在他竟如此無情,支持活人祭祀!自私自利,傻的腦子叫沙子吃了?這荒誕的想法他居然也贊同?就是他家沒有老人,肉割到誰身上也割不到他身上!
“老夫自然要做表率!把名字寫進去!”
“桑亮!夫子可是夫子!沒有夫子,我們以后的孩子怎么識字?我們遇見問題可怎么辦?”
“知道你心疼你姥姥!你姥姥都一大把年紀了,在這活著干受罪!還不如像那老王頭!說不準現(xiàn)在已經(jīng)投胎,投到這破沙漠外頭了!”
桑亮咬牙,父母早年病死了,爺爺奶奶另有叔父姑母撫養(yǎng),也不想管他,是姥姥把他接到家里,養(yǎng)到這么大,現(xiàn)在讓他送姥姥去死,說什么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幫蠢人,就會幻想好日子!若是那潭神貪得無厭,大家都得死在這兒!
這件事不能讓姥姥知道!姥姥一定會為了他去祭祀,這種事情絕對不允許發(fā)生!今天就走,必須馬上離開!
“我和我姥姥走!該我們的我們帶走!以后再也不踏足這里,那些田地愿意分給誰分誰!既然有人愿意送死,我也沒有立場去攔!”桑亮咬牙,“我們今天就走,那么多人,別打我姥姥主意!”
人群中一片嘩然。
說完桑亮死死瞪了李夫子一眼,這老匹夫會遭報應的,兩面的小人!
他永遠也忘不了小時候爹娘死了他去學堂,這老匹夫明里暗里欺辱他,索要東西的臭嘴臉。
要想這老匹夫的名字寫進那名單里,那些愚民就做夢吧!
他推開人群飛奔回家,姥姥坐在炕上聽外面的動靜,問他:“怎么樣???夫子有沒有說這是怎么回事啊?”
桑亮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和她說:“夫子說這里住不下去了,我們還是換個地方住吧!能早走就早走?!?p> 姥姥嘆氣,“前幾天你背著我走了那么久,也沒見有一片潭水,咱們倆一塊兒是拖累你??!”
桑亮給姥姥穿上鞋子,背著姥姥帶著少到可憐的包袱出了門。
村子那頭還是吵吵嚷嚷的。姥姥聽不太清,問桑亮說:“大伙都要走嗎?咱們不和人一起嗎?”
桑亮笑笑:“姥姥,現(xiàn)在誰家都困難,我聽著要自己走的不少呢?!?p> 姥姥精神有些不濟,年紀大了,前兩天慌忙逃走的時候桑亮又沒有帶夠東西,說起來有些著涼,這兩天一直懨懨的。
桑亮聽著姥姥好像迷迷糊糊睡著了,心里頭難過,他知道姥姥可能原來也不能陪他很久了,但是他寧可帶著姥姥離開,也不想讓她喂了那惡潭神!
另一邊的村民們,有的猶豫不決,有的已經(jīng)想紅了眼睛,看著那些老人就像看著好日子馬上來了一樣,恨不得馬上祭祀潭神。
又是鬧鬧哄哄一陣,雖然很多人家猶豫,但這兩天逃出去也沒有地方能去,最后除了桑亮居然沒有一家要離開。
李夫子偷偷許諾了馬大可桑亮家的房子,馬大可幫著他組織了抓鬮。
當然是把他自己摘出去的抓鬮了。
被抓到的人家哭天搶地又暗自竊喜。不過是要入土的人,換了那么多不用開墾的土地,太值了。
那老人面如死灰卻又強撐歡喜,嘴里說著為村子做貢獻,一條老命不要緊。
有些人看著這殘忍的情景心有動搖,等一切敲定,回到家偷偷收拾東西,把藏起來的食物都挖出來,連夜帶著老人孩子離開。
就和那桑亮說的一樣,這事太傷人和了,今天是你,安知明天會不會輪到我?如果老人祭祀不能平息潭神的怒火,會不會下一個就是自己,就是孩子?
唇亡齒寒??!
第二天,當眾村民齊聚小潭外時,已經(jīng)有不少人家離開了。
李夫子心里對祭祀這件事其實也沒有把握,但是顯而易見的好處還是有的。
比如說村子里人少了,村里公共糧多了,他能分到的就多了。
當然,如果潭神真的像書上說的重新庇佑他們,那他就是了不得的大功臣。
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呢?
祭祀儀式在李夫子的主持下展開。被祭獻的兩位老人眼中含淚慢吞吞向小潭中走去。
眾人只看見兩個老人走進潭水中時潭水一陣翻涌,兩個老人就像那天的王老伯一樣,慢慢飛起來。
“潭神!潭神顯靈了!”
李夫子帶領眾村民跪下,聽著兩個老人凄厲的喊聲,沒有人敢抬頭偷看。那凄厲的聲音驚得在場的人都是一身冷汗。
李夫子兩眼死死盯著地面,難道這潭神真的喜歡老人?村里留下的老人不多了,如果祭祀不成功,還要祭祀,是不是就要輪到自己了?
凄厲的叫喊聲逐漸消失不見,過了很久村民們抬起頭,看見水面平靜,什么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