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兩個星期,方鴻漸就催促豬頭把書(勉強(qiáng)稱之為書)拿回來,雖然寫的不咋滴,但是自己心血的結(jié)晶啊,豬頭一直說那個女孩子還在看,還沒看完。又過了一段時間,方鴻漸又催豬頭,豬頭下班回到方鴻漸的出租屋說那女孩子生氣了,說她放在床頭,還沒看過,明天拿給你。
第二天豬頭就把書帶回來了,不多日,方鴻漸口袋里沒錢了,沒法在外面繼續(xù)晃悠了,天天晚上寫不成文的小說,白天睡覺到中午,然后起床,去外面吃個炒粉,或去蓮花山爬山,或去長安廣場,或者穿街過巷,到深圳寶安區(qū)看看逛逛有沒有好廠,整天裝作找廠的樣子,但凡手里還有點錢,他就不會拎廠的,窩在出租屋里寫小說,有陣子天天去涌頭電影院看電影,張娜拉小姐姐和蘇有朋大帥哥的小龍蝦——不,刁蠻公主簡直是太好看了,簡直好看的不要不要的。
當(dāng)方鴻漸沒錢的時候,或者錢不多的時候,飯都吃不上了,才考慮進(jìn)廠了,死活都要進(jìn)廠了,沒有猶豫退縮的余地了,否則就要餓肚子睡馬路。豬頭就把方鴻漸搞進(jìn)安聯(lián)廠移印部上班了,移印部相對來說工資比裝配部高,沒有噴油部那么多油漆,活又相對輕松,是塑膠廠里的一個比較好的部門,美女成群哦,如果沒有一點點關(guān)系,很難分到移印部的。
當(dāng)方鴻漸就要把兩條小蛇忘記了的時候,有天晚上下班,他倆去小區(qū)網(wǎng)吧上網(wǎng),從網(wǎng)吧出來然后在小店門前看電視(那個時代,幾乎每個小商店門口都有電視,有的還放碟片,吸引顧客),恰巧碰到那兩個女孩子,還是那樣子,她的閨蜜挽著她的胳膊,豬頭看見她倆了,當(dāng)做沒看見,抱著膀子歪著頭虎著臉豬頭豬腦的看著電視,中央五臺的斯諾克大獎賽,方鴻漸也津津有味的看著比自己小七歲的神童——不,丁大師揮桿,真是漂亮,穩(wěn)穩(wěn)的進(jìn)洞,打的漂亮,姿勢很是優(yōu)美,真的讓人無語。
其實,讓人無語的是豬頭,那倆女孩子不時的看過來,想給他倆打招呼說話,豬頭就那么的歪著頭看著電視愛理不理的,方鴻漸想給她們說話,可是又不熟,欲言又止的樣子,又有點尷尬,也在那里看著丁大師打臺球,真的好瀟灑啊,風(fēng)度翩翩。
不一會兒廣告的時間到了,那倆女孩進(jìn)店里買什么東西去了,豬頭和方鴻漸就回去了,回宿舍了。
又不知道哪一天,下了班他倆去了網(wǎng)吧,方鴻漸從網(wǎng)吧出來十點多了吧,又習(xí)慣性的站在那里看電視,那倆女孩可能是剛下班,裝配部一般加班很久,趕貨的時候通宵的情況都很正常,她們也許剛沖完涼出來玩,頭發(fā)還濕漉漉的,那女孩穿著裙子,就是吊帶的那種連衣裙,裙子很長,到膝蓋的那種,方鴻漸沒有感覺到有多么的美,也許是看多了的緣故吧。難道不是嗎?一般男女間偶遇才會有驚為天人的小龍女一樣的美,就像土老冒(冒辟疆)第一眼看董小宛,美的不得了,讓土老冒整天朝思暮想,真的到手了,也不過如此,有名的淮揚名花也就那樣吧,小宛最終郁郁而終。不過董小宛給人感覺弱不禁風(fēng),這個小女孩可是身姿勻稱——不,或者說有點男兒的健壯也未可知,總之,陽光下活力十足,有種紅樓夢里的湘云的風(fēng)格。不過,下班的夜色里,感覺也很普通。當(dāng)她走近方鴻漸的時候,一股成熟的小妹子的韻味還是撲面而來——不,確切的說是洗發(fā)水和沐浴露的香味吧。
“你怎么在這?”那女孩又是眼睛一亮,問道。
“嗯?!狈进櫇u有點不好意思。
“豬頭呢?”
“網(wǎng)吧里上網(wǎng)?!?p> “豬頭就喜歡上網(wǎng),”那倆女孩也站在那里看電視,或者說聊天,“撩女孩子”。
“不撩女孩子干嘛呢?”方鴻漸幽默了一下,“下班又沒事做?!?p> “呵呵?!蹦莻z女孩子笑了一下。
他們尬聊了一會兒,方鴻漸始終找不到聊天的話題,只好用看電視來掩飾自己。
“你還在那出租屋寫小說嗎?”那女孩又問道。
“沒有了,”方鴻漸尷尬的笑了,其實他早把寫小說的事了忘了,自從那女孩說她根本沒看過方鴻漸寫的小說,方鴻漸感覺小說也不香了,就像張松看了曹阿瞞寫的兵書,說是無名氏所作,曹操就把兵書燒了。罷了罷了,那女孩說都沒看過方鴻漸寫的小說,方鴻漸就把寫的小說丟了,再也不提了。
方鴻漸不寫小說了,在干嘛呢?如此的一個文藝青年,不甘心的文藝青年。寫詩,現(xiàn)在開始寫詩了,每天上班都在構(gòu)思詩句,很有賈島騎驢推敲詩句之風(fēng),每當(dāng)他車間里上班的時候構(gòu)思出幾首小詩,中午或者下午下班吃完飯就跑回宿舍寫到筆記本上,晚上加班下班后,走出車間大概十來點了吧,然后跑到網(wǎng)吧輸入到網(wǎng)站上,那時有個“紅袖添香”詩歌網(wǎng)站,在詩歌網(wǎng)中比較火,他就在那里發(fā)表,每天大概發(fā)表十首小詩,說白了就是蠅頭小詩有點簡單或者說簡練的十句話而已,就像泰戈爾的《飛鳥集》一樣,雖然說濃縮的都是精華,方鴻漸寫的大多都是情話廢話而已。
不扯遠(yuǎn)了,這個詩歌網(wǎng)站是有排名的,不是以詩歌質(zhì)量排名,而是以詩歌數(shù)量排名。不知何時,方鴻漸不知不覺中進(jìn)入前十名,能在網(wǎng)站首頁顯示了,他很激動,覺得來之不易,終于出頭了。就像打游戲一樣,為了維持排名,每天要發(fā)差不多十來首小詩,寫上十來句情詩廢話,就是這個樣子??墒撬刻焐习?,哪里有那么多詩情?恰好有個酷酷好友,一個在廣州上班的廣東的大齡女孩(比二十六歲的方鴻漸小一點)打的火熱,她的名字有個“恩”字,方鴻漸就叫她恩,恩大概是公司里的文員,或者說什么職員,反正工作環(huán)境是在寫字樓,干凈氣派,有閑暇又有電腦,整天玩電腦,方鴻漸晚上一般加班到八九點,偶爾十點也是有的,然后跑到網(wǎng)吧,一邊和恩聊酷酷,一邊往“紅袖添香”網(wǎng)站輸入詩歌,他寫的詩歌有沒有多少人看不知道,反正至少有一人看,那就是恩,因為沒有多少詩情的方鴻漸,好友恩就是她的唯一詩情,他寫的詩歌大多都是寫給恩的,只有恩點開“紅袖添香”網(wǎng)站看他的詩歌,然后笑而不語默默歡喜默默關(guān)注的那種?;秀敝校进櫇u覺得她就是自己要找的紅袖吧,每天無論多晚都等自己上網(wǎng),然后聊天,每天打開“紅袖”為自己“添香”。
罷了罷了,恩已經(jīng)是成熟穩(wěn)重優(yōu)雅的小姐姐了,也許家庭條件比較好,培養(yǎng)出的優(yōu)雅永不過時的小姐姐氣質(zhì),深深地吸引了方鴻漸。當(dāng)春節(jié)放假的時候,恩說回家過年路過長安,要來看看他,方鴻漸自卑了,感覺自己就是普通的打工仔,邋遢的流浪漢一樣的文藝青年,事實上一點都不文藝,免得相見讓恩大失所望就尷尬了。
后來,恩回家過年,把酷酷里的私密相冊對方鴻漸開放了,哇塞,她家居住在市里面的樓房,豪華氣派,就是她居住的臥室都精致的不得了。恩說反正過年沒事,來她家去玩,方鴻漸說住哪里?恩說她家不遠(yuǎn)就有賓館旅店,住旅店。方鴻漸有點膽怯了,尤其是恩的媽媽,雖然是家庭照片,給人感覺就不好惹,自己去她們那里招惹她女兒,會不會挨打啊。呵呵,方鴻漸就這么的想著,還是不敢去走一趟。恩在家里的時候,好多時候和伙伴們一起玩,有時候去網(wǎng)吧等方鴻漸聊天,這個年就是這么過的。
嗯嗯,不寫恩了,還寫那個好奇方鴻漸寫小說的廠花女孩吧。
那女孩問方鴻漸還在出租屋寫小說嗎?啥時候去看看。方鴻漸尷尬的一笑,說房子早就退了,不寫了。
“那就在這里租啊?”那女孩說,“這里大片的出租屋,比車站那邊還干凈衛(wèi)生?!?p> “呵呵,”方鴻漸終于不好意思了,同時也有點想歪咯,她大概和前男友在這里同居租過房子,如果自己也租房子,她會不會來看看?然后就有機(jī)會了?這個猥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沒有了,但是,當(dāng)時這個念頭是清晰的閃現(xiàn)出來了,真的。
過了一會兒,方鴻漸要回去了,那倆女孩子也要回去,她們感覺很晚了,再往那邊也沒啥好轉(zhuǎn)的,上班的廠區(qū)北面也有一個小區(qū)好多超市,那里燈火通明,回去到那里轉(zhuǎn)轉(zhuǎn)也好。
她們仨一路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要經(jīng)過一大片沒有開發(fā)的荒地,藁蓬半人多高,有的比方鴻漸還高,當(dāng)中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月光下一條明晃晃的曲曲折折的小土路,偶爾三三兩兩的人走過,也沒有路燈,隱隱約約很有趣的。
她們倆在前面,方鴻漸后面,那女孩似乎有意無意的放慢腳步,等方鴻漸一下好說話。等并排走了,方鴻漸才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就是那晚和阿土溜冰,溜冰場出來又去電影院,電影院出來已經(jīng)深夜了,兩個人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沒有路燈的那一截,一向有賊心沒賊膽的方鴻漸終于鼓足勇氣伸手抓住阿土的手,就這么的,他的初戀就開始了。
罷了罷了,此時的方鴻漸并沒有邪惡猥瑣的念頭,一點點都沒有。如果有,恐怕那倆女孩子也不會和她一路聊天一路等他,可能只是覺得他并不壞,骨子里反而有一種蠢笨的單純善良和美好,才愿意和他走在一起聊聊天吧。
然而,方鴻漸未必有兩個女孩想的那么美好與善良,當(dāng)他看到那女孩溫潤如玉的肩頭,那吊帶連衣裙的吊帶滑落了,真想伸手給她扶正,扶在肩膀上。她會介意嗎?就像當(dāng)初牽阿土的手?她會阿土一樣單純善良嗎?方鴻漸這么的想著,已經(jīng)十分美好十分有趣了,今晚的月色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