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三）

　　聞言，魏國公的面色唰地一下黑成了鍋底。

　　送去官府查證不僅意味著要將這件事公之于眾，更代表著會給燕灼灼定罪。

　　污蔑朝廷命官是大罪，更何況宋德明身份特殊，要真是去官府走一趟，燕灼灼的半條命可能都會搭進(jìn)去。

　　魏國公雖然并不太喜歡這個女兒，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他豈能坐視不理。

　　“逆女！現(xiàn)在人證物證俱在，你還不如實交代！”

　　燕灼灼還沒反應(yīng)過來，馬氏倒是先著急了起來，“老爺，灼灼還小，此事與她無關(guān)！事情都是妾身做下的！”

　　喲，這就認(rèn)罪了啊。

　　燕蓁蓁蛾眉輕挑，打笑地看著她，“夫人不妨解釋解釋，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做的手腳，怎么妹妹與這個男人卻都說要害的人是我呢？”

　　今日她就是要在魏國公面前將馬氏丑惡的面皮一并撕下來，替原身討回一個交代！

　　馬氏沉默不語。

　　燕蓁蓁收回了視線，對著魏國公盈盈一拜，“父親，今日回門我精心從嫁妝里挑了些上好的物件作為禮物，可惜夫人與妹妹不滿意，所以我派人去將嫁妝一并取來了，正巧父親也去選些滿意的物件吧?！?p>　　她話中的意思如此明顯，魏國公自然一聽就意識到了不對。

　　他掩飾不住震驚，“嫁妝出了何事？”

　　燕蓁蓁沒有多說，“父親一會看看就知道了?！?p>　　她算著時間，玉煙他們應(yīng)該快來了，此時正是新賬舊賬一起算的最好時機。

　　“老爺，不好了！玉煙他們抬著嫁妝上門了，府門前被看熱鬧的百姓圍滿了！”

　　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燕蓁蓁莞爾一笑，主動提議，“既如此，父親不妨與我出去瞧瞧吧?！?p>　　“是啊。”宋德明也恰到好處的搭腔，“都說眼見為實，岳丈不如親自去看看?！?p>　　看著他們夫妻一唱一和，魏國公臉色一沉，“馬氏，嫁妝不是你為蓁蓁準(zhǔn)備的嗎？”

　　馬氏死鴨子嘴硬，“許是妾身準(zhǔn)備的時候疏漏了，惹得蓁蓁不滿，這才……”

　　聽馬氏這樣一說，魏國公陡然明白了，他的那股精神氣瞬間沒了，整個人都蒼老了幾分，滿懷愧疚，“蓁蓁，為父隨你去看看吧。”

　　魏國公府門前。

　　墨彰與一眾大司馬府的侍衛(wèi)將七十二抬嫁妝一并擺開，從遠(yuǎn)處看去，浩浩蕩蕩，好不喜慶。

　　可走近了一看，百姓們圍在那些嫁妝旁，指指點點。

　　“燕大小姐還是魏國公的嫡長女呢，前幾日出嫁的時候七十二抬嫁妝好不風(fēng)光，沒承想里面都是些破爛貨?！?p>　　“看來魏國公夫人不過是表面賢良淑德，內(nèi)里還不知道怎么苛待燕大小姐呢?！?p>　　他們每多說一句，魏國公的面色就往下沉一分。

　　等到百姓們議論聲緩緩消失的時候，魏國公親自去看了看那些所謂的嫁妝。

　　他雖是個武將，不太能看出來這些物件的價值，可當(dāng)他親眼看見那一匹匹積滿灰塵、破敗不堪的綢緞，心中的憤怒熊熊升起。

　　尋常女兒家的陪嫁之物都要仔細(xì)準(zhǔn)備，不說物件是否貴重，但起碼要嶄新，光是這一條都不能滿足，足以見得馬氏用心險惡。

　　魏國公怒不可遏，幾乎是半吼著出了聲，“把馬氏帶出來！”

　　當(dāng)仆從架著馬氏剛走出來時，魏國公去嫁妝箱子里隨手拿起一匹綢緞，朝馬氏砸了過去，“你自己看看你都做的什么好事！”

　　因為陳舊而顏色昏暗的綢緞在空中散開，又劃成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抖落出無數(shù)灰塵，直直地砸到了馬氏面前。

　　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馬氏怔怔地盯著那匹綢緞，萬念俱灰，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幾滴淚水從魏國公的眼角淌下，他的語氣里滿是沉重，“蓁蓁，讓你受委屈了，為父會給你一個交代。”

　　是他沒看出馬氏的歹毒心腸，這么多年駐守邊關(guān)對蓁蓁的關(guān)心不夠。

　　“來人，將馬氏帶回主院禁足！”

　　禁足？

　　連燕蓁蓁都驚住了。

　　她的確想過魏國公會替自己討回公道，但她卻怎么也沒想到，魏國公只會將馬氏禁足。

　　她的心里涌上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神情復(fù)雜地望著魏國公。

　　平心而論，她是以為魏國公在看穿了馬氏的真面目之后，至少會稍微偏向自己一點，哪怕只有一點。

　　她上前走到魏國公身前，“多謝父親為女兒做主?！?p>　　話中的疏離太過明顯，連魏國公都是也一愣。

　　過了好半晌，他揮了揮衣袖，大步踏進(jìn)了府門。

　　燕蓁蓁與宋德明對視一眼，也跟著進(jìn)了府。

　　當(dāng)然，作為關(guān)鍵演員的馬氏，再一次被架著進(jìn)了府。

　　沒有熱鬧看，這些百姓自然也就散了。

　　只是今日之事很快就出現(xiàn)了幾個不同的版本在京城里流傳著。

　　無一例外，燕蓁蓁都是版本中的可憐人。

　　“燕小姐好手段?！彼麄兏谧詈?，宋德明湊到她的身邊，壓低聲音道：“今日借刀殺人，不僅能要回嫁妝，懲治馬氏，順便還將自己的名聲給挽回了，倒是一舉多得?！?p>　　“大司馬謬贊了。”燕蓁蓁笑得淡然，定定地盯著他，“如此雕蟲小技，自然比不上大司馬得了便宜還賣乖。”

　　被扣上了一頂這樣的帽子，宋德明不解其意，“燕小姐何出此言？”

　　燕蓁蓁對沒能成功發(fā)揮他的利用價值一事頗為介懷，“說好為我撐腰，但今日下來，大司馬無甚作用?！?p>　　跟他交易，自己簡直虧大了，今日又白損失了一個條件。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宋德明不禁失笑，他承認(rèn)，燕蓁蓁一人就足夠應(yīng)對，自己的確沒發(fā)揮太多撐腰的作用，“不知燕小姐想讓我如何補償？”

　　燕蓁蓁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再議?！?p>　　現(xiàn)在她還沒想好提什么條件，等之后再敲詐這個狗男人也不遲。

　　“好?！边B宋德明自己都沒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中，他的聲線里多了幾分溫柔與寵溺。

　　卻說燕蓁蓁才剛走回正廳時，就聽見魏國公道：“蓁蓁，你隨為父來書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