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陪臣看看煙花可好
不知什么時候,連最安靜的皇城也開始吵鬧起來了,顏溫理在夢里睡得舒坦,卻是被耳邊轟轟烈烈的爆竹聲和一刻不停的音樂聲吵醒的。
她扶著沉重的腦袋坐起來,第一眼就看到殿中那塊巨大的窗子后面,黑黑的天幕被燦爛的煙火點綴地?zé)狒[,雖是殿中隔音好,但非一家點燃煙火,天幕中,是簇簇火花爭先般開放。
“羅祎,今日是什么日子?”
“是天姻日?!边@聲音不似羅祎的,卻是個尾音帶了些疲憊的男音。
顏溫理側(cè)過頭看去,出聲的人一襲綴了金色暗紋的白色絲綢長袍,長發(fā)散著,唯一的光源來自于桌上的小燈,許是怕打擾她睡覺,那燈放在他身體的右側(cè),而從顏溫理的視角看過去,恰巧可以看到那清秀脫俗的側(cè)顏。
齊瑜感知到顏溫理直勾勾的目光,將筆輕輕擱下。
“帝上不睡了?”他嗓音柔和,從座椅上站起來,轉(zhuǎn)過身來對上她的目光。
顏溫理觀察的更仔細(xì),齊瑜似乎更加消瘦了,原本他看起來就柔柔弱弱的樣子,像個病美人,這下顏溫理沒法處理政務(wù),齊瑜接過擔(dān)子,這些日子,居然把他熬得更加可憐了。
不知為何,她的心里有些……負(fù)罪感。
“你……一直守在這?”
“嗯,等帝上醒?!?p> 他點頭,隨即,揮袖間那燈光大亮,整座屋子的光源都被打開,黑暗被驅(qū)逐地?zé)o影無蹤,一時照的顏溫理睜不開眼。
等眼睛適應(yīng)了些,她慢慢睜開,齊瑜已經(jīng)坐到她床邊,將一碗又苦又黑的藥湯遞在她面前。
她抓了齊瑜的袖子,想拉遠(yuǎn)些,卻發(fā)現(xiàn)絲毫不能撼動。
“本皇……等會再喝。”
“那微臣可就來硬的了?!饼R瑜的聲音是那么干凈溫柔,說出的話卻帶了幾分壓迫感。
“臣帶了糖,帝上喝完了藥再吃就不苦了?!饼R瑜繼續(xù)說,同時把那糖用另一只手拿出來給她看。
是半剝了包裝,露出糖心的樣子。
“帝夫還沒有告訴本皇,為何要給本皇吃那種藥?”哪怕他再怎么一副無害樣子,她也不能任由他一個帝夫擅自插手她的事情。
“帝上從與臣相識的時候就一直不把身體當(dāng)回事,受傷的事情不在少數(shù),難道如今的帝上醒過來,就會選擇好好養(yǎng)病了?”
“齊瑜,你操心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別忘了,本皇與你,只是合作關(guān)系?!彼拇烬X溫?zé)?,語氣卻寒若冰川,齊瑜頓住,他盯著顏溫理的眸子看了許久,看到的只是寒潭般的寂靜。
顏溫理低頭錯開齊瑜的視線,從他手里接過藥來。
“齊瑜,你要本皇辦的事情本皇與你成婚不久就辦好了,至于留下來也是你自己的選擇,如果什么時候要回去當(dāng)你的第二星臣,本皇也絕不攔你?!边@句話的意思明顯——沒有她的允許,帝夫管理政務(wù)實屬不妥當(dāng)。
“顏溫理,我要的從來不是地位和利益……”他像是被什么絆住,良久才開口,說的也是別的話,“臣的意思是,帝上若是沒有好的身體,再躺個幾天,更加耽誤您的工作效率?!?p> 顏溫理趁他說話的功夫?qū)⒛撬幰伙嫸M,發(fā)酸的苦味在她的口腔中迅速擴(kuò)散開來。
她拿了齊瑜手中的糖吃下,那顆甜滋滋的東西在嘴里化開,熟悉的味道令她心中一悸,待她好受些,那糖紙便被她攥在手心里。
“可以了嗎?”顏溫理將碗遞給齊瑜,又擦掉嘴邊溢出的藥汁。
那人接過。
她的態(tài)度算不上和煦,但也沒有批評人的架勢。
“這次就不和你計較,本皇如今也醒了,既是本皇該做的事情,你也好放下了?!?p> 門窗都關(guān)的緊,是這夜里發(fā)寒,惹地齊瑜又輕咳幾聲。
顏溫理睡得不死,她當(dāng)時自然聽的到夜里被極力克制的咳嗽聲。不過幸好,齊瑜雖容易生病,生得都是小病。
“你不信我?”他的眸眼暗了下去,手中端著那還留著余熱的碗,力道發(fā)了緊。
沒有回應(yīng),齊瑜冷笑一聲,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外面的煙火聲依舊喧囂,五彩斑斕的光亮?xí)r不時也照進(jìn)這里,但他們的對話不應(yīng)背景,在這樣熱鬧的空氣中,卻在其中流露著令人不戰(zhàn)而栗的涼意和相望無言的悲愴。
“帝上與臣成婚三百余載,每到天姻節(jié),您從不出殿門,獨留臣每年站在天上的煙花下面看男女在姻緣樹下許愿,掛牌子……帝上身體不適,就陪臣看看煙花可好?”齊瑜像是變了態(tài)度,將藥碗放下,嘴角掛著笑,向她提邀請了。
“你給本皇下的藥,解了?!彼妓饕环€是應(yīng)了,能解了藥,看個煙花又怎么了。
齊瑜笑了笑,這笑容如寧靜的清流淌過,讓人舒心。
“您難道沒發(fā)現(xiàn)嗎?藥效,已經(jīng)過了?!?p> 顏溫理將被子掀開,試著下床,雖說腿部有些發(fā)軟,但還是站起來了。
一時有些尷尬,她快步向前走了幾步,把那掛著白色動物皮毛的披風(fēng)拿下來套在身上,又找了鞋子穿。
“羅祎呢?本皇的衣服……”
“帝上就這樣便可以了,不去街道上?!饼R瑜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她心中還有疑惑,視線里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身子也失了重,她被人攔腰抱起,下意識地,她緊緊抓住齊瑜胸前的衣服。
雖說看著瘦弱,也,還是挺結(jié)實的。
來不及思考,齊瑜面前的最大面積的窗子就被他用星力推開。
寒風(fēng)呼嘯而入,爆竹聲更加響亮清晰,顏溫理額前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起,隨著齊瑜抱著她向前沖刺的動作,顏溫理終于意識到他要干什么了。
“齊瑜!你……要弒君嗎?!”她的尾音顫抖,手中抓衣服的力道更大,緊接著那風(fēng)大力地沖向她的臉頰,她眼睛緊閉著,在爆竹聲,風(fēng)聲的混雜中,她還聽到了耳邊輕輕的冷笑聲。
齊瑜的身影在跳出窗子后騰空,卻沒有落下,濃厚的星力包裹住齊瑜的身體,帶著二人緩緩向上飛去。
顏溫理覺得齊瑜終于落了地,才敢睜開眼睛,但是睜開眼睛,她的身子抖的更厲害了,攀著齊瑜不肯下來。
星塔是皇城最高的建筑,別說現(xiàn)在齊瑜抱著她站的地方是星塔的頂部了。
“齊瑜,你快把本皇弄回去!”
她克制著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一把掐住齊瑜的脖子。
齊瑜任她掐著,嘴角輕輕揚起,光隨星下,好看的容顏讓他宛若玉中仙,青絲拂面,他的眼睛如秋水般澄澈。
二人的臉離得很近,齊瑜看向她時,呼吸都要交纏在一起。
“帝上確定,要現(xiàn)在掐死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