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漫長,又比往年都要燥熱,她快要撐不下去了。
網(wǎng)絡上鋪天蓋地的謾罵席卷而來,將她包圍著,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洛桑不明白,明明她什么都沒做,為什么所有人都聽信那個人的一面之詞,一口咬定她就是真兇,他說的是真相,她的話就是狡辯,哪有這樣的道理。
是了,人們從來都只愿意看見自己愿意看見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所謂的,真相。
畢竟對娛樂記者而言,影后因為嫉妒殺害新晉最佳女演員的標題,可比最佳女演員意外身亡更能引人注目,更能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更能在最短時間內(nèi)沖上熱搜,獲取流量。
雖然她并不理解,新晉小花有什么值得她嫉妒,哪怕是比年紀,倆人也就差兩歲,但是沒辦法,網(wǎng)友就樂意看這樣抓馬的劇情,越狗血,他們越興奮。
現(xiàn)在的網(wǎng)友不都這樣,像天平一般,兩邊倒,根本就不了解事情的原委,只相信某些人的一面之詞。多少人死于輿論,可他們絲毫沒有愧疚,始終堅信自己就是正義,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肆意指責他人,害死一個人,全憑一張嘴,到頭來還要說,現(xiàn)在的人太脆弱,玻璃心什么的。
偌大的別墅里只有洛桑一個人——原本是有幾個阿姨的,不過她給她們找了新的工作地方,因為她不需要她們了。
至于她的經(jīng)紀人,洛桑已經(jīng)有陣子沒見過那個傻姑娘了。
她可能正為了網(wǎng)絡上發(fā)酵起來的事情苦惱吧,洛桑想。
空蕩蕩的房子安靜得很,桌上擺著阿姨前一天剛換上的鮮花,可惜,香味并不濃郁。
洛桑隨手抓了把玫瑰花上樓,浴缸開始放水,她就蹲在邊上靜靜地將花瓣撒進浴缸,喃喃道:“其實我不喜歡玫瑰的,從來就不喜歡……”
可人們總喜歡將她與玫瑰放在一起。
洛桑生得漂亮,市面上絕大部分粉底液最白的色號都無法與她白皙的皮膚適配,一雙狐貍眼又美又迷人,不管是粉絲,又或是其他人,總愛將她喻為嬌艷欲滴的紅玫瑰。
粉紅的指尖和掌心早已被玫瑰莖稈上的刺劃破,可她卻像沒有知覺般重復著摘花瓣撒花瓣的動作。
水還有些燙,洛桑離開浴室回了房間,窗臺上的空酒瓶七零八落,要是有收藏家看見,指定會當場心肌梗塞,他們千金難求的酒就這么進了洛桑的肚子,偏她又是個不會品的人,喝的時候還跟好奇寶寶一樣給哥哥發(fā)消息問酒這么難喝,為什么要在家里擺這么多,可惜對方?jīng)]回。
她只當是哥哥在忙,也沒太在意。
那時候的洛桑情緒已然瀕臨崩潰,哪里會想到曾經(jīng)即使是在國際會議上也能秒回她的哥哥突然好久不回消息,會不會出什么事了。
焦慮的情緒將她死死包圍住,她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又怎會想到,以哥哥的能力,怎么會任由事件發(fā)酵,怎么會由著那些跟風的人肆意攻擊她。
洛桑只知道自己好難受,腦袋像是要炸開,聽說一醉解千愁她便自顧自灌酒灌了一晚上,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
原本她可以再撐些時候的,可翌日一早,她還是得知了噩耗,悲傷忽地席卷全身,叫她徹底絕望。
洛桑拿起還剩一半的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高腳杯在纖長的指尖微微晃動,濃郁的紫紅色宛如深邃的寶石,誘人沉迷而無法自拔。她就這么端著酒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眼神落在對面的窗戶上。
當初為什么買這棟別墅來著?好像是因為那個人就住在對面。
洛桑唇角揚了揚,但笑意卻不達眼底,怪瘆人的。
大抵是正值盛夏,氣溫居高不下,浴缸的水放了許久還是有些燙,但她仍舊抬腿跨了進去,微燙的水瞬間漫至胸口,水面上的玫瑰花瓣起起伏伏,隱于水下的肌膚緩緩泛起紅暈,洛桑一手晃著酒杯,一手有節(jié)奏地敲著浴缸邊緣。
到底是……為什么呢?洛桑想不通。
人們總說,喜歡一個人,即使捂住嘴巴,愛意也會從眼睛里露出來。
洛桑很確定,他是愛她的,他們相處的細節(jié)騙不了人。
可為什么,一夜之間,他的愛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仿佛兩個人從未見過,他們之間的一切宛若一場夢,只是她一個人的臆想。
現(xiàn)在,夢醒了,他轉身和另一個女人海誓山盟。
可是,她從沒打算多做糾纏,為什么要對她趕盡殺絕呢?
明明她都放棄了啊。
這樣戲劇化的人生,她受夠了。
哥哥,我要見到你了嗎?
你會等我的,對吧?
浴缸的水漸漸被染紅,洛桑的視線逐漸模糊,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向她招手,與過去的記憶慢慢重合。
“同學?同學,你還好嗎?”樣貌出眾的男生逆光而立,懷里還抱著個臉蛋紅撲撲的小美女,引起一眾吃瓜群眾尖叫。
陽光下,他們的影子被拉長,仿佛要融為一體。
路澤穿著簡單的白T,五官深邃而立體,還帶著些許還未褪去的稚嫩,黑色的眸子在陽光下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微卷的頭發(fā)給人一種慵懶而優(yōu)雅之感。
洛桑的肌膚白皙如玉,一襲淺黃色的連衣裙隨風擺動,她的睫毛顫了顫,視線逐漸清晰起來,耳尖刷一下變紅,迅速站直,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對……對不起同學!”
“我倒是沒事,但是你剛剛站著站著就暈了,是不是低血糖了?”男生沒有理會周圍同學的起哄,眉眼間隱約透露出幾分關切,“可能還要站挺久的,你……”
路澤撓了撓頭,并沒有合適的解決辦法。
他們作為新生代表,并不在隊伍里,而是單獨站在年級方陣的正前方,要走肯定會被全校關注——雖然他們剛剛已經(jīng)引起了高一年級站在前面的學生的注意。
還沒等路澤思考出對策,洛桑便開口道:“我沒事,剛剛是意外,可能是天太熱了?!闭f罷,她便轉了回去,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手里揣著幾張粉色的紙,低頭默念,好似剛剛什么都沒發(fā)生,耳尖爬上一抹微紅。
路澤看了眼自己手里除了名字其他都一模一樣的發(fā)言稿,嘆了口氣,也開始看起來。
主持人在主席臺上兢兢業(yè)業(yè)地走流程,大概又過了半個鐘頭,終于到了發(fā)言階段。
“下面讓我們有請高一年級的兩位新生代表上臺發(fā)言!掌聲歡迎!”主持人退場,兩位新生代表在熱烈的掌聲中緩緩走上講臺,先朝主席臺的領導們鞠了一躬,然后轉身向臺下鞠躬,隨即將話筒舉起,異口同聲道:“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早上好!”
“踩著盛夏的尾巴,伴著涼爽的秋風,我們帶著光榮與夢想,自豪與欣慰,相聚于理想中的求學之地,開始一段新的航行。”
“我是洛桑?!?p> “我是路澤?!?p> “很榮幸能夠作為新生代表在此發(fā)言?!?p> ……
開學典禮大概持續(xù)了兩個半小時,學生們好不容易熬到校長講話結束,以為終于可以回教室了,結果主持人舉著話筒,三十七度的嘴卻說出零下的話:“接下來進行活動的第八項……”
操場上站著的學生還沒來得及嘆氣,就聽見主持人接著說:“請各班同學在胡老師的指揮下有序離場!”
“好——!”掌聲如雷貫耳,學生們一瞬間就活了過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全都蠢蠢欲動準備回去搶占空調(diào)前方的空地。
學校的空調(diào)和垃圾桶擺在一起,眾人一窩蜂往空調(diào)沖,隨手就把垃圾桶移到了講臺邊上,第一個到的人搶占c位,將空調(diào)扇葉往下翻,冷風從領口肆無忌憚往下鉆,就一個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