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妥州帥府,演武廳前,一男一女試劍。一柔一剛,相濟(jì)相生。招招連綿不絕。無排山倒海之勢,極盡陰柔為能事。旁邊林詫紫撫掌歡呼道:“太好了,姚大師,難怪三妹訴之于我,府中之人,誰可為乃師。唯姚大師耳。今日初露鋒芒,果然了不起。就是比起慕容伯伯,也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原還不信,原來是藏了私?!?p> 姚一民暗中叫苦不迭:“怎么與岸芷在一起,什么都忘了。這丫頭聰明得緊,別叫她看破行藏才好”當(dāng)下惶恐不安道:“小人不敢。小姐夸好,那是小姐瞧得起小人。小人這點(diǎn)德藝,大帥還看不上呢?”
林詫紫粉臉一沉,道:“你這是說我的眼光不行了。”
“??!不,不……”姚一民心下捏了把汗,不知如何應(yīng)對。
林詫紫突地‘撲哧’一樂,又道:“你慌什么?以后,你就是我的師父了。到時(shí),還望不吝指教。”
姚一民苦著臉,應(yīng)了聲“是?!?p> 劉岸芷不忍看姚一民受窘,恭聲道:“屬下與姚大師一定輔佐小姐,追隨左右,以供差遣?!?p> 林詫紫察言觀色,已知兩人情投意合。正想說幾句調(diào)侃的話。此時(shí),左邊過道有人匆匆向里面報(bào)道:“無情居主麾下莫汀蘭姑娘到。”
“汀蘭也來了?!眲盾葡驳?。
林詫紫笑笑道:“還是三妹最好。自己未滿師,還派了人來協(xié)助我。劉姑娘,不,以后得改口叫師娘了。你們都是三妹的左右手。只要你們協(xié)助我破了擎天教,定有重賞,決不會(huì)虧待你們?!?p> 劉岸芷臉上一紅,應(yīng)了聲:“是?!?p> 入夜,林詫紫轉(zhuǎn)輾難眠。朦朧入寐之際,忽聽窗外嘈雜聲起。似有兵刃相見交聲。忙一骨碌爬將起來。邊穿衣邊往外跑。穿過長廊,只見演武廳黑壓壓一片。無數(shù)家將圍住場中十幾個(gè)人。地上尚有幾具尸首。弩弓機(jī)關(guān)所害。墻中一隅尚有浮虜十余人,罩在一張網(wǎng)下。
眾家丁見小姐來到,紛紛讓出一條道來。林詫紫向場中一瞥,十余人中間,有一人正是陽天。心中一喜,又是一懔,道:“陽天,你,你怎么也來了。”
陽天冷冷道:“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我們又見面了?!?p> 林詫紫像是被子兜了一盆冷水。呆立半響。冷冷笑道:“我早就警告過你了。帥府內(nèi)外,均被三妹動(dòng)了手腳。如今,你可是嘗到滋味了。”
陽天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道:“多謝姑娘一番好意了。可惜殺母滅門之仇,不共戴天。即使是龍譚虎穴,在下也要一闖?!?p> “小妖女,你死了這條心吧!”威云龍冷冷道。
林詫紫粉臉一沉,道:“你說誰是小妖女。大膽逆賊,敢否報(bào)上名來?!?p> 威云龍傲而歷聲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擎天教主威云龍就是在下。”
此言一出,嘩聲四起:“這就是讓咱們大帥寐食不安的威云龍?!?p> “果然像條漢子?!?p> “果然是貌若潘安,宋玉再生”
“咱們要是能能擒下這個(gè)叛軍,摘他首級(jí),可是大功一件?!?p> 林詫紫俏臉含煞,道:“你原來就是威云龍。我要讓你在搜地十幻陣中授首?!?p> 威云龍哈哈狂笑一聲,道:“小妖女,憑無情居的幾個(gè)破陣,還奈何不了老夫?!?p> 陽天趁林詫紫不備,欺身上前,左手刁住林詫紫的手腕命脈。右手鎖住林詫紫的咽喉。
眾家將大驚失色。紛紛喝道:“快放了小姐,可饒爾一死?!苯K因投鼠忌器,未敢上前。
林林詫紫恨聲道:“陽天,你好樣的。我救你兩次,你就是這樣報(bào)答我的嗎?”
陽天心中羞愧。手勁松了一松,道:“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爹屠我滿門,血海深仇,不敢有忘。”
“你胡說,林,陽兩家素味平生,怎么會(huì)有血海深仇?!绷衷屪蠈?shí)在是詫異極了。
陽天道:“待你爹明晨回來,你問了就知道了?!?p> 林詫紫嬌嘆一聲,道:“你們走不了的。”
陽天沉聲道:“你還不讓他們放人嗎?”
林詫紫銀牙一咬,鏗鏘道:“要我放人可以,你須得依我三件事。不得反悔。否則,我寧死也不會(huì)放人的。大不了,就……就一齊死好了?!弊詈笠痪?,說得郁怨至極。
威云龍權(quán)衡一下局勢,以目示意陽天。陽天道:“好,你說吧!”
林詫紫道:“后兩件,我還沒想起來。這頭一件,我要你明晚青云寺見。”
“好!”陽天松了手。林詫紫揉揉玉肌,淡淡道:“汀蘭,關(guān)了機(jī)關(guān)?!?p> “是”一旁的莫汀蘭高興地領(lǐng)命而去。
威云龍就要扶起被困的俘虜。林詫紫嬌叱道:“你干什么?”
威云龍喝道:“小妖女,你要反悔嗎?”
林詫紫冷笑道:“我答應(yīng)放你們,可沒說連俘虜也放。我總得留點(diǎn)東西給我爹吧!否則,豈不顯得我太無能。”
威云龍一頓足,道:“好!臭丫頭,你別得意的太早,咱們沙場上見?!?p> 威,陽二人率殘部離去。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林詫紫道:“姚大師,劉姑娘,明早還煩請你們押送這些叛軍至省府。等候圣裁。”
威,陽一行十余人來至城外一座小樹林。佇足靜立。須臾,一灰衣男子從城內(nèi)奔來。近前看時(shí),卻是姚一民。只見姚一民來至威云龍面,單膝跪拜道:“屬下擎天教左使姚醉生參見教主?!?p> 威云龍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氣。姚左使快快請起?!?p> 姚醉生(姚一民)道:“威教主,此次襲擊帥府,怎么不知會(huì)屬下一聲,也好叫屬下有所接應(yīng)才是。”
威云龍長嘆一聲,道:“我以為兵貴神速,又恐有所泄密。故爾未曾走過半點(diǎn)風(fēng)聲。那個(gè)料到帥府機(jī)關(guān)五行之術(shù),竟是如此神密莫測。較之早先我所熟知無情居的五行墳數(shù),不知精進(jìn)幾許。除我和陽教主安然無恚外,苦了眾家兄弟。只不知這設(shè)計(jì)機(jī)關(guān)之人,是何許人。竟如斯歷害。以無情居之能,猶在我之下,萬萬設(shè)計(jì)不出?!?p> 姚醉生道:“這設(shè)計(jì)機(jī)關(guān)之人。智悟之高,實(shí)可數(shù)天下第一人。無人能出其右。就是屬下,除了教主,就佩服這位姑娘了。”
威云龍頗為意外道:“還是位女中巾幗。這可大大不意呢?難道當(dāng)真是陰盛陽衰?!?p> 姚醉生道:“此女幼患奇癥。無法修習(xí)內(nèi)功。壽數(shù)不出三十旬。卻有一身絕頂輕功。三教九流,無所不精,無所不通。由其精于岐黃之術(shù),馴獸,下蠶之能。”
威云龍道:“不錯(cuò)。舉凡有才之人,莫不英年早逝。我倒是遇上對手了?!毙闹泻龅匾粍?dòng),忖道:“當(dāng)初在三幫五派圍攻魔鬼城之前,無情居主本可將我置之死地。卻留我性命。楊言自會(huì)有人替他收拾我。難道是指此女嗎?他又為什么一定要讓這女孩與我作對。是自視太高,……還是這個(gè)女孩子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一念至此。心潮起伏不定。劍眉緊縮。呆立良久。
陽天忍不住道:“威叔叔,你怎么了?”
“?。 蓖讫堁陲椀溃骸皼]什么。姚左使,你明日押省途中,將眾家兄弟放了吧!你也不必委屈自己了,回到我們中間來吧!”
“是”姚醉生又是高興,又是不舍。高興的是終于可以楊眉吐氣了。不舍的是那雙溫柔多情的雙眸。
翌日傍晚時(shí)分。陽天到了青云寺。寺內(nèi)黑黲黲,慘淡淡的。伸手不見五指。忽聽“拍”的一聲輕響,寺內(nèi)一盞錫燈亮了起來。只聽林詫紫嬌嗔道:“即已來了。何必彷徨。“
陽天聞言,一推寺門,走了進(jìn)去。只見林詫紫懶散散地坐在一張椅子上。斜睥陽天。似有無限憂怨,又似萬種柔情無處訴說的樣子。
兩人默視了半響。陽天心中一酸,忖道:“她對我實(shí)在太好了。我本不應(yīng)負(fù)她。奈何。奈何她偏是仇人之女。一切都是天作弄??!我這么做,到底對不對呢?”
良久,林詫紫才幽幽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陽天一呆,道:“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鍋,我也一定會(huì)來的?!?p> “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鍋,也會(huì)來。”林詫紫反復(fù)呢喃著。似在品嘗里的柔情蜜意。終于失望了。這只不過是一個(gè)承諾而已。凄然一笑,道:“我?guī)煾改??我跟他總算是賓主一場。他不來辭別,就這么一走了之。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陽天道:“姚左使本來要親自來辭別,因你邀的是我。不便前來。托我向你至歉。恕他不告而別之罪。心下暗自得道:“姚一民乃是擎天教左使,饒你聰明絕頂,也未曾想到罷?!?p> 林林詫紫瞥了他一眼。波瀾不驚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是誰嗎?我們?nèi)忝弥校也徊?,較之三妹,相去甚遠(yuǎn)。就是比起大姐,也自愧弗如。卻也知道一個(gè)人韜光隱晦,忍辱負(fù)重,必有所圖謀。擎天教左使下落不明,三教五派圍攻魔鬼城,姚左使都未現(xiàn)身。他的身份也不難略知一二。況且,三妹屢次提醒于我,此人不凡。終非池下之物”
陽天直聽得冷汗涔涔,道:“這么說,你是故意放人的了?!?p> 林詫紫聞言珠淚半落,道:“還不是為了……為了你?!?p> 陽天默立良久,才道:“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p> 林詫紫癡癡道:“我只想好好看看你。以后,再見,你我就是生死對頭。長痛不如短痛……你走吧!快走。”聲色突然轉(zhuǎn)疾起來。
陽天猶豫了一下,終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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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寒氣襲人。劉岸芷癡癡地坐在窗桌前。手托香腮。癡望著桌燈。呆呆地出神。桌燈明幻閃爍。漸漸幻成一張熟悉親切的面孔。向著溫柔一笑。徐徐遠(yuǎn)去。忽蹤跡忽滅。桌燈在此搖曳一陣滅了。清輝玉臂寒。劉岸芷關(guān)了窗戶。就在這時(shí),夜空搖搖傳來胡笳聲。聲悠楊。如思?xì)w將士。又似訴之不盡的情絲,盡在其中。
“姚大哥?”劉岸芷呢喃地輕叫著。心頭如小鹿般怦怦亂跳著。打開門。飛竄出去。出了帥府,遁聲來至一樹林邊,果有一吹茄人,不是姚一民是誰?
姚醉生聞得身后有步履聲,掉過頭來。兩道目光交睫在一起?;ハ嗄曋?。誰也不肯多眨一下眼。許久,姚醉生握住劉岸芷的柔夷,柔聲道:“岸芷,跟我走吧!我已經(jīng)離不開你了。你是岸邊的芝蘭,我就是守護(hù)你的泥土。你也不可能離開我??!”
劉岸芷如噩夢初醒般,恐怖地道:“不,無情居對叛徒的懲罰,你不知有多么嚴(yán)厲。我不敢。也不愿背叛我們小姐,她是那么善良,那么可親,可敬。叫我怎么舍得離開她?!?p> 姚醉生將劉岸芷輕擁入懷。拭去她臉上的淚痕,道:“別怕,我們到了樓蘭,你就不用怕他們了。再說,你總不能總陪著你們小姐,陪她一輩子。況且,她的壽數(shù),尚不足三十旬?!?p> “可是……”劉岸芷還待再說什么,姚醉生打斷她的話道:“你舍不得你們小姐,難道你就舍得我嗎?”
“我……”劉岸芷想了想,道:“我可以跟你走。但有件事,你須得答應(yīng)我?!?p> 姚醉生笑了笑,道:“好,你說。不管是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就是了?!?p> 劉岸芷道:“在小姐生前,沒得到她的首肯,我們雖在一起。不能茍合。如果她死了,我們一生雖攜手白頭,也不能結(jié)合?!?p> “這……”姚醉生道:“擎天教和無情居是對立??峙乱簧嫉貌坏侥銈冃〗愕氖卓?。但只要廝守到老。我已心滿意足了?!?p> 物換星移,三個(gè)月彈指間勿勿而過。林正陽所率王師與擎天教數(shù)次交鋒,勝少敗多。幾失數(shù)郡。朝庭甚為震怒,降二品為三品,準(zhǔn)其戴罪立功。
這日,陽天與威云龍?jiān)诳偨躺套h軍事,廳外忽有人來報(bào)。桃源宮門下弟子慕容嫣紅求見。
陽天忙道:“有請慕容姑娘?!?p> 威云龍含笑道:“陽教主佳人來訪,威某暫且告退?!?p> 陽天俊臉微微發(fā)熱,道:“威叔叔請便?!?p> 須臾,慕容嫣紅隨下人進(jìn)到議事廳。
“慕容姑娘,你怎么來了?!标柼煊樞χ鴨柕馈?p> 慕容嫣紅白了他一眼,道:“沒事就不能來了嗎?今年省親的時(shí)候到。我唯一的親人去了。想一想,除了你這個(gè)怨孽,再也沒有可看的人了?!闭f著,眼圈紅紅色的。
這話果然讓陽天心里震動(dòng)。陽天默然道:“我不是這個(gè)意思。唉!我也自知欠你良多。我只能用我這一生去賠你。也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huì)好好照顧你,珍惜你。不負(fù)你爹所托?!?p> 慕容嫣紅俏臉酡紅,嗔道:“原來你是為了我爹,才對我好的嗎?”
“不,不,你本人也很好?!标柼烀Ρ孔熳旧嗟氐?。默然半響,陽天才道:“你也累了。我叫人給你準(zhǔn)備房間,休息一下,行嗎?”慕容嫣紅點(diǎn)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