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拍了拍身上的落葉石沙,抬頭就見到時妖婆婆從霧氣里走到他們面前。
“你想要什么?”無憂已經(jīng)做好了給她黃金萬兩給她錦衣玉食癡心大夢的準備了。
“我想要見我?guī)煾敢幻?。?p> 無憂有些詫異,寒竹亦然,就不解的問時妖是怎么回事。
“師父已經(jīng)離世二十年,離開時她要將巫蠱之術(shù)傳授給我,而我只想做個用巫術(shù)騙人的下流時妖……”
“她離世時無比凄慘,孤單一人,我任性不歸,最終錯過了。師父的學義失傳,而我二十年噩夢夜夜,我想請她原諒我這個不肖弟子……
一年前在暴風川染上肺疾,我也不久于人世,不求功過相抵,只想再見師父一面,問她可否恨我。”
無憂聽到這里,也是動心十分,她也不曾想過會是這樣的一篇故事傳說。
“你師父既然是孤苦臨終,亡魂恐怕會去往苦海?!睙o憂看了一眼寒竹,然后點下頭:“我可以幫你,但你要讓我們離開森林,我耗得起,我的朋友耗不起?!?p> 時妖立刻應聲,然后等待無憂施法,讓她見到師父。
就在她師父去世的那個山洞里,時妖和無憂他們見到了師父的亡魂。
兩鬢斑白的時妖好似孩童一樣瞪大了眼睛,看著若隱若現(xiàn)虛無縹緲的師父,涕泗橫流的跪倒在打坐于坐榻上的亡靈面前。
“你都做什么噩夢?”
“夢見自己被荊棘纏繞!”
“你為何會做這樣的噩夢?”
“因為徒兒總用巫術(shù)如此折磨別人!”
“你可知巫術(shù)若用于造福百姓,你也不會是森林里的時妖,而是城池中的巫師?!?p> “徒兒明白……”
“你為何覺得為師恨你?”
“一日為師,終身為母。師父病重,徒兒沒能送終,錯付了師父幾十年的教導養(yǎng)育之恩!
師父苦心鉆研的巫蠱之術(shù),卻只有我這一個不學無術(shù)的徒弟,為盡學徒之責傳承學義!”
“可我不恨。”
無憂看時妖婆婆抬起頭,她終于敢抬頭看自己的師父了,那模樣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師父。
“為何?”
“徒兒也好,孩子也罷,二十年白駒過隙,時間如梭過無影,生都無宜的東西,為師不會帶去亡者世界。為師希望你也是,宿命使然,你也到了生死之際,倒不如放下前塵往事,莫要像為師一樣不得極樂不得善終?!?p> “師父……”時妖叩了一個頭,她沒能看見那說話沉穩(wěn)冷靜,哪怕再見也是在教導自己的師父,在她叩下頭時也落了淚。
往日里繞在自己身邊的徒兒,如今也頭發(fā)花白姿態(tài)佝僂,好似白雪積發(fā),身似倒弓。
而時妖抬頭要問師父可否思念她時,師父卻已經(jīng)離開了。
或許分開就是宿命,或許離別就是結(jié)局。
離開森林時,無憂還在一步三回頭的看著時妖婆婆。
她能體察他人悲困苦厄,又怎么能感受不到那亡魂落的淚里有多少心酸悲痛,又怎么能感受不到時妖內(nèi)心的矛盾和追悔莫及。
“人老了就愛想過去的事,師父的事讓她無法忘記,無法原諒,讓她師父自己一個人離開人世,是她的心結(jié)?!焙窈蜔o憂并肩向前。
“前面就要到南川了?!苯岛钢懊娴某菈Γ骸按┻^南川,要去縹緲地,得有通關文諜?!?p> “這要上哪里找?”
“不用找。”降寒回答:“去黑市上能買到一堆。”
“黑市?”
南川是無涯大陸上手藝人最多的地方,五湖四海的瓷器珍寶文諜銘牌都能做出來,不管是民間的,還是官通的,只要是世上有的東西,真真假假,高仿低撰,都能找到。
黑市就在南川以南,南川望樓以北五十里處的地下,找起來也不麻煩,有一塊埋在泥土之中的路牌石碑,上面就寫著“黑”字,不過入口還不在這塊石碑之處,在石碑之處外最近的一處普賢菩薩廟觀里,從香座下入便可。
無人看管也無人攔截,黑市也只是給窮人和生計人一條生路的商市,只要肯按人頭繳稅納糧,官府也不愛管閑事。
“真不是牧昀多嘴,五郎真覺得能在這買到通關文牒嗎?”走在黑市的路上,牧昀看著來往的人群,和絡繹不絕的商販,總覺得這里不安全,買的東西雜亂無章,真?zhèn)坞y辨,怎么可能買得到通關文牒?
秦愚撫撫袖子,不以為然的說:“若不走這里,就要走南川望樓,找斥候通報,那整個南部都要知道,我要去縹緲地尋找苦海女。”
“大津為了苦海女,縹緲地若也知道這件事,無憂的安危會陷入兇險之地,大津和魅族也會陷入爭亂之中?!鼻嗑a充。
只是世事都可預料,卻不會周全。
秦愚萬不會想到,黑市的千機樓里,會有他擔心碰見的人。
千機樓屬于江湖,匿身于地下與黑市中,以雕刻印攥出神入化以假亂真,以及神兵堆山陣法盤遁星羅密布為聞世之妙。
通關文牒本是官通之物,但只要千機樓的人見過,便能造出千個萬個一模一樣的。
“為什么不賣我通關文牒?難道我給的錢不夠嗎?”
“不是錢的事,行者一不說用途,二不說歸期,若是行者去縹緲地惹出紛亂,千機樓會受牽連?!?p> 和千機樓門將呂香容爭辯的,就是穆宜嵐。
他原本已經(jīng)朝北走了,可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心覺被那老巫婆給騙了,就又折返回來,他找到老巫婆,問她苦海女下落,老巫婆不說,穆宜嵐化龍嚇她,雖問出結(jié)果,老巫婆卻嚇破了膽,直接死在了石洞里。
穆宜嵐心急如焚,悔恨當初,自己和苦海女擦肩而過,卻被一個小小時妖騙過去!
他快馬加鞭趕到了南川,卻被望樓的斥候說要什么通關文牒,四處打聽,才知道這千機樓有賣的。
然而千機樓賣偽造之物必須簽字畫押和盤托出所買之物用處,否則便不會兜售。
這才有秦愚一進千機樓就看到的混亂場面。
“我還要招待別的客人,不如行者先在旁邊休息……”呂香容笑著走到了秦愚身邊,問他想要什么。
秦愚看了一眼急的要跳墻的穆宜嵐,說:“我要去縹緲地的通關文牒。”
“什么?”呂香容的笑容慢慢消散:“真怪了,縹緲地近日要過節(jié)嗎,怎么都要去?”
聽到呂香容說這話,穆宜嵐狐疑的轉(zhuǎn)過身來,正好看見,還在望著自己的秦愚。
秦愚和他母親長得很像,他身旁又跟著一個魅使,穆宜嵐不會瞎猜,便會去試探。
“小郎君去縹緲地干什么?”
秦愚看了一眼穆宜嵐,又看向呂香容:“我有故友在那里,我去看望她?!?p> “故友叫什么名字?”呂香容叫來主簿,等秦愚繼續(xù)敘事。
秦愚猶豫了一下,道:“寒竹?!?p> 聽到秦愚的回答,青君松下了一口氣。她雖然知道秦愚不會恍惚就說了無憂的化名,但在聽到“寒竹”二字時,卻有懸石落地的感覺。
秦愚從不說謊話,說寒竹也是對的,畢竟寒竹也是他心里的朋友,雖然他此行目的還是見到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