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肉
“還有阿黑?!蹦侨账稍娇丛绞穷^疼。
“誰家的黑獒犬養(yǎng)成阿黑這幅,”油光水滑的胖狗簡直沒眼看,“這幅蠢樣子?!?p> 阿黑也被罵了,慫慫地垂下尾巴低著頭,蹲在寶音身邊一起聽訓(xùn)。
看著沒什么狗樣子的阿黑,查娜終于徹底沒話說了。
她也知道寶音這些行為著實有些奇怪,但是偏心這個事情實在是沒有道理可講。查娜扯了扯傲琪的胳膊,希望她管管她的男人,幫忙轉(zhuǎn)移一下火力。
傲琪能說什么?她覺得她男人說的沒錯,可是小王女這幅樣子也著實是可憐。
傲琪開口,“好啦,寶音一夜沒睡,又騎馬跑去找草藥,今日還要出去放牧,先讓她回去休息一下吧?!?p> 于是寶音得到了解救。
看著寶音和肥呼呼大黑狗撒了歡一樣又朝吉祥的產(chǎn)房跑去,那日松忍不住嘆了口氣。
——
這邊寶音和阿黑湊到吉祥的產(chǎn)房里,動作麻利細(xì)致的給吉祥鋪上了干凈的干草。寶音靠在阿黑身上,心中一片滿足。
“吉祥,小七生的比小六他們都要壯實!”
是呀,這是吉祥生過最大的孩子了。
吉祥一邊舔著小羊羔肥嘟嘟的小肚子,一邊回答著寶音。
寶音不光給“乳母”吉祥起了名字,吉祥生的小羊?qū)氁粢捕冀o起了名字。
或許是這里的條件比較落后,又或許是母羊吉祥的身體情況不好。這些年吉祥生了好幾胎,但總是會有小羊夭折,如今存活下來好好長大的只有六只。
按照出生的順序,寶音為吉祥這些小羊起名為羊大、羊二、羊三......一直到羊六,剛出生的這個,自然就就是羊小七。
說起來吉祥名字的來源,還是因為從小吉祥就一直憂郁地絮叨自己夭折的孩子,這總是讓寶音聯(lián)想到可憐的祥林嫂。出于對母羊媽媽的同情和祝福,以及祥林嫂的“祥”字,寶音遂給母羊起名吉祥。
經(jīng)過一夜的折騰,寶音也著實是累了。
看著吉祥和小七都平安無事,放松下來的寶音靠在阿黑身上也漸漸睡著,等到再次醒來,都已經(jīng)到了午飯時間。
七八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寶音早上沒有吃飯,一覺醒來只覺餓的快要吃人。
看著舉著羊腿一邊啃一邊快速扒飯的寶音,呼和阿婆露出欣慰的笑意。
七年過去,呼和阿婆的臉上又添了許多皺紋,但一雙鷹眼卻不見絲毫渾濁,仍然是銳利依舊。
“這就對了,多多的吃肉,寶音才能長高個子。”
查娜見狀忍不住將早上的事情講給阿婆聽,末了還忍不住替寶音喊冤。“誰說寶音不吃肉的,這不就吃的很香嗎?”
寶音的手頓了頓,卻什么也沒說,繼續(xù)埋頭猛吃。
倒是海日娜說了句公道話。“若不是那日松,寶音能不能長到這么大都說不定。小時候還以為這孩子的性子會有些冷酷,卻沒想到竟然越長大越心軟,這點確實是叫人發(fā)愁?!?p> 隨著寶音漸漸長大,長牙的寶音開始斷奶,在所有人都覺得寶音是個省心的孩子時,從出生起就好養(yǎng)活的寶音突然給眾人出了個大難題——
寶音不吃肉,也見不得人宰殺牲畜。
平日吃飯不管是細(xì)細(xì)的面疙瘩還是粗糙的菜餅子,只要遞到寶音嘴邊,她費著勁用奶就著吃也沒有二話。但若是給她,不管是牛肉、羊肉抑或是馬肉,反正只要是肉類寶音就概不張嘴。
你要是硬塞進她嘴里或是逼她去吃,她就開始哇哇大哭,就算是用什么手段強行讓她咽下去,過不了多會她就會嘔出來。
后來還是呼和阿婆想了個辦法,將肉熬成細(xì)細(xì)的肉糜,混在糨糊糊的菜粥里給寶音喝,在寶音不知情的時候能夠吃下去一些。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寶音四歲左右。身體缺乏肉類中相關(guān)的營養(yǎng),寶音發(fā)育的瘦瘦小小,可真是愁壞了一眾家人。
但事實上,真不是寶音被養(yǎng)的嬌氣了。一切都要怪到這個懂獸語的金手指上。
想想看吧,早上寶音從牛群面前走過,牛群中一位熱情的牛伯伯還熱熱鬧鬧跟寶音打著招呼。然后等到晚上,牛伯伯就上桌了。
前世寶音也是吃肉長大的,從孤兒院出身的她更加明白食物和生存的重要性。但是面對一個能夠與她正常溝通的生命,要寶音看著他死甚至還要把他的“尸體”吃下肚,實在是沖擊力太大了。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作為一個正在長身體的幼兒,攝入足夠的營養(yǎng)非常必要。但無奈,心理上和生理上一番聯(lián)動,別說吃到嘴里了,就是光看到擺上桌的葷菜,寶音的胃就忍不住抽搐反酸,嘔吐的本能根本就抑制不住。
這個毛病最后還是由那日松給治好的。
那日松是呼和阿婆帶寶音認(rèn)下的師父,從小教習(xí)寶音騎馬、射箭、打獵等功夫。但是他教給寶音的第一課,卻是吃肉。
眼看著寶音營養(yǎng)跟不上發(fā)育日漸瘦弱,作為師父的那日松到家中找呼和阿婆和海日娜說了一整天,最后不知說了什么,總之到了第二天,小雞仔一樣的寶音就被那日松拎著領(lǐng)子扔進了羊圈關(guān)了起來。
寶音記得那時候是秋天,正趕上青原的宰殺季,跟羊群擠在柵欄里的寶音就眼睜睜地看著那日松帶著族人從牲畜區(qū)挑選牛羊,在院子里宰殺。
牲畜死前的鳴叫聲和寶音凄厲尖叫聲同時在空中回蕩,可那日松就像沒聽見一樣,拿著刀就那么一頭接著一頭的宰。
宰殺季本身是個喜慶熱鬧的活動,但那一次,除了寶音在羊圈里拍著柵欄發(fā)瘋似的慘叫,幾乎沒有人愿意張口說話。
烤火架就架在院子里,這邊牛羊宰殺那邊洗干凈就立刻上架開始烤。
到了吃飯的時間那日松將寶音從羊圈里拎出來,沒有水沒有飯擺上一桌新鮮的烤肉就讓她吃。
聞著一桌葷腥寶音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吐完那日松就要給她喂飯。寶音將桌子打翻了,牛羊肉掉了滿地。那日松也不生氣,給她拎回羊圈關(guān)好,叫來阿黑就讓他當(dāng)著寶音的面把地上的肉吃了。
“阿黑,別吃!不許吃!啊啊啊啊?。 ?p> 可惜阿黑跟寶音是一個待遇,也被那日松不給吃喝關(guān)了起來,餓極了的阿黑當(dāng)然聽不進寶音不讓吃飯的命令,當(dāng)著寶音的面狼吞虎咽就將地上的肉吃了個干凈。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天。
三天里隨時會有羊被從寶音身邊拽出去,寶音呼喊痛哭卻都無法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死去,最后成為一道菜端到自己面前。
除了晚上那日松會給寶音喂水,寶音要是想吃東西就只有每日飯時的葷菜。
第一天寶音嘔吐,慘叫,咒罵;
第二天寶音還有力氣哭;
第三天寶音餓得頭暈眼花,幾乎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到了第四天早上,寶音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要餓死了。在死亡的趨勢下,早飯時剛被抱到飯桌前,來不及用餐具,寶音上手就抓起一只烤羊腿,急急忙忙就往嘴里塞。
一邊吃一邊吐,吐完接著吃。喝著不知什么時候遞到手邊的草藥粥,寶音吃完了第一頓完整的肉食。
吃完的時候?qū)氁魸M臉是淚,直到今天,已經(jīng)過了三年,寶音仍然還記得自己那時對于那日松這個師父是如何的仇恨。
寶音感覺頭上被一只大手撫摸,她從回憶中掙脫,對上呼和阿婆慈愛的面容。
“寶音,心中不要怨怪你師父,他對你的嚴(yán)厲能夠救你的命啊。”
寶音細(xì)細(xì)咀嚼嘴里的肉,咽下。“阿婆,我知道,若沒有師父,我早就餓死了?!?p> 那時寶音仇恨那日松,仇恨阿黑,仇恨三天里不曾出現(xiàn)的阿媽等人,也仇恨所有參與宰殺季的人。
但是她始終記得那日松低頭俯視他的眼睛,他告訴寶音:“弱肉強食,這便是青原上的生存之道。若你連吃飽飯這樣基本的生存本能都沒有,與其讓親人看著你痛苦,不如痛快的餓死?!?p> “小王女,你要記住——善心,要排在生存之后。”
從那以后,寶音就改掉了不吃肉的毛病,只是仍然無法對著動物下手。索性她年紀(jì)還小,暫時還沒有人強求,但思及今日那日松的訓(xùn)斥,寶音覺得,這一課也早晚要面對。
寶音放下碗筷,結(jié)束這個她不喜歡的話題。
“阿婆,阿媽,姨母,我吃好了。我去外面消消食,下午還要出去放牧?!?p> “好好好,你慢點跑?!?p> 看著寶音頭也不回的跑出去,海日娜搖搖頭。
“這孩子啊,有些倔強,也只有她師父能管住。”

金六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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