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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不盡

風不盡 寸荷 3988 2024-06-03 19:19:50

  再睜眼,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從窗戶偷跑進房間的太陽,刺眼的讓人想流淚。

  注意力從外界轉(zhuǎn)回自身,發(fā)現(xiàn)有顆毛茸茸的頭埋在自己的床沿邊。

  林燼:“?”

  不得不說,看到頭的那一刻,林燼人確實被嚇到了,她輕微的動了動,試圖遠離這顆不明來歷的頭。

  頭顱的主人發(fā)覺床上的人動了,便抬起頭——是顧融。一雙濕漉漉、黑漆漆的眼睛,對上林燼的紫眸。

  來人是個小屁孩,林燼反而放了心,直直的瞪著他。小屁孩不說話,也瞪著林燼。

  氣氛愈發(fā)凝重,女人撇開視線,疑惑道:“你怎么在這兒?”

  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逼停了,因為林燼發(fā)現(xiàn)自己啞了,喉嚨像被塞了幾口熱沙一樣,很不舒服。

  按道理來說,就算病,也不應該連話都說不出來。林燼不信邪,又張張嘴,想說話,熾悶的喉嚨確實發(fā)不出什么聲調(diào),的確什么聲音都沒有。

  努努力,勉強還是能發(fā)出幾聲嘶啞不明意義的叫聲……無法拼湊出清晰的字詞語句。

  被逼無奈的林燼放棄說話這個想法了,同時身體的感知逐漸回籠。渾身難受的發(fā)熱,關節(jié)酸痛,全身乏力不可控的眩暈感……一不做,二不休,全部一口氣涌入身體,在感知隨著清醒復蘇時,再放肆破壞為數(shù)不多的清醒。

  本來小睡了一會兒,養(yǎng)足了不少精神的林燼跟突然失了魂一個樣兒,蔫蔫的。跟被采摘下來沒半天的黃花菜的程度,不能說不同,只能說一模一樣。

  林燼眼睛呆呆的望著顧融。

  顧融被林燼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和注視嚇到,但他馬上冷靜下來,用自己一雙小手使勁推女人的手臂邊推邊說:“你怎么了?”

  語中焦急不可掩。

  林燼失神幾刻,便被顧融拽回,她整個人以疲憊的姿態(tài)面對這個自己有點嫌棄的孩子,不過嫌棄歸嫌棄,這種令人不快的情緒還是不要被當事人察覺到較好。

  女人斂斂神色,嗯了聲,回蕩悠長、音調(diào)稍稍向上走,聽起來像疑問。

  顧融也是個能察言觀色的,直接回答:“那個姐姐去忙了,讓我來找你……”一句話,從微如蚊叫到最后聲音才大了一點點。

  看來小屁孩有點害羞?。坎?,應該是不習慣新的環(huán)境吧?

  管他呢。

  林燼知道小屁孩指的是清辭,于是她喉嚨發(fā)出很啞,低沉的聲音:“你想干嘛”尾音蕩著剛睡醒的不耐煩和慵懶。

  聞言,孩子低下頭,大半張臉埋入黑暗:“我想拜您為師。”

  用的尊語還挺上道,林燼心想。

  他沒說理由,不過女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大概率是為母報仇,這種事嘛。她見多了,見怪不怪的。

  林燼暗嘖一聲,表示不爽,真沒點遠大志向。

  “那看看你的誠意咯”女人打著哈欠,從衣袖中翻出快銀錠子,直接丟到小孩手上。

  “給我抓點發(fā)熱和風寒的藥,熬成湯端給我剩下的都是你的。”女人繼續(xù)張嘴,“還有做我的徒弟,要照顧我的飲食起居,衣食住行,風餐露宿,居無定所,要做好準備哦?!?p>  林燼揚起五指翻來覆去,隨意撥弄:“接受不了,趕緊滾?!?p>  一句話比一句話冷冽,林燼完全忘卻冼鯉的囑托……

  顧融握拳,輕輕點頭,同意了,“我知道我會去的?!焙⒆拥氖志o緊握著那塊銀子,那是他之后全部的開始。

  不能犯錯,顧融在心中重復了好幾次這句話。

  林燼看著顧融堅毅的身影遠去,意味深長的彎了彎嘴角,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一字眉不住上挑,不時泄出幾聲愉悅的類似哼哼哼的笑聲。

  她很開心,為自己又找到了個仆從、玩物而高興。把人耍的團團轉(zhuǎn)什么的最好玩了!她忍不住發(fā)出喟嘆。

  不過,現(xiàn)階段的身體可不允許她再高興點,林燼抬眸望向窗,淡紫色的眼瞳被抹上一點熱烈的橘黃和天邊的蛋黃黃,純白的飄云,她淡淡道:“希望早去早回呢?!?p>  意有所指。

  一時的多巴胺引發(fā)的興奮感褪去,林燼又焉了,睡意涌上頭,她毫無顧忌的再次昏睡過去……

  皓日當空,長夏的烈日最為致命,無論哪都一樣。

  這是弱小無助且不認路的小屁孩顧融第一回到江都的第二天。他不知道藥鋪在哪兒,孩子通常該有的倔強和羞愧,迫使他不尋求路過行人的幫助。

  盡管江都水土養(yǎng)出來的人大多都眉慈目善的。行人看見顧融穿梭于各長街、小巷,始終不停腳,凡是有腦子的,都看得出小孩在找什么,具體是什么又不同得知。

  比較好心的人,幾欲上前想幫助這個烈日下一直前行,滿頭大汗小臉通紅的娃兒??蛇@娃兒偏偏不領情啊,直接忽略朝自己走來的大人,眼睛一直四處張望,街道兩旁有沒有開藥鋪的。

  顧融大概是生來運氣不好,命也不好??傊K歸是缺點運氣的,走了兩個多時辰,幾乎走了整個江都的十分之一,就是沒找著藥鋪。

  現(xiàn)在顧融體力有點透支,走久了酸痛的雙腿向他抗議,實在有點受不了了,無奈之下他接受抗議,找了個陰涼的地兒就坐下休息。

  他有點沮喪,渾身大汗淋漓,甚至能聞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沾滿汗水的衣裳,緊貼著他的皮膚,黏黏膩膩的,讓他很不舒服。

  被顧融緊握的雙手攥了兩個多時辰的銀錠子也被沾染上了一層粘膩。

  好熱……

  好累…………

  想放棄……

  想娘親…………

  想回家……

  顧融疲憊的閉眼。

  腦中卻浮現(xiàn)娘親抱住自己,渾身是血的樣子,他猛地睜眼,生理性大喘氣兒。

  不太清醒的顧融朝自己臉上扇了幾巴掌,讓自己清醒清醒。他咬緊牙關,小手一絲不漏的包著銀錠。起身后,顧融決定放下自己的身段,找人問路。

  已經(jīng)下午快傍晚了,顧融花了很多時間做了無謂的事。長夏的太陽很烈,白天很長,他還有時間,至少這個點店鋪還沒關門。

  他重新回到場街上,邊走邊用眼睛亂瞟路上行人,眼神落在幾個帶孩子的大人身上,他躊躇不前,不知如何上前,開口詢問。那幾人沒看到小孩求救的眼神,帶著各自的娃自顧自的各回各家。

  顧融不再猶豫,繼續(xù)尋找下一個目標。

  沒多久,他與一老翁擦肩,看老翁的胡子,應該的老頭或者老爺爺。老翁蓄著白胡,面目祥和,跟祭拜時往那一掛的畫像上的神仙長的幾乎都差不多。

  老翁一手拿著扇子扇風,一手拿著靶子。靶子上整整齊齊,插滿背,晶瑩剔透的糖漿包裹著的紅山楂。

  很可惜,天有些熱了,糖葫蘆上的糖漿有了點融化的趨勢,也沒人買,估計得爛手里。

  一個賣糖葫蘆的慈祥老爺爺,從哪看都不像壞人。長的就像仙氣飄飄神仙,還賣著小孩兒喜歡吃的糖葫蘆,哪哪都不像壞人。

  于是顧融湊到白胡子老翁面前,鼓起勇氣,用微如蚊叫的聲音,坑坑洼洼的詢問:“老人家,請問您知道最近的藥鋪往哪走?”

  老人年紀大了,有點耳背沒聽清楚:“娃兒,你說啥?”老人用混沌的濁目看著顧融。

  顧融只好用比剛剛更大的聲音,盡量平緩的重復一遍。

  這回老爺爺聽懂了,只是腦子好像沒緩過來,他轉(zhuǎn)頭望向街角,頓了頓,好像在想什么,過了會兒,老人的濁目好似清明了些:“啊,那直走有家?!彼郑噶藗€方向。

  指完路,老人的嘴并不準備停下來。

  人老了難免好事,老人像跟自個兒孫子嘮家常一樣問顧融,“娃兒干嘛去哪?”

  顧融微頓,不知如何回答。他想起林燼,想起她那很特別的的紫色眼瞳。他不認識林燼,兩人之間也沒多大關系。轉(zhuǎn)頭一想,林燼不是娘親的親戚嗎?他想通后利索回答:“家里人病了?!?p>  老人也不多過問,直接放行:“那行,快去快回吧。”

  顧融道完謝,向老人剛指的方向直走。沒多久,一家【安記藥鋪】出現(xiàn)在他眼前店還沒關,顧融慶幸的嘆了口氣。

  至于之后怎么進店抓藥的,他忘了,回過神,他已經(jīng)拎著幾包藥在【安記藥鋪】門口,身上還有些碎銀。為了答謝老人的指路,省了他不少的精力和教程,顧融拿了塊碎銀,跟老人買了兩串糖葫蘆,多的錢當做答謝。

  也能讓老人早些回家。

  天還沒多黑,顧融趕回樂民興叫醒林燼。路上他吃掉了串糖葫蘆,這是他幾天以來發(fā)生的最好的一件事了。

  林燼被叫醒還是一副懵懵的,丟了魂的樣子。

  顧融也不多說什么,把糖葫蘆塞進女人手里,拿上藥:“您先休息會兒吧,我這就去煎藥?!彼€不忘提醒,“藥很多,還蠻苦的樣子,最好留幾個糖葫蘆,一會兒吃藥?!毙∑ê⑺ι祥T就跑了。

  熟透的山楂殷紅,被微黃的糖漿包裹連接串在同一根木簽上,凝固的糖漿有點融化的跡象,糖葫蘆上帶著點好看的光澤,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林燼也不是一個客氣的人,更何況錢是自己給的,她輕咬最上面的那一顆“咔嚓”,凝固成型的糖衣被清脆的聲音咬碎。

  不得不說,這糖有點粘牙,她故意沒有咬到山楂,沒被酸味襲擊。只有滿腔的甜膩。碎裂的糖衣碎片在林燼的口腔中慢慢融化,彌漫起醉人的甜。

  雖然此時她感冒了,味覺不太敏感,這點甜盡管空白,但也能被嘗的出來,甜到心里了。

  因為一絲一縷的甜味,林燼開始想要不要對小屁孩好點?她木然地想著要不要的同時?嘴上仔仔細細的啃光糖衣,只留下曾被糖漿包裹過的紅山楂。

  問題還沒想好,顧融就端著碗,冒著苦味和怪味的湯藥來了……………………

  苦味把林燼拽回來,她看著藥和小孩相顧無言,眼中的害怕、驚慌即將溢出。

  她稍微緊閉了下眼,再睜開,仿佛方才的驚慌沒存在過,她把已經(jīng)吃完了的糖遞給顧融:“扔了,順便拿個大碗裝滿溫水給我?!?p>  顧融看著一棍子山楂,不免疑惑,不過他沒有太多好奇心,也上門走了。確認人走了,林燼才放松的拍了幾下胸脯,好像逃過一劫。

  其實還沒。

  剛剛看到湯藥的那一刻,林燼才想起來自己怕苦怕吃藥。一時沒想起,是因為她已經(jīng)好久沒生過病了。

  女人的紫眸緊盯著那碗黑呼呼的冒著熱氣的湯藥,無從下手。沒多久,顧融端著碗溫水來了。

  林燼看見人猛然想起什么,便問:“我的冰柿子呢?”

  顧融回答,“你生病,吃那種東西不容易好,很可能還要再多喝點藥?!?p>  顧融說的沒錯,林燼也不好多說什么,思索再三,決定讓小孩先走,自己解決面前這個危機再說。

  “那個事我先想想,你先下去吧。”

  顧融點點頭表示知道,關上門走了。

  沒有其他人了。

  林燼與那碗熱騰騰的湯藥對抗,不自覺的咽了咽,因恐懼而分泌的唾液……

  喝藥前,她給自己做了很多心里準備,不多也就一炷香的時間,藥都涼透了……

  她本想一口悶直接解決,但是苦到直接滲入人心和怪味兒逼的林燼幾欲嘔吐,苦味在口腔中彌漫擴散,久經(jīng)不散,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只能逼迫自己強行咽下那一口為數(shù)不多的湯藥。

  吞咽完,她立刻喝了一口水,緩了緩。頂不住,真的頂不住。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林燼輕輕抿一口藥,灌一口水,照著這樣的比例,逼自己喝藥。

  最后水沒了,藥還有半碗。灌水的碗比裝藥的碗大了兩倍左右

  ……

  “算了,不喝了,應該能好”,林燼開始有點瘋魔的自言自語道。

  不久前,殘留在舌尖的甜味與此時無法消彌的苦味,形成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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