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對不起,我不該打你
蕭明熙禁不住懷疑,投河自盡是程蘊導演的一場戲,目的是抹黑寧國公府的名聲,逼得他不得不向她低頭。
覺得這樣就能如愿以償和他做夫妻?太天真!
自以為看破一切的蕭明熙對程蘊厭惡極了,剛升起的一點好感湮滅得干干凈凈。
“這看起來可不像是接受道歉的樣子。”
“嘿,我敢打賭,小草包見著蕭明熙肯定走不動路!”
“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會被逼得投河自盡,看來寧國公府不像傳聞里說的那么好。”
程蘊留心聽人們說話,一邊看向蕭明熙。
他穿著銀白錦袍,寬肩窄腰長腿,容貌英俊朝氣,劍眉星目,雖不如謝意之、程涵和神秘客出挑,也是不多見的俊杰。
從前看他,她只覺得他是世間最好。
此時再看,她的心靜如止水,不起半分漣漪。
因他不喜她,他厭惡她,她又何必拿自己的一顆癡心送他?
程蘊看開了屬于十一小姐的過去,因見到蕭明熙而生出的小小愉悅就如烈日下的薄雪,迅速消融化水,滲入土中,再也尋不到點滴痕跡。
擋在路上的人們向兩邊退開,國公府侍衛(wèi)們過去了,定國公過去了,程蘊也過去了,寧國公府的獸車被他們無視,然后拋到身后,仿佛獸車和騎著異獸的蕭明熙是無生命的景物。
吵鬧聲漸止,私語聲又起。
“怎么和說好的不一樣?”
“怎么就過去了?”
“那個人真的是廢物小姐?他真的是蕭三?他們怎么可能不說話!”
是啊,程蘊怎么可能不來纏他!怎么不用那種甜膩膩的聲音喊他明熙哥哥!
蕭明熙覺得事情變得復雜了,就像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忽然脫離了他的控制,不再出現(xiàn)在他的掌握之中。
丟下憎厭的情緒,他看向那只遠去的白虎和白虎身上的少女,以為她會像從前那樣回過頭來癡癡看他,可他只看到一個背影,被丫鬟擋了大半的背影。
程蘊沒有回頭。
程蘊沒有看他。
程蘊似乎不在乎他了。
“追上去!”祖父的聲音第二次傳入耳中,命令的語氣不容抗拒,“向她解釋,告訴她你與葉氏女再無瓜葛!”
蕭明熙沒有聽從。
他說:“夠了,祖父!我不想見她,也不想娶她!”
拋下兩句話,蕭明熙拍了拍屬于自己的異獸,異獸撒蹄子,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留下一地驚愕。
獸車里,蒼老得掉光了頭發(fā)的老寧國公忽地睜眼,口中發(fā)出一聲人耳聽不到的低沉吼聲。
噠噠噠——
跑遠的異獸以更快的速度沖回來,迅速越過定國公府的大門口,追向走遠的程蘊一行,看在不明真相的人們眼中,就像蕭明熙改變想法,要向程蘊解釋自己與葉凝月的私情。
在吼聲響起的瞬間,沒有人察覺到變化,除了騎著白虎的程蘊。
她驀地回頭,目光如電,遙遙望向已經(jīng)看不到影子的寧國公府獸車,以為一只恐怖巨獸突然出現(xiàn),卻是什么都看不到。
“阿蘊?”定國公察覺女兒的異樣,“你還想嫁他?”
“不,我好像聽到了異獸的吼聲。”
“吼聲?”定國公狐疑,“這里是內(nèi)城,不允許實力過高的異獸和妖植出現(xiàn),若有異獸鬧事,必會被大陣誅殺?!?p> “應該是我聽錯了?!背烫N收回目光,看到程涵正看著自己,問,“怎么?”
“我,聽到?!背毯f,“你,沒有聽錯?!?p> “我也沒聽到?!绷鹆е檎f。
莫非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聽到吼聲?
程蘊詢問傳承之地里的緋雪。
“我又不是聾子,當然能聽到啦?!本p雪在忙著煉藥,快速說道,“那是使用秘術發(fā)出的吼聲,除了被吼聲命令的那個生物,得有足夠強大的念力才能聽到。普通人聽不到,那是他們太弱。”
好吧,高等種族又在蔑視人類了。
程蘊順了順白虎漂亮的皮毛,感覺手指有些灼熱,低頭看去,那枚透明的指環(huán)似乎出現(xiàn)了幾枚金色的細小字符,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
這……
噠噠噠——
蕭明熙的異獸追了上來。
得到定國公吩咐的白虎猛地對它齜牙,露出十分兇惡的模樣,將這只實力不夠的異獸嚇得連退三丈,不敢接近。
定國公心里老大不歡喜,瞪眼睛道:“你又想干嘛?還要來害我家阿蘊一回?”
蕭明熙臉上掠過一絲羞怒的鮮紅,幾乎想立刻掉頭離開。
但他知道他不能,祖父要他向程蘊解釋清楚,他必須把這件事做到。
異獸違抗主人命令跑回來,那是祖父對他的警告。
生為蕭氏后裔,當肩負維護蕭氏的責任,程蘊投河自盡,寧國公府的名譽就像被潑了一大盆污水,那是他造成的,也該由他挽回。
“程……”蕭明熙開口說了個字,怎么都想不起未婚妻的閨名,改口道,“十一小姐,對不起!”
應付般說出道歉的話,他想讓異獸離開,異獸卻不聽話。
蕭明熙難堪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身體因即將到來的羞辱變得緊繃,看起來倒像是他受到了程蘊的傷害,被逼得絕望自刎。
“這叫道歉?”定國公就像他設想的那樣發(fā)出嗤笑,“寧國公府果然好家教,本國公今天算是見識一回了……”
蕭明熙緊緊捏著拳頭,告訴自己要忍耐。
他看向程蘊,對上她冷靜的眼眸,心臟突地一跳,又一次感受到屬于自己的東西脫離掌控的滋味。
程蘊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也許她是假裝?
蕭明熙不相信程蘊真的能放棄自己這個金龜婿,她能嫁的最優(yōu)秀的未來夫婿,唯有他,所以,她是絕對不會對他放手的。
蕭明熙認定程蘊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聽著定國公的羞辱,心中對程蘊的厭惡和憤怒就像熊熊燃燒的烈焰。
“父親?!?p> 程蘊制止親爹的冷嘲熱諷,看著被侍衛(wèi)隔開的蕭明熙,咬字格外清晰地說:“蕭三,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無論你是否與葉小姐斷了關系,請回吧?!?p> 嘭——
蕭明熙憋著的怒火仿佛一下子爆炸了。
“憑什么?”他盯著她,眼睛里的鄙夷和不屑一點都沒有掩飾。
你這個惡毒的廢物,憑什么拒絕我的道歉?
“憑什么?”程蘊重復著他的質(zhì)問,噗嗤一聲笑了開來,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無賴,“問得好?!?p> 她說:“婚期將至,你與葉小姐糾纏不清,憑什么讓我原諒你?我請葉小姐遠離你,你沒弄清楚事情究竟,先打我一耳光,指責我對葉小姐不利。如此是非不分,疑鄰盜斧,請問你哪來的底氣、哪來那么大的臉,在這里大聲質(zhì)問我為什么我不原諒你?”
“難道你沒有對凝月不利?”蕭明熙急著為自己辯解,話說出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葉凝月的稱呼過于親密。
“你說,我為什么要對她不利?我一個廢物,怎么對你的天才心上人不利?”程蘊好像聽到一個引人發(fā)笑的笑話,指著天說道,“我程蘊做事,問心無愧!有愧于心,天打雷劈!”
這個世界的誓言具有約束力,沒人敢輕易發(fā)誓。
程蘊說,她沒有對葉凝月不利,老天爺也沒有劈下一道雷,這表明她說的確是事實。
蕭明熙順著她的動作,抬頭看了看天,天空晴朗無云。
他認為程蘊要害葉凝月,老天爺認為程蘊從未對葉凝月起過不好的心思,孰對?孰錯?
老天爺不會錯的,所以他一直以來都誤會了程蘊?
葉凝月騙他!
不,葉凝月從未說過程蘊要害她,他對程蘊的錯誤認知,全是自己一廂情愿!
蕭明熙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就像傻子一般愚蠢可笑。
他看著程蘊,強調(diào)般說道:“發(fā)誓并不能證明你無辜?!?p> “我不需要證明自己是無辜的,你的看法如何,與我何關?”程蘊示意擋在兩人之中的侍衛(wèi)們讓開,冷漠說道,“我只知你打了我,對我道歉滿懷著不情不愿?!?p> 定國公揮手,侍衛(wèi)們退下。
蕭明熙胯下的異獸發(fā)出嗚嗚叫聲,恐懼白虎的接近。
他順著異獸的毛,耐心安撫它的情緒。
白虎距離很近,程蘊的距離也很近,他能看到她白里透紅的肌膚,就像桃花那樣艷,讓人想用畫筆臨摹在紙上日夜觀看。
“對不起,我不該打你。”蕭明熙柔和了聲音第二次道歉,比第一次真誠了些,眼睛也不再避著她的注視。
祖父說得對,程蘊長得很美,娶她為妻也許不是一件很難接受的事。
都是因為葉凝月?lián)v鬼,他從前看不到她的美。
忽然間,程蘊展顏一笑,好似無數(shù)朵花同時盛開,炫目耀眼,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蕭明熙的怒火在無意識中熄滅。
他看著她,希望得到她溫柔的原諒。
程蘊笑著揚起手,看起來似乎想摸他的臉。
受美色蠱惑,蕭明熙矜持地抬起下巴,決定給程蘊碰觸自己的榮幸。
“啪——啪——”
對方主動配合,程蘊干脆利落地兩巴掌打下,鮮紅的兩個手印突兀出現(xiàn)在蕭明熙俊秀的臉上。
“!”
蕭明熙驚愕地捂著臉,怎么都不信自己竟被程蘊打了。
人們驚愕地瞪大眼,怎么都不信程蘊打了蕭明熙。
“對不起,我不該打你?!背烫N將蕭明熙說過的話還給他,語氣誠懇,滿懷著歉意,“看到你,我就想起你打我的那一巴掌,實在忍不住?!?p> 這算什么理由?
蕭明熙的臉因極度的憤怒微微抽搐,前所未有地羞辱感仿佛缺堤洪水傾瀉而下,瞬間將他淹沒——
他動彈不得,定國公強大的氣息猶如沉重枷鎖,讓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程蘊再次揚起那只打了他的手,啪啪兩下又甩了他一對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