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紅梅趁楊國還沒回家吃飯的工夫到了楊明家去了一趟,卻不想正碰上小兩口在屋里吵架,她說了兩句便生氣地抱著甜甜走了。
回到家中時,楊國已經(jīng)回來,正和老爸坐在飯桌前等她回來吃飯。
杜紅梅一臉的不歡,坐下來便說:“你說甜甜她媽這個人也真是的,今中午楊明去杜玉娥家吃了頓飯,她愣懷疑他倆有問題,你說楊明是那種人么?這不是胡鬧啊?!?p> 楊國說:“媽,她這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都是疑神疑鬼的,和她生什么氣,快吃飯吧?!?p> 杜紅梅看了眼桌上的飯菜,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起身去櫥子里找東西看,問道:“楊國,這櫥子里怎么少了三瓶酒呢,是不是我不在家的這幾天你爸偷著喝酒了?”
楊國說:“沒有啊媽,有我在監(jiān)視著爸,爸不敢喝酒。”
“那怎么少了三瓶?”
楊傳名撤了下肥胖的身子,頭也不轉(zhuǎn)地說:“嗨,這是楊國拿給朱全喝了。你還不知道,這幾天啊,楊國又是給朱全鋤草又是幫人家上糞,哎呀比干自家的活都勤快啊?!?p> 杜紅梅臉上又浮起一片光亮,她笑了笑,返回座位,說:“幫他干點活是應(yīng)該的,你看朱麗麗又不在家,這累活他兩口子干不了。再說了,你和她爸的關(guān)系搞好了,那朱麗麗有可能會回心轉(zhuǎn)意再和你和好的?!?p> 楊國心里美滋滋的。
此時,村里的大喇叭響起了杜文勇的喊話:大家注意一下,我下個通知,今天下午兩點在咱村委會議室舉行村東棚戶養(yǎng)殖區(qū)地皮的拍賣招標會,希望有意收購那塊地皮的村民們前來招標,過期不候。我再說一遍……”
楊國內(nèi)心激動起來,他放下筷子抹了下嘴角往外就跑,差一點與進屋的三弟撞個滿懷。
三弟楊明卻是一臉肅穆的表情。
楊明見他慌急的樣子便問:“二哥,你要到哪兒去?”
楊國說:“今下午不是要競標土地嘛,我要去約他們仨個一塊兒去?!?p> 楊明說:“你等一下,我還有幾個事情要告訴你。”
楊明目光很銳利地看著二哥,說:“二哥,你們四個現(xiàn)在湊齊了多少錢?”
楊國說:“每人十萬,總共四十萬?!?p> 楊明說:“我估什這塊地盤能拍升到一百萬元。”
楊國吃了一驚:“什么,有可能到一百萬?”
楊明說:“是,很可能到這個數(shù)。因為咱村里的大老板除杜海龍之外都遞交了競爭申請,他們都想得到這塊地皮,而杜金山的勁頭最大。所以我把二哥找來是想告訴你要沉往氣,千萬不要怯場?!?p> “嗯,”楊國點點頭。
楊明說:“你現(xiàn)在就去和他們?nèi)齻€說一下,記住,一上來你們不要報價,要等,等到最后只剩兩家在競爭了,然后你們就起來追價,不管追到多少錢,一定不要松口,到時我在場會給你暗示。好了,你快去通知他們吧?!?p> 楊國倒有些緊張了。對于這種競拍的場合他從來沒有參加過,聽楊明的語氣似乎面臨一場戰(zhàn)爭似的。他不敢怠慢,匆匆地去找杜良臣他們?nèi)チ恕?p> 村會議室內(nèi)已坐滿了好多人,除了楊國、豆芽菜、祥文和杜良成外基本上都是老板以級的人物。村里的首富杜海龍沒來。
杜金山坐在前排,土黃色的西服革履,油頭白面,一幅老板的氣派。人都到齊了,他回頭看了坐在最后排的楊國他們一眼,鼻子里發(fā)出一聲輕蔑的哼笑。
與以往會議不同的是,今天的會場前臺上除了村干部之外還有兩名身著制服的公證處的工作人員。他們面前的桌上放著紙墨,腋下還夾著一個黑色的文件包,在村支書杜文勇上臺開始講話時他們才把包放在眼前,給人一種很神密很莊重的感覺。
杜文勇說:“大伙安靜了,現(xiàn)在我來介紹一下?!?p> 他一指旁邊的那位公證處的工作人員說:“這位是咱市公證處的張?zhí)庨L,大家歡迎?!痹谝黄坡曋袕?zhí)庨L站起哈了下腰,同樣,在又一陣掌聲之中另一位工作人員也站起身躬了下腰。
杜文勇又說:“咱村東那塊棚戶養(yǎng)殖區(qū)一直以來就是咱村申請原生態(tài)旅游村的一大障礙,這樣經(jīng)過咱村民委員會和村民代表的商議決定,把那片地咱建成高級賓館及飯店,這樣咱村里就決定把這建設(shè)權(quán)歸屬到個人。大家也都知道,這土地是國家的,中標者除了上繳國家地稅外還要繳部分集體土地使用費,這樣那片地三畝半地,咱的起拍價是二十萬,上不封頂,有愿競標的現(xiàn)在就開始投標?!?p> 會場內(nèi)一片寂靜后開始騷動起來。
“三十萬。”先是人群中有一個人舉牌喊道,眾人轉(zhuǎn)頭去看,發(fā)現(xiàn)是楊永華。他聲音高亢宏亮,大有一種凌厲干煉的韻味。
緊接著有人報出四十萬的價格,場內(nèi)開始有些騷動。
“五十萬?!弊谇芭诺亩沤鹕介_始出價,場內(nèi)騷動的聲音更大,看看這幾個大老板相繼出牌,各人都卯足了力氣準備拼死一搏,大有黑云壓境電閃雷鳴將要爆發(fā)的意境。
站在后排的楊國緊攥的手中開始冒汗,全身血液的流速加快,內(nèi)心呯呯直跳,他們四個都相互對望了一眼,場內(nèi)抬高的報價聲讓他們都感到了一種焦灼和不安?,F(xiàn)在的競拍價已經(jīng)超過了他們湊齊的錢款。
價格繼續(xù)盤升,已經(jīng)追到九十萬,這讓楊國感到了失望。報價的是楊永華,一時場內(nèi)安靜下來。
公證員筆直地站著,表情嚴肅地舉起了錘頭,一邊面無表情地喊著:“九十萬一次,九十萬兩次,九十萬……”
”一百萬!”杜金山舉起了牌子。他在回頭看楊永華時臉面象涂了豬血,目光冷如冰霜。
楊永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咬牙又把牌子舉了起來:“一百二十萬!”
“嘩一一”場內(nèi)噪亂起來。在人們的驚呼聲中杜金山低下頭有力地抓了下頭發(fā),然后猛一抬頭,好象痛苦地做了最后的決定。
在公證員冷冷的報價聲中他顫抖地把牌舉起,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用盡力氣地喊了一句:“一百五十萬!”
楊永華頹廢了,他搖了搖頭,皺眉斜眼地說了一句:“這小子,不要命了!”
杜金山舉牌的手似乎非常吃力,一百五十萬,這個數(shù)字已經(jīng)超出了他能承受的預測的極限,他相信沒有人再敢沖刺這個數(shù)字,也確實如此,楊永華懊喪地坐了下去。
公證員又一次舉錘高喊:“一百五十萬一次……”
楊國的心一下繃緊了。他轉(zhuǎn)臉盯著楊明,楊明沖他點點頭,用手指示意追加十萬。
杜金山此時感覺輕松了許多,饒有興趣地觀看著公證員舉起的錘頭,看它落下時那優(yōu)美的身影……
就在公證員第三口喊聲剛出口時,楊國忽地一下舉起了牌子,同時大聲喊道:“一百六十萬!”
場內(nèi)轟動豁然爆棚,無數(shù)驚異的目光紛紛投來。
這幾乎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一個趕馬車的馬車手競?cè)怀鲆话倭f買塊地皮?他哪來這么些錢?
杜金山也徹底暈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而且他懷疑這話音是不是楊國發(fā)出的。
他看到他高舉的牌子,再往下是一只健壯的手臂,楊國正瞪眼圓睜地舉著它……他憨厚的形象競讓他感到了好笑,而且笑出了聲。
他似乎麻木了,耳邊似乎沒有聽到公證員的喊叫,他只在轉(zhuǎn)回頭時清楚地看到從上而下的錘頭敲在了一面銅鑼上……
他無力地坐下來,油頭粉面埋在雙手之間。
室內(nèi)一片歡呼聲。楊國腳步沉穩(wěn)地走上前臺簽了字。
他們四個馬車手擁抱在一起。村干部一一走來向他們祝賀,楊永華也走過來,有力地拍了下楊國的肩膀。沒有人去留意杜金山,甚至杜金山怎么走的,大伙兒也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