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師姐跑路
翌日,天光大亮。
師宛尚在夢中和周公糾纏正歡,誰料一道急促的叩門聲硬生生將她拽了出來。
“師姐,師尊命我請你去長寧峰核對宗門七十八卷財錄,隋京長老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蔽萃?,云崖倚在梁柱旁,嘴里叼著根不知從哪兒拾來的狗尾巴草,一只手拼了命的敲著身旁的木門。
這木門才換了新的,還是師宛醒來不久時因為把控不好仙術(shù),有次竟是直接一股蠻力將門劈了個粉碎,就這木門也是掌管宗門后勤部的長老劃賬本記賬才給換上的。
屋內(nèi),師宛被這魔音擾得徑直坐起身來。
“敲敲敲,敲什么敲?敲壞了你出錢換???”師宛掐訣換了身得體的衣裳,這才扶額開了門。
云崖并未同她拌嘴,他趕著將師宛帶過去之后還得去參加晨劍試煉。步游京傳他時,他本不想接這門活的,但見了他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又想起自家?guī)熃阕詮男褋碇蟊悴惶孔V,這才前來。
猶記得那日清水長老來替師宛看診時,苦皺著眉半晌不開口。
步游京險些以為是她這條命沒撿回來。
誰知清水一開口便語出驚人:“師宛這丫頭走火入魔,如今舉止怪異,恐怕是魔氣上腦,使得腦子缺了根筋。”
到了長寧峰,云崖思緒收回,看向身旁面色不屑一顧的師宛,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
直到他親眼見到隋京長老將她接進了財錄閣,云崖才打道回府。
隋京長老一身素袍,手執(zhí)拂塵,模樣端的是道骨仙風(fēng)。
他領(lǐng)著師宛進了財錄閣,和藹的笑掛在嘴角從未下去過,師宛總覺得他笑的詭異,但也不敢出聲,只能聽著他一路上喋喋不休:“近來身子可有好些?你師父為你可是操碎了心,此番讓你來這也是對你委以重任。我知道你自幼天資聰慧,往后啊,這財錄閣可是也落在你的身上了?!?p> 財錄閣內(nèi)別一番天地,一眼望去竟都是些宗門弟子扎身在一堆書里忙的不可開交,他們幾人相對,手中拿筆勾畫著,還有人在凌亂的書堆里翻找著。
師宛腳步一頓,見隋京將她帶到一方石桌旁,桌上堆著三疊重得老高的書卷,有一本是打開的,正放在面上。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解隋京后半句話是什么意思。
直到后者站在她身旁,雙手背在身后,瞇著眼笑個不停。
師宛握著手中的財錄——即賬本,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臉色愈來愈黑。
時一月初三,購置弟子法寶三千套,借鶴仙門上品靈石九百。
時二月二七,開墾藥田三百畝,借玄機樓上品靈石七百。
…
時三月十六,師宛病危,購靈丹仙藥計一千三百中品靈石。
這是賬本?
師宛將書翻了回去,反復(fù)確認(rèn)面上寫的不是借簿。
隋京笑得愈發(fā)慈愛,師宛卻覺得他越發(fā)可怖。
這哪里是將仙劍宗交給她?
這分明是把上下數(shù)不盡零頭的債務(wù)交給她。
師宛起身,眼一黑,腳步踉蹌,心梗!
“隋京長老,這宗門外債欠下如此之多,何時才會還清?”師宛勉強開口,見隋京摸著下巴狀似思量。
“倒也無需太久?!?p> 師宛心下松了口氣。
“上次財錄閣粗略統(tǒng)計,大概需要十萬八千年?!?p> “啪嗒——”
師宛手中的賬本落在地上。
這是熬到她死都還不清???
這哪里是什么宗門?這分明就是一個外債成山的老賴窩!
師宛氣上心頭,不行,這宗門她絕對不能接!
這仙劍宗之所以還能在眾多修仙宗門里排的上名號,并不是這個門派多厲害,只是因為極北江州的第一天才兼第一仙尊隸屬宗門。倘若不是步游京的面子,怕是這些計數(shù)不清的靈石連借都沒有來處。
步游京想把這個爛攤子丟給她?
絕對不可能!
她得想辦法跑路!
師宛心下定了主意,面上將詫異之色斂下,便老老實實在隋京的監(jiān)督下將幾堆賬本清楚核對。
待離開之時,她這個曾掰著手指頭算上億訂單的大佬,也不知道那些賬本合計到底有多少個零了。
可怕!
師宛腳步加快,直到出了大門,手中掐著仙術(shù)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長寧峰。
她一路盤算著整個仙劍宗內(nèi)哪條路人少,哪條路距離出宗門最近,在她腦海里無數(shù)個逃跑路線被叉了又叉之后,師宛還是決定趁夜出行,畢竟夜半三更最適合跑路。
晚膳時,步游京果真兌現(xiàn)了昨日的承諾。
桌上一盤被油色包裹的春筍看起來格外有食欲。
師宛不知是換了吃食,還是因為這是散伙飯,竟是添了三碗米粥將桌上的那疊春筍吃的干干凈凈。
步游京啞然失笑。
“慢些吃,沒人同你爭。”
他聲音清朗,似琴音撩撥心弦。師宛順著話音剛落,將手中的碗放了下去?!皫熥穑┤兆游疑碜佑X著好了許多,可否將不奈何放出來?明日晨劍試煉我想一同去。”
仙劍宗以劍立宗,劍術(shù)精湛,為了防弟子憊懶,所以定下宗規(guī),凡晨時弟子需參加試煉,自己選擇試煉目標(biāo),二人一較高下,以勝負欲激起弟子練習(xí)之心。
師宛要不奈何,卻并不是為了參加勞什子試煉。
她斂眸,步游京還未回她。
就在她以為無望時,對面之人嘆息似的開口:“晚些我會差人將不奈何送回你房中?!?p> 步游京瞧著師宛可憐巴巴的模樣,卻不知道她要佩劍竟是為了帶著逃跑。還以為是將她困得久了,覺著劍法生疏便想起了練劍。
他不知道是自己,亦或者是仙劍宗將她嚇跑。
所以當(dāng)師宛回了房,美滋滋的將簪子大小的不奈何插入發(fā)中,她透過窗戶望著漸濃的夜色,攤出手來,掌心便出現(xiàn)一副筆墨紙硯。
師宛奮筆疾書,在悠悠燭火下硬生生寫完了三張素紙。
看著紙上自己“字字肺腑”的將自己的“一無是處”,“不堪大任”痛批的淋漓精致,師宛自認(rèn)自己從未如此有過文采。
她險些自己都信了。
師宛用硯臺將紙壓在下面,趁著天干物燥夜黑風(fēng)高,駕著不奈何便跑了。
*
步游京醒來便見打掃凌云峰的弟子素竹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仙尊不好啦不好啦,大師姐…大師姐她…”
手握茶杯的步游京眉頭微蹙:“何事急躁?”
“是大師姐,大師姐她帶著不奈何留下休書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