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買賣
“買賣？”師宛兩眼如燈，面上微楞，明顯是來了興致?！澳愕拐f說，是什么買賣？”
逍遙堂可不比其他小攤小販，這掌事人主動提出的生意，那必然是價值不小，至少對于逍遙堂是有利可圖。
師宛正愁著打怪懸賞來錢還是有些慢了，這張老一開口便直接撞上槍口，正合心意。
張老笑笑，雙手放入袖袍內，眸色一轉：“師仙友隨我來？”
后者點了點頭，便快步跟上去。
出了逍遙堂大門西行百余步，從一片竹林內穿過，逍遙堂里面是別一番天地。雅致的亭臺樓閣坐落四周，環(huán)山繞水，一直走了半柱香的時辰，張老才帶著師宛停在了一座小院前。
說是小院，實則進了里面才發(fā)現(xiàn)地方之寬敞，竟是和逍遙堂外面不相上下。
“喲，張小仙今個兒怎么有空來我這兒？你不在外殿干你的買賣跑我這里來尋清凈了？”
說話之人躺在一把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下巴上長長的胡須用一根紅色絲帶捆了起來，他并沒看向張老，話卻是對他說的。
張小仙？
師宛面上微紅，咬著唇瓣憋笑，看向一旁站著傲骨仙風的張老。
這名字倒挺有意思。
張老面色微窘，拂袖怒目上前：“是張仙！主上早便允我等去掉那字！”
主上？
師宛挑眉。
張老話語一頓，似乎反應過來自己嘴快說漏了些什么。他連忙止住，頓了頓，正經(jīng)開口：“老夫此次前來是有要事?！?p> “這位，乃是仙劍宗師仙友，師宛，便是三年前問鼎劍修第一之人，師從步游京仙尊?！?p> 景瀾微微蹙眉：“仙劍宗的人？你將她帶來這里做什么？”
仙劍宗從前可是久居七派頂峰，只可惜一朝馬失前蹄，落魄至此，如今若非步游京一直守在仙劍宗，恐怕如今它也只能算是虛妄界下九流的宗門了。
景瀾思緒沉沉，便聽張仙開口：“這位師仙友的事跡你也應當聽說過，這些年逍遙堂懸賞大多都是師仙友一己之力盡數(shù)完成?！?p> “而今吞天獸懸賞已久，好些宗門弟子前去都有死無生，你可知這兇獸最后便是死于師仙友手中？”
張仙話音才落，景瀾雙目放光，連忙看向師宛：“殺了？那尸首呢？可帶回來了？完整嗎？”
師宛還沒反應過來他神情轉變竟如此之快，只是猶豫一瞬便將儲物錦囊拿出遞給景小瀾。
那兇獸體積太大，她并沒有放出來，景瀾只需用靈力探入錦囊便能看見吞天獸全貌。
師宛還在思索他們要這吞天獸尸首有何用處時，景瀾忽然直起身子站了起來。
“一劍致死？”他眸光變得怪異，連帶著看向師宛都像是在看妖怪。
張仙知道他為何如此激動。
要知道這兇獸渾身上下都是至寶，其骨髓，內丹，還有堅不可破的獸皮，甚至就是他的利爪都是鍛煉法寶上好的材料。
這景瀾不才，又正好是個癡迷煉器的大師。
逍遙堂拍賣樓出去的法寶大多經(jīng)過他手，就是最次也是他手下的弟子耗費心血做出來的。
普通的法寶尚且都有幾百上品靈石。
更別提景瀾所出的法寶每每都有上萬甚至千萬靈石的高價。
對于一個煉器大師而言，最為吸引他的必然便是這些珍稀材料。
果然，不等師宛出聲問他，景瀾便搓著手微有些扭捏地開口：“實不相瞞，老夫看上這吞天獸的尸首了…不知這位師仙友能否割愛？”
話音一頓，他又怕誠心不夠：“老夫愿出高價，不知一萬上品靈石可夠？”他眼巴巴的看著錦囊半晌，然后又將目光投向師宛。
這女子一身素衣，姿容絕麗，平常人真是難以想象她竟然如此“暴力”，竟能直接將這吞天獸一擊致命。
果然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
他眉眼中的欣賞不止。
師宛還在猶豫，張仙眼珠子一轉，看向她：“師仙友有何猶豫？可是覺得這價格不合適？若是價格問題…我們還能再商量?！?p> 倒不是價格。
師宛面上不動。這人出如此高價要買這吞天獸的皮肉來鍛造法寶，只怕這做出來的東西賣價只會遠遠高于他的買價。
她素來都是生意頭腦，且最喜歡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思及此，師宛掐訣將錦囊收回，握在手中。悠然開口：“倒也不是價格問題，因為這價格我本來也就看不上?！?p> 景瀾看著手中空空，瞪大了眼。
一旁并未開口的張仙卻是微微瞇眼，仔細打量著師宛。
逍遙堂消息靈通，他也自然是知道師宛這些年在逍遙堂接懸賞是為了什么。
仙劍宗缺錢。
而且是特別缺錢。
師宛拒絕他，這著實是意料之外。
看著面前長身玉立，神情默然的師宛，他醞釀半晌這才開口：“師仙友這么說的話，不妨告知你的想法，我們也好酌情…”
“買賣可以。”
師宛打斷張仙的話。這人面上和藹，其實滿肚子都是算計心思，她不喜歡彎彎繞繞的談生意。
“我要你們售出法寶成品的五成。若你們能接受，往后我們可以長期合作，若是不能…這吞天獸我就將它拆分八塊用靈火煮了吃?！?p> 景瀾一聽這話，瞳孔一縮。
這是什么怪物？暴殄天物??！
“五成？”張仙生怕自己聽錯，語調微揚。合計這是獅子大開口呢？
他將目光轉向景瀾。
后者并不是擔心師宛的分紅問題，他目光死死的鎖在一旁女子手中的錦囊上，一張嘴張了又張，愣是沒說出話來。
“是這樣，寧仙友可否稍等，我們協(xié)商一下？”
她點頭，見張仙死拽著景瀾便后退幾步，二人貼近碎碎叨叨。
“她要吃了吞天獸！”
“什么時候了你竟然想這個？你可聽見她說要分五成？倘若這樣豈不是將你的那份吃了一半？”
“吃！讓她吃，老子不缺錢，老子就是不想看她暴殄天物！”
景瀾吹胡子瞪眼，張仙拿他并沒辦法，只能沉聲復又問了一遍：“你當真？”
“真，比真金還真！你快去同她說，我答應了，叫她將東西趕緊給我?！本盀懹喙馄骋妿熗鹫罩\囊模樣狀似思索。
他好似已經(jīng)透過識海聽到那慘無人道的聲音開口：“是清蒸還是紅燒呢？算了，還是直接烤了吧?！?p> 魔鬼！
張仙見狀也不再猶豫，輕嘆一聲便同景瀾走了過去。
“實不相瞞，師仙友這要的確實不少，但我逍遙堂從來都是誠意見人，我們二人仔細思考之后，若寧仙友每月能上交三只玄級兇獸的尸首，這筆買賣便能長久?！?p> 玄天界兇獸四等，天地玄黃，這天級靈獸已經(jīng)等于仙獸，而這吞天獸便是玄級魔獸，已經(jīng)是不甚少見。
張仙將重重顧慮壓下，索性擺爛?？倸w吃本也吃不到他該得的，他只是做個中間人罷了。
師宛毫不猶豫便點了頭。
就在景瀾正要上前接過儲物錦囊時，師宛又開口：“等等。我知道同逍遙堂交易必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這買賣買賣…自然還是要有白紙黑字一紙契約的好。這樣，縱使往后有了問題，也好給對方一個交代?！?p> 逍遙堂赫赫有名。
但她只信合同。
大勢力又如何？大勢力若是仗勢欺人違約了吃虧的依舊是她。有備無患，若是有了雙方合同，這樣就算出了岔子她便將這合同散布出去，到時候流言紛紛也能讓他下不來臺。
“好?！?p> 張仙并不知道師宛所想，還以為只是擬個契約。
他差人將筆墨紙硯送來。方桌旁，就在張老要動筆時，師宛卻突然叫住他。
“張老，這契約何不換種寫法？”
張仙微微蹙眉，不知這師宛又有什么幺蛾子。只見她直接接過筆來，看著面前的白紙，只一瞬，便沾了濃墨下筆。
“1.甲方承諾每月上交玄級靈獸3只，乙方需按成品法器賣價的五成分紅給甲方?！?p> …
“4.乙方不得以各種形式拖欠靈石?！?p> …
“7.雙方若其中一方違約需賠付另一方違約金…”
師宛頓住筆，側頭看著身后二人齊齊愕然的神情，打趣的開口：“不知二位覺得這違約金額多少合適？”
張仙：“師仙友，恕老夫愚鈍…這違約金又是何物？還有這甲方乙方…老夫當真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
“這契約，簡稱‘合同’，是以書面的形式定下一份對我們雙方都有保障的契約。而里面所寫到的甲方，即我的代稱，乙方則是你們的代稱，所謂的違約金…”
師宛頓了頓，只覺得同這些古人講這種東西當真是費口水。
“違約金便是一方違反了約定，就需要賠付另一方一定的補償金，以此來為雙方利益做到一個保障。畢竟，既然說了是長期合作，若一方突然終止，這于另一方多少也是有些不大合適的?！?p> 張仙看著面前侃侃而談的女子，一時竟有些怔愣。
誰知此時景瀾卻是突的掐他一把：“張小仙你猶豫什么呢？”
師宛將一切動作盡收眼底，嘴角微勾，斂了斂眸面上卻是不語。只因張仙嘴上不說，但那道熾熱的目光卻似要將她盯出個洞來。
好半晌，他才微嘆一聲：“也罷，今日老夫便送佛送到西，以逍遙堂的名義簽下，全當賣了師小友一個人情?！?p> 見他突然抬手，一道靈光閃過，而后那紙上便突然出現(xiàn)燙金的“逍遙堂”三個字。這是逍遙堂獨有的印記，那上面泛著絲絲縷縷的金色仙氣，無一能復刻。
師宛也是見好就收，心滿意足的將兩張紙仔細檢查一番，而后把一份放進儲物袋中。
“卻是沒想到，只知師小友劍修得道已是極致，卻沒想到你這經(jīng)商能力也是不遑多讓?！睆埾蓮那爸慌宸犹熨x異稟，劍修奇才，今日卻真是給他開了眼界，只覺得此女子身上除了殺氣和戾氣外，竟是如此睿智。
尤其她滔滔不絕說出的話，竟讓他一個掌管逍遙堂財務這么多年的長老，都是聞所未聞。
“好說好說，我這也只是為了糊口掙點小買賣～”師宛輕聲一笑，頓了頓后接著道：“既已辦妥，那我先不奉陪了。對了，往后靈石怎么打給我？”
景瀾默了。
張仙亦默了。
“你不必擔心，我堂堂逍遙堂怎么可能賒賬？待你任務完成時，靈石自會有人為你送去，我逍遙堂分堂遍及三界，跑不了一點！”
師宛挑了挑眉，只覺看他這得瑟模樣能到幾時，且看著，待她暴富后第一件事就是遲早把逍遙堂這個聚寶盆收購！
“好好好，你這么說就好。既然這樣，這吞天獸便交予你們了。”只見錦囊大開，眨眼間一具偌大的吞天獸尸體出現(xiàn)在地上。
“你們可一定要賣個好價錢！”
景瀾雙眼放光，連忙上前，只留張仙在旁應和。
師宛倒不想接著同這獸尸待在一塊兒，這氣味實在難聞，告辭后便轉身去了逍遙堂外山。
“哎喲，這不是師仙友嗎，這次來準備挑個什么樣的?！?p> 那道諂媚的目光定在半空，只見師宛腳下踩著不奈何，凌空而立。她微微頷首，算是給這人打了個照面：“給姐來個兇狠點的，整天打菜鳥，我這劍道還修不修了？”
她倒不在乎自己語出驚人，也不顧及下面烏泱泱一眾為難選擇懸賞任務的人。只因不奈何一出，她只用站在那里，便已是無人敢招惹她。
“您說的是，這不趕巧了，玄天界才丟了只地級兇獸正無人敢應呢，還得是師仙友出手?！?p> 那管事的話音一落，便有逍遙玉佩從他身旁朝師宛飛來，待落入手中，只見“窮則”二字隱隱若現(xiàn)。
窮則獸，爆發(fā)力弱，但勝在皮糙肉厚，外表堅硬如遁甲，少有劍能將其破開，性格殘暴，喜食人血，原在玄天界深處棲息。
只是如今——
“芙蓉鎮(zhèn)？竟是溜到人界去了。還真是…”暴富的好機會，師宛留了半句在心里偷樂，面上故作高冷的將玉佩收下，而后手中掐訣，拍了拍不奈何。
“走吧小老弟，芙蓉鎮(zhèn)一游～”
不奈何劍身流光乍現(xiàn)，頃刻間帶著她直沖天際，云霧間，朝著眾生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