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效已起半個時辰,李昭映力氣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只是眼睛還未完全看得清。
她扯下眼上的布條,對旁人說道:“他們暫時還追不上來。季須何,不必硬撐?!?p> 隨后,便聽到一記吐血聲,季須何心肺一陣絞痛,瘀血吐出來那一瞬間如釋重負(fù)。
“你本就有傷,還動用了內(nèi)力,把瘀血吐出來會好點(diǎn)?!?p> 李昭映尋聲站起,向靠在樹一旁的那人遞上一條手帕。
季須何抬頭目光停滯了一下,繼而接過手帕拭去嘴角的血。
“看著我做甚?”李昭映感覺到他投來的目光。
“你受傷了?!?p> 李昭映撫上自己的脖子,發(fā)現(xiàn)血跡已經(jīng)凝固,便一副瀟灑無畏的模樣回應(yīng)道:“唉,無妨,皮外傷罷了。”
季須何不語,只是上前將她拉到一旁坐下,替她包扎了起來。
“冒犯了?!?p> “你……”
望著眼前這人正為自己認(rèn)真打理著傷口,李昭映眸子中閃過一絲驚詫。
“我說過,在接下來的同行中我不會拖累你,方才那番情境你也不必丈量太多?!?p> “更何況我對你構(gòu)不成威脅……”
“就當(dāng)是同伴?!奔卷毢螆远ǖ?,“無論威不威脅,同伴的性命我都不會棄之不顧的?!?p> 季須何的輪廓在李昭映眼中越發(fā)清晰,直至目光對上了他那雙深邃的眸子。
李昭映本以為與他只不過是在去錦華途中的合作關(guān)系,達(dá)成目的之后各自分道揚(yáng)鑣。
雖然救過他一命,但在李昭映的眼里只當(dāng)是萍水之逢,從來不記這個人情。而他此刻堅定又真切的樣子似乎真的不止把她當(dāng)救命恩人來看待,而更多的是他口中所說的同伴。
“行?!崩钫延巢⒉环裾J(rèn),只覺得他一個被千夫所指的人竟還會信任一個相處不過數(shù)日的人。
不過“同伴”二字,還真是一個充滿義氣的說辭。
見她回應(yīng),季須何不再說話,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你仇家多嗎?”李昭映追問道。
“背負(fù)叛國罪名,世人都視我為敵?!奔卷毢巫谝贿?,淡然道,“不過,剛才那波人不是沖我來的。況且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除了你現(xiàn)在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p> “難道是沖著我來的?”
“不,是我們?!?p> “……?”
“看樣子想必是附近的山匪,眼下得想辦法擺脫他們。”
……
李昭映忽然湊過去,冷眼凝視著他:“你就不怕,我是來殺你的?”
“巧了,我也相信第一感覺?!奔卷毢挝?cè)著臉看向她,雙眼深透,“不必試探,我是真的信任你?!?p> 她沉思著,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起身往別處望去:“今日先這樣吧,早點(diǎn)歇息,至于那些山匪,天亮了再做打算……”
說話間,林間一陣騷動。
這么快就找上來了?手中劍被李昭映緊緊握著。季須何聞聲上前兩步,與她并肩。
李昭映抽劍擋開飛來的暗器,幾個蒙面的黑衣人破林而出,二話不說便殺了過來。
想起季須何負(fù)傷,李昭映便在抽空之際對他說道:“今日也算是見識到你的身手了,這幫人就交給我了。”
他只感到額邊的碎發(fā)被風(fēng)帶起,抬眼時李昭映已經(jīng)如雷電一般閃了過去。
天生的武學(xué)奇才,看樣子還是個上乘八品。季須何雙手環(huán)胸,在一旁觀看著打斗。
來人的架勢是朝著季須何的,劍尖還未刺到他,便被躍過來的李昭映擊倒在地。這下失了手,便竄林逃走了。李昭映顯然沒打盡興,還想要追上去,卻被季須何叫了回來。
“等等!”季須何拔下嵌在樹干上細(xì)如牛毛的暗器,他端詳著:“無影針,淬有劇毒?!?p> “這是要?dú)⑷藴缈?。從交手來看,他們不是山匪,倒是和那日來小酒館鬧事的人很像?!?p> “你聽過千機(jī)閣嗎?”
“略有耳聞,一個殺手組織?!?p> 看來,他們想讓他死第二次。季須何斷定那日在小酒館鬧事的和今夜行刺的是同一撥人。
李昭映不明白,在她看來殺手組織向來都是只收錢辦事,對國事一概不論,為何要對一個世人口中的國之罪臣趕盡殺絕?敢情是有人收買,那這個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又會是誰呢?莫非是有人對他深惡痛絕,不惜花重金買他的命……
“你這命,還挺值錢?!崩钫延诚氲竭@都已經(jīng)暈頭轉(zhuǎn)向了,“或者說,你得罪了哪位達(dá)官貴人?”
“我常年在外御敵,極少與朝中的人有來往?!彼掌鸺?xì)針,“不管是誰要?dú)⑽遥瑏砣辗介L,我總會找到他的?!?p> “不管是誰,我和你一起找……”
季須何聽后轉(zhuǎn)身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
“我是說,我們是同伴,你要是死了,就沒人帶我去錦華了。”李昭映生怕他誤會了些什么。
沒想到他突然頓住,俯身問道:“你身居八品?”
為何又討論到武藝了?“八品,有何不妥嗎?”
“身手不錯?!?p> “那當(dāng)然,說不會連累你的話又豈能有假?!?p> 李昭映想知道他居幾品,他懶懶散散地只回了一句“曾任官職一品”。
“我沒問你官職。所以你到底幾品?”
季須何不再作答,他知道她一直都想找人切磋,像個武癡。
……
流星颯颯,夜幕已深。望著李昭映在樹旁已然入睡,季須何又拿出了那一支無影針,仔細(xì)觀摩著。
腦海中一直浮現(xiàn)著那一雙陰鷙犀利的眼睛。他無法忘記,當(dāng)時倒在他劍下與他對視時的那一刻,是一種莫名的熟悉,但又夾雜著陌生的感覺……
變故后的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讓他如墜入大海萬丈深淵處一般,窒息、痛苦、煎熬……在無盡的黑暗中,死去的人纏著他的衣角呻吟、吶喊,要討回公道。他又何嘗不想?
世人都要他死,可他卻偏偏活了下來,是命定劫數(shù)還是亡靈遺愿所趨?他想,既然活著,就應(yīng)該找出所有真相,找到始作俑者,好讓九幽之下的千百亡魂瞑目安息。
如今大勢所趨,他誓要帶著深淵下所有的黑暗與陰謀浮出水面,公之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