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尊主,你要好好的啊
如此的迅速,年輕的修士覺得自己只是眨了眨眼,他的餅還沒取出來,便見劍光閃過,劍氣擦過他耳際。
他渾身冷汗,餅掉在了地上,立時回頭,只見他師叔的劍插在樹干里,劍身還在微微顫動,而樹干上,竟然有暗紅色的血滲出來……
是很厲害的修士呢……
一劍刺破了他的樹丹……
“樹伯……拜托你……照顧凰兒……拜托了……”
老樹耳邊響起很遙遠很遙遠的聲音。
尊主,對不起,樹伯不中用了,不能再繼續(xù)照顧小尊主了,對不起……
老樹眼前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
他看見年輕時的自己,長得高高的,會開黃色的花朵,結(jié)紅色的果子……
他看見人類在他樹下種菜種果,圍著他唱豐收的歌……
他看見渾身是血的尊主用帶血的雙手把金光包裹的小尊主捧到他面前……
他看見小小的女娃在他面前跑來跑去,跑進山,又跑下山……
他看見小女娃兒跑累了,坐在樹下吃果子,他撐開他的枝葉為她遮太陽……
他看見,小女娃兒摸著他干涸裂開的樹干蹙著小眉頭問他:樹爺爺,都春天了,你怎么還不發(fā)芽呢?
是啊,他老透了,不能再帶著小尊主奔跑,這兩年,連樹葉都不長了……
“樹爺爺,我給你澆水,你快快長大啊!”
真是傻孩子,都是樹爺爺了,還怎么長大呢?
小尊主,樹爺爺長不大了,也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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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后。
夜晚的無憂谷,淡淡薄煙籠罩,忘憂草結(jié)了露珠兒,在夜風里愜意地搖擺,草叢里,即照蟲螢火熠熠,惹得草叢里一叢一叢開著小白花的露珠草一邊聊天一邊搖著紅色的花萼去追逐它們。
“再修一百年,我們就可以變身了,我要變成好看的人類女子!我名字都想好了,我要叫阿珠!”一朵露珠草晃著自己紅色的花萼,已經(jīng)把它想象成人類的裙子。
另一朵露珠草皺起了花瓣,“你都沒見過什么人類,怎么知道什么樣子是好看的?也許變成個丑的了呢?”
“哼,我照著阿玳的樣子變??!阿玳就好看!”阿珠卷起花瓣,看向一旁石屋里那扇窗,窗內(nèi),映著女子的身影,旁邊還有個影子,只到女子肩膀,低著頭,“篤篤”的搗藥聲從屋子里傳出來。
另一朵露珠草卻滿是苦惱:“我還沒想好變什么呢,為什么大家都想修成人類呢?我們都很久沒看見人類了,以后也不會再看見,人類,只在祝余爺爺?shù)脑挶咀永锊庞辛恕祝【G又來啦!”
一條綠眼睛人頭蛇身的小家伙一扭一扭地來了,漂亮的人臉上滿是痛苦,“嗯!”
小綠從草叢里蜿蜒而過,剛蛻皮的身體在草地上拉扯出一條綠色血帶。
到了石屋門口,她輕輕喊,“阿玳?!?p> 門打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人類少女,穿著流光的裙子,臉圓圓的,像天上的滿月,聲音很溫柔,“是小綠呀?又蛻皮了嗎?”
“嗯。”小綠的小臉皺成一團,強忍著疼痛的委屈。
“來躺下,我給你敷藥就不疼了?!卑㈢榉鲋【G躺到醫(yī)廬的石床上,“別動哦,我去給你配藥?!?p> 阿玳去了里間,一個穿月白色繡金色祥云文的男童湊到了小綠面前,盯著她滿是綠血的身體,吞了吞唾沫,“你脫皮,這么痛的嗎?”
“嗯……”小綠點著頭,小小的聲音,“這是我最后一次蛻皮了,等我蛻完,我就長大了。”
男童眼睛一亮,“長大了不是就能長很高?”
“嗯,跟阿玳差不多高的?!?p> “真的?”男童面露喜色。
“嗯嗯?!毙【G看著他短短的身材,“陸師弟,你還要多少年才長高???為什么,我們大家都慢慢長高了,你還一直這么矮?”
“哼!”男童甩袖子出去了。
一身鑲金邊的月白色衫子,連繡文都是金色的,在月光下比即照蟲的燈還亮。
“當人類就是好?。£憥煹艿囊路闷?!”露珠草突然齊齊叫了起來。
男童焦急地回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為什么你們也叫我?guī)煹??你們……要叫師兄!我都成人了,你們還是草呢!”
露珠草們紛紛把花瓣卷了起來。
行叭,無憂谷人人皆知,自打阿玳入谷以后,陸師弟陸溪亭有兩大執(zhí)著:第一,當師兄,第二,要長高。
為了這兩條,已經(jīng)努力奮戰(zhàn)了九年,都以“壯志未酬身先‘死’”而告終。
至今,仍然是小師弟。
至今,仍然沒長高。
沒錯,九年過去,阿玳都已經(jīng)長得和師父一樣高一樣美了,陸師弟還是九年前的小豆苗一棵。
就在露珠草們跟即照蟲玩累了,無聊得昏昏欲睡時,無憂谷里響起一聲巨大的尖叫。
“啊——”
這聲音,驚動了無憂谷所有生靈,但凡長腿的、能爬的、能飛的、能滾的,都去了。
因為,肯定有樂子可看了!
無憂谷天天無憂無慮的,生靈們屬實無聊,最大的樂子來源,就是陸師弟了……
“快點快點!”
露珠草們眼睜睜看著大家伙兒一齊往陸師弟院子涌,小青鳥還不忘帶著瓜子兒從它們頭頂飛過,露珠草們只恨自己的腿還沒修成,晃著花瓣好著急!
陸溪亭的院子,從屋里到屋外被擠得滿滿的,一直排到河邊去了。
最里面,一臉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的,是陸溪亭的娘親朱闕,也是無憂谷谷主,是無憂谷所有生靈的師父。
旁邊一臉無奈、眼里寫著“我兒為何如此傻”的,是陸溪亭的父親陸端。
還有站在朱闕身邊、已經(jīng)出落得明媚動人的阿玳。
三人看著面前那只頸部在淌血的小鹿,無言以對。
最后,陸端捏了捏眉心,“兒子啊,蛇長大才是蛻皮,我們鹿長大,是不用蛻皮的……”
小鹿眨著濕漉漉的鹿眼,很是憂慮,“那我們鹿怎么才能長大呢?”
這話把陸端問住了。
原來如此啊……
磕著瓜子兒的小青鳥恍然大悟,拎著瓜子兒飛出去把這個笑話傳播給無憂谷的花花草草去了。
原來,陸師弟以為蛻皮能長大,回屋用刀割自己的鹿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