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疑惑地看著她,卻見宇霓裳望向冷宮的方向:“碧煙宮。”如夢打了個寒噤,緊咬嘴唇,眼神漸漸堅定,點了點頭:“靜心師傅,我這就去碧煙宮。為了小皇子,如夢什么都不怕?!?p> 當看著小謝道被宇霓裳成功地帶入太廟后,如夢松了口氣,這才驚覺自己幾乎快要虛脫。望望遠處的碧煙宮,仿佛一張張著猙獰血盆大口的怪獸。如夢咬咬牙,壓抑住心中的恐懼,往曾極力想逃脫的方向走去。
宇霓裳心中沉甸甸的,這份信任賦予的責任讓她心暖卻又莫名恐慌。將小謝道輕輕放在床的一角,她的心中溫柔而酸楚。如果不曾滑胎,她的孩子,也是這么柔軟粉嫩的吧?只是,她此生再也不會有這個希望了?;屎竽锬锎亩髑?,不敢或忘,這也是她報答皇后的唯一機會了。
宇霓裳匆匆取了些孩子能吃的東西返回房間,卻見小謝道在床上睜開了眼睛,安靜地看著她。母性的柔情在心中泛濫,她溫柔抱著他,哄著喂他喝了些稀飯。心中歉疚,太廟中實在沒有什么好吃的東西。
半夜時分,許是不適應周邊的環(huán)境,小謝道忽然啼哭起來。在漆黑的夜色中,在向來清靜的太廟之中,嬰兒的啼哭聲顯得特別響亮。宇霓裳驚得一把坐起,趕緊抱起謝道,不知如何是好。
感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小謝道立刻止住了哭聲,滿足地哼哼幾聲,繼續(xù)酣睡。宇霓裳冷汗涔出,心中祈禱不要驚動了太廟中眾人,更不要驚動在外守護的侍衛(wèi)們。
只是,天不遂人愿,太廟中幾乎所有的女人都被小謝道的哭聲驚醒了,大家猶疑了片刻,便紛紛點燈起身,開了房門走出來,尋找哭聲的來源。
女人們議論紛紛,有人在問:“方才好像聽見有孩子的哭聲,你們聽見了嗎?”眾人紛紛應和稱是,有人疑惑地問:“太廟之中何時有了嬰兒,不會是聽錯了吧?”
宇霓裳抱著謝道,躲在房中,一動也不敢動,心如擂鼓般怦怦地跳。
猛然聽得一陣喧嘩,似有官兵在擂太廟后院子的大門:“開門!快開門!”眾人面面相覷,太廟中居住的都是皇帝或者太上皇的后妃,鮮少有人敢如此粗暴地擂門。有膽大的后妃走上前去,撥開了粗重的門閂,全副武裝的侍衛(wèi)們一擁而入,鐵甲和手中的銀槍閃閃發(fā)光,森森的寒意逼得這群女人后退了兩步。
“剛才,娘娘們可曾聽見太廟重地傳來嬰兒的哭聲?”為首的侍衛(wèi)聲音陰惻惻的,眼光如鷹隼般掃向這群已無權勢的女人。無論以前多么風光,如今,這群女人是宮中太監(jiān)宮女都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的。
眾人默不作聲,有幾個膽小的,輕輕地點了點頭。侍衛(wèi)冷哼一聲:“有沒有哪位娘娘能出來給個交代?太廟中可是窩藏了什么人?”
看著他嚇人的神色,女人們紛紛搖頭:“大人明鑒,我等豈敢私自窩藏什么人?”侍衛(wèi)冷哼一聲:“既然無人交代,那卑職只好得罪各位娘娘了。來人,給我搜!”
眾女子慌作一團。不少人心中暗自感嘆,昔日自己如何風光,如今小小的侍衛(wèi)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囂張了。卻聽得吱呀一聲,一個女人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大膽!且慢!”
眾人隨著聲音望去,為首的侍衛(wèi)也微微低頭,抱拳施禮道:“德妃娘娘!”原來是太上皇的后妃,德高望重,頗受宮人尊重的德妃。德妃年長,曾生下一位公主卻不幸夭折,膝下無子,太上皇攜蓮妃離宮后與眾妃一并來到了太廟,法號素心。饒是如此,因其廣結善緣,侍衛(wèi)與宮女太監(jiān)們對她仍是無比尊敬。
德妃大聲呵斥道:“此為太廟,乃是太上皇及皇上后妃聚居之地,你們怎可擅自闖入,不怕掉腦袋嗎?”
眾侍衛(wèi)一凜。為首的侍衛(wèi)輕哼一聲:“德妃娘娘,您久居太廟,不了解如今的形勢。卑職也是迫不得已,奉命行事。”
德妃肅然道:“素心雖久居太廟,對外界形勢不甚了了。但是,無論世道如何變化,只要元宇仍是宇氏子孫的天下,就由不得胡來!”
眾人皆不敢言,為首的侍衛(wèi)低聲道:“謝娘娘提醒……可是,卑職若就此離開,只怕不好交差?!?p> 德妃冷哼一聲:“爾等可是因為聽見貓咪夜里喚了幾聲過來的?那樣的話,你們可以回去復命了。素心在太廟閑來無事,救下了一只生病的貓咪,豢養(yǎng)在此陪伴素心……”
此時,眾人方才注意到,夜里模模糊糊地看上去,德妃懷里抱著不知一團什么東西。德妃暗地里用力一掐,便有一只貓咪從她懷中掙脫,大聲地一路叫喚著,一溜煙地跑遠了。那聲音,可不就像極了嬰兒的哭聲。
為首的侍衛(wèi)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尷尬地笑笑,抱拳道:“恕卑職冒失,打擾各位娘娘了。卑職這就告退!”說罷揮了揮手,侍衛(wèi)們魚貫退下。
院門再次閂上。眾女子望向德妃,有人疑惑地問:“姐姐何時養(yǎng)了一只貓了?我們都不知道呢。這貓兒叫起來,怪瘆人的……”
德妃一笑:“姐妹們不要關心貓兒了,你們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崩^而嘆一口氣,“但愿天下太平,我們這小小的一隅也才能得安寧?!?p> 院子里的動靜漸漸都消散了,宇霓裳仍抱著小謝道盤坐床頭,全身疲軟。若非德妃解困,這一關只怕會過不去,她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
正暗自慶幸,卻突然聽得輕微的敲門聲。宇霓裳高度緊張,輕聲問:“誰?”德妃的聲音響起:“是我,霓裳?!?p> 宇霓裳咬咬嘴唇:“德妃娘娘,我已經睡了,請您明日再來吧!”德妃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輕聲道:“霓裳,我知道你房中有個孩子,你開門吧!”
宇霓裳大驚,怎么可以讓人知道謝道在此?但繼而一想,德妃能在關鍵的時候走出去幫忙解除危險,必然心懷善意,也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因而助她隱瞞。猶豫片刻,終是抱著謝道,吱呀一聲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