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不知道怎么解釋,我是個活人,只是暫時變成了紙人這件事。
我只能又抹了一把她的頭發(fā),嘗試輕聲說話:
“別哭了,快把你的身份信息,以及家里聯(lián)系方式告訴我?!?p> 現(xiàn)在的聲音著實有些詭異,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就像是兩張紙交疊后摩挲出來的沙沙聲,詭異非常。
但我委實沒有更好的辦法,我甚至能感受到我操縱的紙人,仿佛喝醉了一般,開始昏昏沉沉起來。
這絕對不是什么好信號,很可能不久之后,我就要和這紙人徹底斷開聯(lián)系,所以在此之前,我要盡可能多收集信息。
年輕女人像是被突然出現(xiàn)的我嚇傻了,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直到我又用紙人的小手,扇了幾下風(fēng),努力重復(fù)了一遍,年輕女人才如夢初醒,伸手輕輕攏住了我,眼淚一顆顆落下:
“我叫魯娜,慶城人,身份證號是330xxx,我媽媽的電話號碼是135xxx.....”
“你是神,鬼.....還是我的幻覺呢?”
“無論是什么,求求你,救救我好嗎?救救我.......”
我記了一遍魯娜的身份信息,頭疼的感覺愈發(fā)明顯,更別提紙人被魯娜的淚水沾濕,更加搖搖欲墜。
咬著牙將記下的信息又鞏固了幾遍,意識徹底從紙人上消散前,我只來得及喊出一句:
“等我.....”
等我明天去鎮(zhèn)上報警。
這一句話都沒說完,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并非只是紙人上的意識,而是所有的意識。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飄在高空之中的一顆星辰,在光怪陸離的世界中穿梭者,白光引領(lǐng)著我的眼睛,而后便是下墜....
緩慢的下墜.....
強(qiáng)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我瞬間回魂彈起身。
我還是在昨晚爬著入眠的書桌之上,鋪子里還是一個人也沒有。
屋外的天色已經(jīng)大亮,而且日頭已經(jīng)偏中。
竟然是睡了整晚加半個白天!
我有些不可置信,正想去看鐘表上的準(zhǔn)確時間。
從椅子上站起,腳掌落地的那一刻,強(qiáng)大的失重感傳來,混沌間,我甚至都沒能抓住桌子,便重重墜落在地上,桌面上的紙飄落了一地。
我后知后覺,我的喉嚨里,似乎從醒來就黏糊糊的堵著什么東西,一張口,大口黑血就從中噴涌而出。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噴涌,我完全止不住血液的流出,只能勉強(qiáng)拉起衣服堵住嘴,良久,這才看看止住血流成河。
再然后,便是如附骨之蛆般的疲憊感。
不對,整個狀態(tài)都不對......
我只能抓住身邊掉落在地上的白紙,混著自己口中吐出的血液在紙張上寫寫畫畫,將我自己現(xiàn)在記得還算是清晰的信息記錄下來。
然后,我又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回到了我自己的被窩,香軟蓬松的被子蓋在身上,我險些都要以為之前都是我的一場幻覺。
但頭部與身上傳來的陣陣疼痛,卻告訴我昨晚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我啞著聲音喊了幾聲二叔,我房間外很快有腳步聲響起。
在我的印象里,應(yīng)該只有二叔回來,才會看到倒在地上的我,然后將我抱回房間。
但這推門進(jìn)來的人,著實讓我嚇了一跳。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
曉紅,周老二家的媳婦,周文的親娘。
這女人還是一臉愁容,眉宇之間有些凄苦,是村里人愛嚼舌根說的喪家相,但我昨晚大概知道了這女人的來歷,絕對不會這么想她。
我連忙從床上撐著身體爬起來,啞著聲音又喊了一聲:
“曉紅姨....你怎么來了。”
雖然知道對方本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將我?guī)肽Э?,可曉紅姨又將我從地上救了起來.....
這令我心中著實有些不是滋味。
曉紅姨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喊出她的名字,愣了一下,上前扶起了我,又理了理被子,好半晌才輕聲說道:
“......我來買東西,趕巧看到你倒在地上,就順手把你扶起來了.....”
“你沒事了,那姨就走了?!?p> 這就走了?!
這回?fù)Q我愣住,眼見對方出了門馬上要走,立馬出聲道:
“曉紅姨,你不是還買東西嗎?東西還要嗎?”
我一咬牙一狠心,直接說道:
“......要不然,你買了東西,我去給你送?”
前方已經(jīng)走到院門口的曉紅姨,腳步霎時間一頓,恍然無措的轉(zhuǎn)過了身,連連打了好幾個噓聲的手勢,幾步就反了回來,把我重新拉進(jìn)屋內(nèi),一把關(guān)上門,這才失聲道:
“別別別,千萬別來,咱們家的生意不能做!”
“千萬不能!”
頂著我探究的目光,曉紅姨又重復(fù)了一遍,旋即咬著牙說道:
“.....真的別來,沒必要為了點錢,把自己一輩子都搭上.....”
“信我!我兒子真心喜歡你,已經(jīng)念了好幾天了,我男人就說想著讓我買東西的借口把你騙過你,然后......”
話到這里,曉紅姨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了。
但這也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我心下稍稍安定,曉紅姨能將這事情告訴我,顯然對方也是個骨子里就帶著善良的人。
而且,剛剛看我在地上昏迷,還救了我....
我思慮幾秒,還是決定直接開口詢問:
“曉紅姨,你是不是.....被拐來的?”
“你知道最近陳大富,也買了個媳婦不?”
曉紅姨那張蠟黃憔悴的臉上,霎時間閃過錯愕的神情,嘴巴微張,好半晌才能說出話來:
“你......你怎么知道?”
“誰告訴你的?你......”
我心里著急,便顧不得那么多三七二十一:
“先別管那些,我就是知道!你想走不?你要是想走,你今晚就別回去,和我一起到鎮(zhèn)上,我還有陳大富媳婦的信息,我們立馬報警,然后我把你送回去!”
眼見曉紅姨的臉上驚愕與惶恐并存,我心念一轉(zhuǎn),換了個方式勸道:
“走吧,別猶豫了。雖然你在這里有個孩子,但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
“你孩子已經(jīng)被教養(yǎng)壞了...還不如趁現(xiàn)在斷個干凈,你也能回到現(xiàn)代化社會!”
“你之前逃跑的時候,是不是因為外鄉(xiāng)人的身份收到了阻礙?”
“沒事的,我是本鄉(xiāng)人,我去哪里都不會有人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