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仵作來的很快，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婆婆。
阮阿婆的丈夫是仵作，有時跟著他出門驗尸，也學(xué)會了不少技巧。
洛陽城的女仵作不多，阮阿婆年紀大了，很多人也不想勞動她來驗尸。
現(xiàn)在這種情況，朱墨是讓兵丁去了阮阿婆的家把正在做飯的她給拽了過來。
阮阿婆到的時候，還穿著圍裙，臉上有灰。
看到羊獻容的時候，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大大咧咧地問道：“這是誰死了？這么著急讓我過來！我收費很貴的！”
“大膽！皇后娘娘在此，豈容你大呼小叫！”張良鋤可是宮中主事，自然是一等一地遵從禮儀教化，看到這樣的婆子，一點都不客氣。
“阮阿婆，快快行禮，這是皇后娘娘！”朱墨也趕緊說道。
“給皇后娘娘見禮?！比畎⑵哦嗫戳搜颢I容一眼，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個嬌俏的小姑娘，行禮時也沒有多規(guī)矩，只是匆匆跪下磕了一個頭。
“不必多禮?！毖颢I容也不生氣，“先去驗尸，稍后再過來說話。”
“哦，好?！比畎⑵耪苏约旱膰梗窒蜿愗踝饕怂尿炇ぞ呦?。
剛剛俯下身，又轉(zhuǎn)回頭問道：“皇后娘娘不怕么？”
“不怕，你盡快開始吧?！毖颢I容對于眼前這個阮阿婆是否能夠勝任仵作一職也是存疑的，畢竟這個婆婆身形高大，動作粗魯，就連發(fā)髻都是隨意扎了扎，很是不雅觀。
“誰來記錄？”阮阿婆又問了一句。
陳仵作已經(jīng)走了出去，大堂之上又只剩下了羊獻容和張良鋤。
“我來吧?！睆埩间z倒是自告奮勇，想要做記錄。
羊獻容站起了身，“張主事，你也出去吧。本宮和阮阿婆就好。能夠做北軍府的文書，想來也是好的?！?p> “皇后娘娘?！睆埩间z必然是不同意，“不合規(guī)矩?！?p> “張主事，什么是規(guī)矩？在這個時候，你覺得本宮不可以么？”
“不是不是，就是覺得這血污會沖撞了皇后娘娘?！?p> “這不是血污，這是命，是一個女人的命。她是誰？做了什么？為什么會死？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幫她找出答案，需要什么規(guī)矩呢？”
“……是?！睆埩间z低下了頭。
“快一點出去?！毖颢I容不耐煩起來，“要趕緊驗尸，本宮也是要被臭死了?！?p> “哦哦哦，是是是。奴才就在這邊站著，您隨時喊我?！睆埩间z指了指通往后堂的小門，走了過去。
阮阿婆用干凈的軟布將口鼻遮掩了起來，又讓羊獻容站得遠了一些，從工具箱中拿出了竹簽和竹鉗，俯下身勘驗起來。
她的動作真快，口中也說了起來。
做起事來的人，倒顯得很是正經(jīng)嚴肅。
羊獻容立刻跟著在紙上記錄：
年輕女子，年紀不超過二十歲，面部凹陷，頭骨破裂，應(yīng)是失血過多而亡。死亡時間在四五日前。跛腳，處女之身，無其他外傷。手指甲中有黑泥，鞋底有黑泥。
驗尸完畢，羊獻容又讓所有人回到大堂之上。
現(xiàn)在很是明顯，這具女尸根本就不是林氏。
雷大勇哭得很大聲，“皇后娘娘，王爺，大人們啊，一定要替我做主，替我亡妻討公道??！必然是蘇順搗鬼！他殺了我的妻子??！殺人償命！”
雷小妮在一旁也跟哭，樣子極為凄慘。
司馬穎的臉色自然是極為難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再審審蘇順？”羊獻容很是好心地建議著，“他不可能殺錯人吧？”
朱墨立刻又提審了蘇順，但蘇順說的很剛才一樣，并且確認自己的確是尾隨著林氏進了北五所，并且用轎桿白蠟?zāi)敬蛩懒怂?p> “難道是出了鬼？”朱墨都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
“世上哪里有鬼？”司馬穎眉頭緊鎖，甚至想把蘇順再打一頓。
不過，看蘇順這樣子，現(xiàn)在也是出氣多，進氣少，再審下去，這人怕也成為大堂之上另一具尸體了。
孫秀也流露出了疲倦之色，“現(xiàn)在這狀況也是審不出什么了，還是把人押入死牢。”
“嗯?！彼抉R穎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事情無解，眾人退堂。
雷家父女哭著離開了北軍府，陳仵作帶著人把尸體又搬回了角門仵作處。
阮阿婆倒是沒有走，饒有興趣地站在大堂之上看著羊獻容，欲言又止。
羊獻容也覺得累了，又哭又鬧的大半天，耳朵都在嗡嗡作響。
“這事情很是蹊蹺，現(xiàn)在看起來是有兩條命案?！彼抉R穎對朱墨說道，“加緊巡查洛陽城，看看是否有線索?！?p> “是是是?！敝炷F(xiàn)在哪里還敢不聽話。
“七日內(nèi)破案，今日已是第三日，你自己看著辦。”司馬穎這口氣倒是和司馬倫很像，搞得朱墨冷汗都下來了。
“是是是，下官抓緊時間?！?p> “本王先走了。”司馬穎站起身，忽然又看向了羊獻容，才拱了拱手說道，“皇后娘娘辛苦了，還是早些回宮的好?！?p> “嗯，本宮會的。”羊獻容沒有理會他的輕慢之意，“王爺也是辛苦了，早些回去吧。本宮今日出來，還想去街市上看看。”
“這不太好吧？”司馬穎的眉頭都快皺到一起去了。
“不妨事的，只是朱雀大街，本宮想看看燒了鳳鑾的箭鏃到底是從哪里射出來的?！?p> “那本王……”
“不用了，你忙去吧。”羊獻容很是頭疼，一個大黑臉的王爺跟著，還能逛街么？
“皇后娘娘……”孫秀也開了口。
“祖父莫要擔(dān)心。”羊獻容也站起了身，“阮阿婆要回家吧？和本宮一起走可好？”
“哦，好。”阮阿婆挺了挺身子，竟然比羊獻容還要高一些。
“皇后娘娘，下官派人跟著您……”朱墨也趕緊說道。
“哎，不用了，剛才不是說過了么。”羊獻容擺了擺手，“張主事，咱們趕緊走吧?！?p> “是?！睆埩间z自然是聽話的，小碎步跟了上來。
羊獻容真是頭疼了，大堂內(nèi)的空氣十分差，她也是一直強忍著。
這一次走的是北軍府的大門，正對著朱雀大街。
已是傍晚時分，人來人往的街市很熱鬧。
“阮阿婆，您有什么要對我說的么？”羊獻容看著跟出來的阮阿婆，她的神態(tài)要比初初見到的時候好了很多。
“皇后娘娘……”她喊了一聲。
“現(xiàn)在是微服，莫要這樣喊?！?p> “女郎?！比畎⑵艙Q了稱呼，“您怎么知道我想和您說話？”
“因為你在驗尸的時候，沒有說實話?！毖颢I容轉(zhuǎn)頭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