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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難為

第五十四章 你就是我的家

青丘難為 禧四水 3529 2023-12-06 08:15:00

  流章坐在門外大廳的藤椅上,店家不敢怠慢,為他上了一壺毛尖,可他此刻全然沒有品茶的心情,他眉頭緊蹙,腦中不住地回想著方才的情景。

  彼時他正騎著馬,渾渾噩噩地走向公主府,按照景帝的安排,他休假的時間不多了,年前便要提前趕回軍營去,大軍壓境,他怎敢掉以輕心。

  一輛馬車從對面迎來,馬車華貴,四角綴著流蘇,車夫,卻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娃。

  在這景城之中敢擋著他的路的人,這是頭一個。

  可他不再像從前那樣跋扈無禮,更何況,他也無心與別人動氣,只是不滿地低聲怒道一句:

  “走開?!?p>  他的馬,別說是京中高門大戶,便是尋常人家也認(rèn)得,這樣的赤血寶馬,又拴著珠玉纓絡(luò),便是沒有見過的,也早在傳聞之中有所耳聞。

  那馬車紋絲不動,車夫童子掀開簾子,里面的人一身青衣,閉著的雙目緩緩睜開,看著流章。

  “你這騷狐貍又想做什么?我勸你最好安分一些,否則,我便是殺了你也要奪回裊裊?!绷髡屡?。

  涂山淞手中捏著一塊暖玉:“都尉與其在這里和我斗嘴,不如去那傳芳鋪?zhàn)永锟纯垂?,如今她正被人?dāng)作不知名的小人物怠慢著?!?p>  流章一聽,立馬加緊了馬肚子,向著前方?jīng)_去,可剛走了兩步,又及時停了步子:“你怎么不自己去救,還這么好心地告知我?”

  涂山淞將那暖玉丟擲一邊:“我們青丘之人只為利,景國之人卻為情,你我各取所需而已?!?p>  說罷,他將簾子放下,命令書白啟程,可簾子外,流章突然道:

  “你最好是為利,涂山淞,若你因為你父親的事遷怒于裊裊,你將做下你一生之中最大的錯事?!?p>  說罷,他策馬去了傳芳小鋪,不一會兒,辛夷自那廂房中出來,面露欣喜之色,身后跟著涂山嶺,想來那涂山淞不愿意出面,就是有涂山嶺的關(guān)系,但流章不敢掉以輕心,正當(dāng)他想上前問些什么的時候,卻見那涂山嶺眼神示意辛夷。

  “公主,切勿忘記您給在下的承諾?!?p>  “不會忘,不會忘?!毙烈呐闹馗瑧?yīng)道。

  幾人隨即分別,這會兒只剩下了辛夷一行人,流章先是打量了一番昏昏沉沉的京墨,不屑道:“這便是那個病怏怏的翊王三公子?”

  辛夷生怕這兩個人掐起來,一把抓過流章,向身后二人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同王兄走走?!?p>  她今日終于完成了件大事,可不得慶賀慶賀嘛!

  肖叢和辛夷交換了眼神后,自領(lǐng)會其中深意,拉著京墨便退下了。

  好不容易得來的青丘線索,怎么能讓他毫發(fā)無損地回去呢?

  幾人分別后,流章和辛夷兩個,一人騎著一匹駿馬,去往城外的荒野上散心。

  望著天的盡頭,枯黃的草折斷在山坡,遠(yuǎn)處是矮矮的青山一抹綠影,流章執(zhí)策指向北邊的山脈,瞇著眼道:

  “那便是我們和月國的邊境,等過幾日,我便又要回去了。”

  辛夷緊緊拽著韁繩:“你自少年起,便在軍營中生活,如今終于實(shí)現(xiàn)少年將軍的抱負(fù),卻是如此壓力,心底是什么滋味呢?”

  流章聞言,先是輕笑兩聲,做出一副慵懶的樣子:“民間藥鋪有句話,叫,但愿世間人無病,何妨架上藥生塵。我雖然不比那救命的人心軟,但看著百姓流離失所……”

  說著,他突然胸口不免哽咽,停了一會兒,才笑著繼續(xù):“我倒寧肯當(dāng)那個景城中人人喊打的紈绔?!?p>  辛夷嘆了口氣,望著流章的眼睛:“戰(zhàn)爭是無法避免的,但,王兄,還好有你。我替景國,替所有百姓,都應(yīng)該謝你。”

  流章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馬脖子:“咳,我又不是外人,別說這個了,裊裊,你有什么打算?要是我又去打仗了,你一個人豈不是又孤獨(dú)?你和青丘人耍心眼子,玩玩可以,若是吃虧了,便去怡王府后面的獸籠子里,任他們誰也不敢把你怎么樣!”

  “獸籠子?”她怎么不記得還有這個設(shè)定?

  流章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少年將軍在夕陽的映襯下別有一番凄美的氣息,高馬尾下襯托的身型越發(fā)挺拔,他低頭道:

  “就是我自小為你建的一個園子,只是父親母親害怕猛獸,因此不是很大,等將軍府……”

  話還沒說完,一聲獸鳴打斷了二人的交談,循聲望去,只見一雪白團(tuán)子在樹林間穿梭,方才是險些掉下樹枝,因此才叫出聲來。

  路辛夷下馬去查看那雪白團(tuán)子,只見這小小的毛茸茸的一團(tuán),卻生得兩只黑亮的,水汪汪的大圓眼珠子,嘴邊胡須柔柔,在夕陽下發(fā)出銀絲一般亮閃閃的光,倒像個貍貓。

  這家伙見有生人來了,先是躲避,但仔細(xì)嗅了嗅,又跑向流章。

  流章一把提起小家伙:“這是我為你新馴服的小獸,這家伙名為‘畏獸’,阿福懶惰,我不在的時候,這家伙剛好與你做個伴?!?p>  辛夷心下一驚,這不是那個可以在關(guān)鍵時刻救主人一命的小獸嗎?他怎么?

  “王兄,這么貴重的東西,我可受不起……”路辛夷推脫道。

  流章寵溺地看著她,笑了笑,一把將小家伙塞到她懷中:“哪里貴重了,一只小動物而已?!?p>  “可我聽說,這家伙可以在危難時刻……”

  “那么倘若景城中有難,你務(wù)必抱著它逃出去咯?!?p>  辛夷不可置信地看著流章,她只記得這是個戀愛腦的紙片人,可此刻望著他的眼眸,他眼底無盡的溫柔,她竟覺得,此刻在她眼前的,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她望著他的睫毛,眼底折射的太陽的光芒,他上下滾動的喉結(jié),明明此時此刻他和她一樣……

  她執(zhí)意將手中的畏獸推出去,還回他手中:“不行,我已經(jīng)欠你太多了,你本是一個令人敬仰的大英雄,沒必要為我……”

  “裊裊,”流章低著頭,打斷她的退縮,“你不必同我客氣這些的,我欠你的,我做的這些永遠(yuǎn)也還不了?!?p>  他摸著懷中的小獸,夕陽下,二人的影子格外長,少年將軍的臂膀上,錦繡的獸紋越發(fā)耀眼。

  “最近我?;貞浶r候的事情,要是景國一直都是如此太平該有多好啊,裊裊,等萬事都解決了,我們再回到從前那樣的生活,你說好不好。”

  大雨滂沱的夜,他被罰跪在院中,辛夷拉著他,不顧任何人的阻礙,執(zhí)意帶他去圣上面前質(zhì)問,鼓勵他說出被冤枉的真相。

  大雪紛飛的夜,他生病發(fā)燒躺在床上,辛夷推著春城來,別人都怕他是瘟疫,只有她,揚(yáng)言若不治好世子,自己也要和他得一樣的病。

  無數(shù)個草長鶯飛的天,他們一起逗獸,一起玩耍,她鼓著小小的臉頰:“若是別人畏懼、害怕,能讓我保護(hù)我想保護(hù)的人,名聲差點(diǎn)又怎樣?名聲好的人,才為流言所累,徒增煩惱?!?p>  她一點(diǎn)點(diǎn)鼓勵他,讓他發(fā)誓一定改變軟弱的自己,成為能為她駐守邊關(guān)的將軍。

  流章將手中的畏獸塞回辛夷懷中:“你還不信我嗎,我什么時候答應(yīng)你的沒有做到過?你幫我好好照顧這畏獸,至于傳言,不過是圖個吉利罷了?!?p>  “辛夷,你就是我的家,你平安,我就平安……”

  說著,路辛夷突然覺得自己對他有些殘忍,不由按捺不住,想要把一切都告訴他。

  “流章,其實(shí)我……”

  “不要說!”他急忙打斷,眼中帶著幾分苦澀,“無妨,你一直都是自由的,我也想明白了,要是他對你不好,你盡管找我來說,我……我永遠(yuǎn)站在你這邊?!?p>  二人又在曠野中行走了一段時間,等到回去的時候,流章特意帶著辛夷又路過那家烤肉店。

  還是熟悉的味道,熱騰騰的食物,再來上一壺小酒,辛夷只覺得人生得意無非如此。

  正吃得盡興,一旁的年輕人卻吃了便走,小廝來找他結(jié)賬,他卻大言不慚道:

  “將你們老板叫來,好好問問他,我用不用結(jié)賬!”

  小廝無奈,只好回身去找了老板,路辛夷正要不平,卻被流章拉住,示意她繼續(xù)看下去。

  只見那年輕人重新將脖子上的衣領(lǐng)拉起,遮擋了大半個面龐,又戴上斗笠,向后一仰,活脫脫景城闊少。

  老板在小廝的引領(lǐng)下上來,見來人這副囂張模樣,又仔細(xì)打量他裝扮,蓑衣斗笠,粗布爛衫,雖然不像個官門子弟,但卻比地痞無賴又多幾分正氣,身子矯健,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主。

  店主人陪笑道:“公子,小店小本生意,莫不是哪里伺候的不周到?您多言語,見諒!”

  那公子將斗笠往地上一扔,閉了眼叫囂道:

  “你家這小廝好不懂事,竟然讓我付錢!”

  店主人也是一臉懵,但也只好耐心解釋道:“公子,買物交錢,天經(jīng)地義,莫不是我家小二問您算錯了賬?”

  周圍人已經(jīng)開始不忿,一大漢站起身來:“荒唐,天子腳下,還有敢吃白食的?再胡鬧,看爺爺我打你!”

  “就是就是!”周圍的應(yīng)和聲漸起,那少年只好站起身來,從懷中摸出兩個銅板,但又從背囊中掏出幾塊銀錠,一股腦全塞給了店主人。

  那店主人哪里見過這陣仗,急忙推脫道:“公子,這小店可受不起??!”

  看到這里,辛夷臉上也不免露出一絲疑惑,卻見流章含笑看她,仿佛胸有成竹般地等一場好戲。

  果不其然,那少年長嘆一口氣,硬是將手中的錢財塞給店主人。

  “爹,您要真問兒子要錢,要多少也受得!”說著,那公子在店主人的驚詫中,拉下了臉上的蒙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眾人驚詫間,那店主人先是驚愕,繼而撲向兒子,再抬頭,已是老淚縱橫。

  “兒啊,你咋才回來!”

  見到這一幕,在場眾人,無不為這一團(tuán)聚景象而深受感觸,人世間最歡樂的時刻莫過于此。

  流章夾了一筷子肉給辛夷,低聲得意道:

  “過年了,我向陛下請命,叫他們回來看看家人?!?p>  路辛夷猛地回頭望向流章,再看一眼那父子相擁的場面,十五從軍征,歸鄉(xiāng)無親眷,是征人的痛,將軍白頭,紅顏對空枕,又是百姓心中無法磨滅的痛,而今終于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能稍作緩解,她頓時覺得,眼中的流章也變得高大了起來。

  他們也和她一樣,有思想,在努力地改變著自己所處之地的命運(yùn)。

禧四水

十五從軍征   漢·佚名   十五從軍征,   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xiāng)里人:   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   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竇入,   雉從梁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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