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灑進來，陳鄰西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轉(zhuǎn)著一支筆。講臺上，班主任正在講解新學(xué)期的注意事項，但她已經(jīng)神游天外。
“鄰西，“坐在旁邊的馮衣雨輕輕戳了戳她，“老師在看你。”
陳鄰西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班主任果然在盯著她。她趕緊坐直身子，裝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新學(xué)期新氣象，“班主任說，“希望大家都能盡快適應(yīng)新的班級環(huán)境。尤其是上學(xué)期經(jīng)常請假的同學(xué)，要抓緊時間補上落下的課程?！?p> 陳鄰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課表，文科班的課程安排讓她既興奮又忐忑。她喜歡地理，但對政治，歷史卻沒什么興趣。
下課鈴響起，教室里頓時熱鬧起來。馮衣雨湊過來：“鄰西，你上學(xué)期選了天文社？”
“對啊。“陳鄰西眼睛一亮，“2周后有觀星活動，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馮衣雨搖搖頭，“算了吧，我對星星一竅不通?！?p> “很簡單的，我教你?！瓣愢徫髋d致勃勃地說，“你知道嗎，半個月后是觀察木星是最佳時間...”
“打住打住?！瘪T衣雨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還是留著給你的天文社小伙伴講吧。”
陳鄰西撇撇嘴，正要說什么，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張存發(fā)來的消息：「羅森問我你最近怎么樣?！?p> 她皺了皺眉，快速回復(fù)：「你就說我很好，讓他別操心?！?p> 發(fā)完消息，她就把手機塞回書包。馮衣雨好奇地問：“誰??？”
“張存?！瓣愢徫髡f，“他和我初中同學(xué)羅森在一個學(xué)校?！?p> “哦，就是那個總纏著你的男生？“馮衣雨揶揄道，“他還沒放棄?。俊?p> “誰知道呢。”陳鄰西聳聳肩，“反正我跟他說清楚了?！?p> 與此同時，在城西的另一所高中，羅森正坐在教室里發(fā)呆。他的面前攤著一本物理書，但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羅森，”同桌推了推他，“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
羅森回過神來，趕緊起身往外走。作為班長，他經(jīng)常被叫去處理各種班級事務(wù)。這讓他既感到壓力，又有些自豪。
辦公室里，班主任正在整理文件：“羅森，這是這個月的班級計劃，你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補充的。”
“好的，老師?！绷_森接過文件，認真翻看起來。
班主任滿意地點點頭：“你做事一向認真，我很放心。不過...”她頓了頓，“最近看你總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
羅森愣了一下，隨即搖頭：“沒有，老師?？赡苁莿傞_學(xué)，還沒完全適應(yīng)?！?p> “那就好。”班主任說，“如果有任何問題，隨時來找我。”
走出辦公室，羅森長出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最近狀態(tài)不好，總是忍不住想起陳鄰西。但他不敢聯(lián)系她，只能通過張存打聽她的消息。
“羅森！”張存路過辦公室時叫住他，“我剛問過陳鄰西了，她說她很好。”
“哦...”羅森低下頭，“她還說什么了嗎？”
“就說讓你別操心?！皬埓嬗悬c不耐煩，“我說，你是不是該放下了？”
羅森沒說話，只是攥緊了手中的文件。他知道張存說得對，但他就是放不下。
放學(xué)后，羅森沒有直接去食堂，而是去了學(xué)校的天臺。這里很少有人來，是他獨處的好地方。他靠在欄桿上，望著遠處的天空。
陳鄰西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她是不是也在看這片天空？羅森想起她曾經(jīng)說過，她最喜歡看星星。如果現(xiàn)在能和她一起看星星，該多好啊...
手機突然震動，是張存發(fā)來的消息：「陳鄰西兩周后要去觀星，你要不要也去？」
羅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陳鄰西加入了天文社，但沒想到這么快就有活動了。
「在哪里？」他急忙回復(fù)。
「城郊的文筆塔?！箯埓嬲f，「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她可能不想見你。」
羅森握著手機，猶豫了很久。最終，他還是回復(fù)：「我知道了，謝謝你。」
兩周后的星期六晚上，羅森早早地來到了文筆塔。他躲在暗處，看著天文社的成員陸續(xù)到來。陳鄰西也在其中，她穿著白色的衛(wèi)衣，頭發(fā)扎成馬尾，看起來格外精神。
“今天我們要觀測的是木星...”副社長正在給成員們講解，聲音清脆悅耳，陳鄰西在一旁聽得入迷，時不時笑起來，一側(cè)的淚窩時隱時現(xiàn)。
羅森躲在望遠鏡后面，貪婪地看著她的側(cè)臉。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對他笑過了，記憶中，她總是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推開他。
“嗐，你也來看星星嗎？今晚星星確實很好看?！蓖蝗?，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
羅森嚇了一跳，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是個戴著眼鏡的男生，胸前別著天文社的徽章。
“我...是的...“羅森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那你的望遠鏡呢？我們是社團活動，不給外人看哦”男生指了指已經(jīng)擺好的兩臺天文望遠鏡，“我們也只有3臺，自己人還不夠看呢。”
羅森尷尬地點頭：“沒關(guān)系，我就欣賞欣賞星星，不需要望遠鏡看的，沒有你們觀察那么細致...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等等?！标愢徫鞯穆曇敉蝗豁懫穑傲_森？你怎么在這里？”
羅森僵在原地，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慢慢轉(zhuǎn)過身，對上陳鄰西驚訝的目光。
陳鄰西將羅森拉到文筆塔側(cè)邊，遠離了社團成員。
“我...我覺得今晚的星星特別亮...這里最好看星星...”他低聲說，“就來看看...順便再看看你...”
陳鄰西皺起眉頭：“你怎么知道的？張存告訴你的？”
羅森點點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陳鄰西嘆了口氣：“羅森，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喜歡你，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喜歡你。你這樣...讓我很困擾?！?p> “可是，元旦的時候，你不是找我了嗎？我以為，你對我有感覺的...”羅森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我只是...想看看你...”
陳鄰西沉默了一會，然后說：“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這樣了。”
羅森感覺心臟被狠狠揪了一下。他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離開文筆塔時，他聽見陳鄰西在身后說：“對了，祝你新學(xué)期順利。“
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心上。他知道，這是陳鄰西在委婉地告訴他：我們到此為止。
回到家，羅森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他拿出那個修好的高達模型，想起表弟弄壞它時的場景。那時候，他還能修好它。但現(xiàn)在，有些東西一旦破碎，就再也修不好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張存發(fā)來的消息：「怎么樣？」
羅森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最終回復(fù)：「她說我們到此為止?！?p> 張存很快回復(fù)：「抱歉...我是不是不該告訴你觀星的事？」
「不怪你?！沽_森說，「是我自己放不下?！?p> 發(fā)完這條消息，羅森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塞進抽屜里。他知道，自己需要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也許，就像那個高達模型一樣，他也能把自己修好。
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
許久之后，羅森翻出羅爸在初三畢業(yè)那天送的天文望遠鏡，將望遠鏡擺在樓頂上，對準(zhǔn)木星的方向，調(diào)整參數(shù)...
再與她一起看看今晚的木星吧...
陳鄰西跟著天文社將望遠鏡搬回實驗室后，看著今天記錄的數(shù)據(jù)，將記錄用手機拍了一份，發(fā)送給了地理老師：“老師我們今晚去文筆塔觀察了木星，真的巨美，好神奇，雖然我們已經(jīng)講過八大行星了，但是我還是想給你看看，我們真實觀察到的，比PPT里的震撼多了”
陳鄰西看著與老師的聊天記錄，并不擔(dān)心老師會不會回復(fù)，此時夜已深了，天上的星星還一閃一閃的，滿天星河，很夢幻。
陳鄰西平復(fù)了一下心情，把實驗室門鎖好就回宿舍了，天文社跟宿管阿姨說好了半夜留門，所以陳鄰西并不擔(dān)心回不去宿舍。
陳鄰西回到宿舍時，整棟樓早已陷入沉睡。走廊盡頭的應(yīng)急燈泛著微弱的綠光，照出她腳下拖長的影子。她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馮衣雨的床鋪空著——床頭貼著一張便利貼：「去表姐家過夜了，明天見」。
宿舍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陳鄰西坐在床邊，盯著手機屏幕發(fā)呆。地理老師果然沒有回復(fù)，聊天界面停留在她發(fā)出去的那張木星照片上。照片拍得不算清晰，但木星表面的條紋和周圍環(huán)繞的四顆伽利略衛(wèi)星依舊清晰可見——那是她今晚透過望遠鏡看到的景象，比課本上的插圖生動千百倍。
她本該興奮的，可此刻心里卻像堵著一團濕棉花。
手指不受控制地劃開通訊錄，羅森的名字安靜地躺在列表中間。
陳鄰西咬了咬下唇，指尖懸在屏幕上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退了出去。
她不該想他的。太奇怪了，為什么假期的時候從來沒想過他，開學(xué)后卻不受控制的回憶，明明自己很討厭他，為什么還會想起他？
可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羅森站在文筆塔下的樣子——夜風(fēng)把他的頭發(fā)吹得亂糟糟的，像只固執(zhí)的、不肯離開的流浪狗。
“煩死了……“陳鄰西猛地拉高被子，把自己整個蒙住。
可黑暗里，回憶反而更加清晰。
她想起羅森遞給她熱包子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他立刻像觸電一樣縮回去，耳尖紅得像是被晚霞染過。
她想起他坐在自己旁邊，固執(zhí)的要看自己充滿裂痕的被凍瘡的手，輕輕的涂抹護手霜，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那天下午，她允許自己短暫的心動...
她甚至想起更早以前，初三那年，她在體育中考上過于緊張而暈倒，羅森二話不說背她去救護車旁，一路上他的背脊繃得筆直，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顛到她，即使她渾然不知。
——明明是個連告白都不敢大聲說出口的人，卻總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
陳鄰西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理智告訴她，早戀會影響學(xué)習(xí)，會辜負父母的期望，會讓她好不容易維持在重點班的名次岌岌可危。
可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速，像今晚觀測到的木星風(fēng)暴，混亂、洶涌、無法平息。
她抓過手機，點開羅森的聊天窗口，手指飛快地打字：「我們以后別見面了?！?p> 發(fā)送鍵按下去的瞬間，她的指尖微微發(fā)抖。
可下一秒，她又慌亂地長按消息，選擇了撤回。
——她到底在干什么？
陳鄰西把手機扔到一旁，翻身下床，走到窗前。夜風(fēng)涼絲絲地拂過臉頰，遠處的文筆塔在夜色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而頭頂?shù)男呛右琅f璀璨。
她忽然想起地理老師說過的話：「星星的光芒要穿越億萬光年才能被我們看到，有些星星甚至早已消亡，可我們看到的，依舊是它最明亮的樣子?！?p> 就像她對羅森的感情——明明知道不該存在，卻還是固執(zhí)地發(fā)著光。
手機突然震動。
陳鄰西怔了怔，拿起來一看——是羅森發(fā)來的消息。
「你撤回了什么？」
她的呼吸一滯。
緊接著，又一條消息跳出來：
「我看到了木星。」
陳鄰西愣住，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他怎么會知道她今晚觀測了木星？
是張存告訴他的嗎？可他沒必要騙自己，難道他也在看木星嗎？難道他一直在文筆塔附近嗎？
心跳聲震耳欲聾，陳鄰西死死盯著屏幕，直到第三條消息出現(xiàn)：
「比我想象中還要美?！?p> 她不知道他是在說木星，還是在說她。
夜風(fēng)卷起窗簾，星光灑落一地。陳鄰西站在窗前，忽然覺得眼眶發(fā)熱。
她終于明白——
她不是在抗拒羅森。
她是在抗拒那個，明明心動卻不敢承認的自己。好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