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郎真不拘小節(jié)
撿了些柴火，又順手獵了只野兔，清理完活動的痕跡，高聞雁這才回到山洞。
生了火，楚序的臉色總算稍稍回轉(zhuǎn)。
或許是出身于武將之家，高聞雁自小對男女大防這些不甚在意。
她將楚序的外衫小心脫下，支了個架子晾起。
楚序雖然只著了里衣，然而那衣服濕噠噠地黏著皮膚。
別說他仍在發(fā)燒，就是那傷口也由不得這般泡著。
猶豫片刻，高聞雁終是伸手將他里衣褪去。
如她所料，雖然每次見楚序都是一臉病色，然而這衣服下的線條卻是精壯的。
傷口是在左肩，箭早已被他拔出扔在了一旁，只余一個被泡得泛白的窟窿。
高聞雁脫下外袍給他蓋上，又喂了些水給他，便開始烤起她的兔子。
她烤兔子的本事還是跟她大哥學(xué)的。
她去過幾回軍營，高聞溪得閑了便會帶她去山中捕獵，也是在教她若不幸落難的生存技能。
楚序醒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只烤兔腿了。
高聞雁握著那兔腿正要咬下，見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不禁動作一頓。
“你要吃嗎？”
“要。”
他是真的不客氣。
楚序使不上力，高聞雁只好將兔肉一塊塊撕下來，遞到他嘴邊。
兔腿吃完，楚序恢復(fù)了些精力。
望向那被掛起的衣裳，他笑道：“女郎是真的，不拘小節(jié)啊。”
“情況危急，多有冒犯?！?p> 楚序聞言一笑。
按照現(xiàn)下的風(fēng)俗，大家都默認(rèn)吃虧的必是女子，而高聞雁卻覺得是她冒犯了。
于是他輕笑道：“多虧了女郎相救，何來冒犯一說?！?p> 山中的氣溫不比外面，即便已經(jīng)六月，入夜后高聞雁仍感到一絲寒冷。
楚序又燒了起來，高聞雁沒有什么照顧人的經(jīng)驗，此刻正蹲在他面前，一籌莫展。
他微微睜開眼，安撫似地笑了笑，又輕輕抓住她的手。
“冷。”
高聞雁順著力道坐在他身邊，兩個人靠在一起，確實比一個人要暖和得多。
看這個情形，今夜八成是要在洞里度過了。
一夜未歸，家中必是急成一團，高聞雁已經(jīng)能想象到高夫人的怒火。
她看向身邊的人，縱使已入睡，楚序卻依舊抓著她的手腕不放。
高聞雁本想將手抽出，低頭卻見他面色蒼白如紙，虛弱得宛如下一刻便要碎開來。
她抿抿唇，終究是由著他去。
用手背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冷。
于是高聞雁好心地將外袍扯過來一點，將露在外面的手也蓋住一些。
換作上一世，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會和楚序躲在一個狹小的山洞里，相互取暖。
夜間，楚序又咳了一次血。
高聞雁有些無奈，這下兩人都湊不出一件不染血的衣物了。
楚序昏昏沉沉地枕著她的肩膀睡去，高聞雁卻毫無睡意。
她把玩著隨身攜帶的小匕首，火焰隨風(fēng)亂竄，映著她腦里閃過的無數(shù)念頭。
天蒙蒙亮?xí)r，知行終于找到了他們。
“站住?！?p> “在外邊候著?！?p> 聽到楚序微啞的聲音，高聞雁才發(fā)現(xiàn)他早已醒來。
楚序松開手，高聞雁腕間頓感一陣涼意。
他將外袍披回高聞雁身上，轉(zhuǎn)身去穿起自己的衣裳。
經(jīng)過一夜的烘烤，衣袍暖烘烘的，只是干涸的血跡仍舊奪目。
他是休息好了，高聞雁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腿都麻了，一時竟站不起來。
楚序隔著火光朝她看來，嘴邊若有似無地掛了一抹淺笑。
其實楚序這個人，但凡接觸他多一點，便知他性子最為淡漠，誰見了都不會將他與溫柔二字扯到一起。
然而短短幾次見面，高聞雁卻時不時會生了錯覺，覺得楚序是有些許溫柔的。
應(yīng)當(dāng)是自己對人有見解的獨特吧，高聞雁如此安慰自己。
畢竟林謙那樣的，曾經(jīng)她也以為只是個冒著傻氣的單純書生。
楚序伸手扶起高聞雁，倒仿佛高聞雁才是受傷的那個。
“小將軍。”
他湊到耳邊，輕聲道：“我們又多了一個秘密?！?p> 高聞雁覺得癢，不禁縮了縮脖子。
再看過去，只見楚序神色如常，依舊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
果真是她的錯覺。
楚序踏上馬車，轉(zhuǎn)身看向高聞雁。
“你不若先與我一道回相府，換身衣裳再走?！?p> 她低頭，上面果然還有楚序昨夜嗑的那一口血。
若是這樣回家，怕是說不清。
高聞雁掃了一圈，一人一匹馬，剛好沒有她的份，她只好隨楚序進了馬車。
雖然知行已經(jīng)給上過藥，然而舊疾未愈，又添新傷，楚序不免露出疲態(tài)。
待馬車緩緩駛?cè)胂喔?，知行喚了好幾聲，里面都沒有傳出動靜。
知行擔(dān)心楚序的傷情，斗著膽上前稍稍揭開簾子，才發(fā)現(xiàn)二人皆已入睡。
他們互相依著，連垂下的發(fā)絲也在彼此交纏。
楚序的一只手仍橫在高聞雁腰前，為她減少馬車的顛簸，也防止她睡得太死，一頭栽了下去。
正是晨光熹微，日光隨著被撩開的縫隙鉆入馬車，輕輕柔柔地照在楚序臉上，襯得他一張臉蒼白而透明。
他睜開眼，對上知行震驚的神情，仿似窺見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他目光一凜，知行便知失態(tài)，趕緊放下簾子，退了下去。
光線暗下去后，高聞雁微微皺起的眉頭這才松了。
楚序靜靜地望了她半晌，無聲地笑了開來。
平日里分明處處戒備于他，見到他就跟豎了毛的小貓似的，渾身警惕。
此時卻草率地在自己身邊睡得昏沉，一副乖巧模樣。
又見她眼下微微泛青，顯然是許久未能好好入眠。
過了半個時辰，高聞雁仍沒有醒來的跡象。
楚序略一琢磨，怕她回家晚了不好交代，是以終于把她叫醒。
守了一夜，高聞雁只覺困倦無比，沒想到聞著車內(nèi)的熏香，自己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她揉揉眼睛，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已近辰時?！?p> 高聞雁霎時清醒了過來。
辰時？
這回家不妥妥地要被家法伺候？
顧不上其他，高聞雁急忙去找楚盈要了一身外袍。
豈料一穿上，才發(fā)現(xiàn)那袍子短了一截。
然而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原想偷偷摸摸從后門溜回房，結(jié)果將軍府周邊都安排了暗哨。
遠遠一見她的身影，就已經(jīng)有人去稟告給高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