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劉昭和太后坐于上位,周圍是眾大臣及他們的家眷。
中間的沙場上,本朝將士正與各國勇士輪番切磋武藝,幾場擂臺下來,大漢將士明顯占上風。
席間,拓跋矜一身貂裘騎裝,長發(fā)高束,英姿颯爽。
她起身走到沙場中央,向劉昭行禮道:“陛下,大漢兒郎驍勇,我等有目共睹,只是不知大漢女子如何?”
拓跋矜眼角眉梢透著自信,“我鮮卑女子不拘小節(jié),騎馬射箭樣樣精通,今日拓跋矜斗膽,想與大漢女子比試一番。”
此話一出,周圍的大臣們及女眷們面面相覷。
“這?”劉昭看向朝內(nèi)大臣的女眷們,頗是為難。
他們大漢女子素來嬌弱柔和,若論琴棋書畫,自然無人能及,可是若要比騎馬射箭,恐怕……
拓跋矜帶著蔑視的目光掃視一圈,見無人應(yīng)戰(zhàn),故作惋惜道:“我本以為大漢疆域遼闊,子民萬千,人才輩出,沒成想只有兒郎有為,女子卻皆困居于內(nèi)室,無所作為。”
“公主此言差矣?!?p> 一道清冷雍容的聲音響起。
拓跋矜看向說話的女子,眼底驚艷一閃而過,問道:“你是何人?”
“大漢宓陽郡主,靖北侯之妻,蕭氏,見過公主?!?p> 裴劭扭頭,看向身旁的女子。
蕭韞玉淺笑道:“女子立世,自有其道,怎可以高低貴賤論之,方才公主也說了,我大漢疆域遼闊,子民萬千,那么有人善文便有人善武,女子可千面,亦不乏有剛?cè)岵?。?p> 此言一出,眾朝臣及家眷們連連點頭稱贊。
“說得不錯。”裴劭握住她的手,眼底一片柔色。
拓跋矜見此,繼續(xù)挑釁道:“敢問那剛?cè)岵嗽诤翁???p> 聞言,蕭韞玉從裴劭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朝座上的劉昭微微曲禮,“陛下,臣婦自請與鮮卑公主切磋一番?!?p> “好!”劉昭大喜,但轉(zhuǎn)而看向她一旁的男子,又有些猶豫。
裴劭眼底擔憂,對她低聲道:“不可逞強。”
蕭韞玉微笑,“夫君,信我?!?p> 裴劭:“……”
蕭韞玉在眾人的目光下褪去繁重的寬袖外袍,她一邊卸下發(fā)間礙事的步搖一邊說:“夫君,借你弓箭一用?!?p> 裴劭皺眉,但還是差人送來他的弓箭。
“多謝夫君。”蕭韞玉左手執(zhí)起他的弓箭,轉(zhuǎn)身朝拓跋矜的方向款款走去。
校場上,蕭韞玉與鮮卑公主相對而立。
在大漢女子中,蕭韞玉算身量高挑的,但與拓跋矜比,竟顯得有兩分嬌小。
“公主想如何比試?”
拓跋矜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一副弱柳扶風,連馬背都爬不上去的模樣,質(zhì)疑道,“你真要與我比試?”
“自然?!?p> 拓跋矜哼了一聲,“輸了可別哭鼻子?!?p> 蕭韞玉柔笑道:“自然不會。”
拓跋矜:“那我們就比騎馬射箭吧,你我頭上各戴一朵鮮花,誰先在馬背上射落對方頭上的花,誰便算贏,怎樣?”
蕭韞玉:“妥?!?p> ……
馬奴牽來裴劭今晨贈予蕭韞玉的一匹白色的汗血寶馬。
“夫人,可要奴扶您上馬?”
“不必?!彼龑⒐龝簳r遞出去。
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下,蕭韞玉給自己發(fā)間戴上一朵粉白相間的木芙蓉,隨后她手握韁繩,腳踏馬鐙,翻身上馬的瞬間接過馬奴手中的弓箭,動作一氣呵成。
偌大的校場上,蕭韞玉與拓跋矜之間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拓跋矜騎在馬背上彎弓搭箭,準備先發(fā)制人。
一支沒有箭頭的羽箭“咻”地一聲,直直朝蕭韞玉射去。
席間,裴劭不禁攥緊了拳頭。
蕭韞玉側(cè)仰身子輕而易舉避開射過來的無頭箭。
她看向?qū)γ娴耐匕像?,眼神里透著玩味,“再來?!?p> 拓跋矜冷哼一聲,再次彎弓搭箭。
第二箭依舊被蕭韞玉靈活躲過去。
“再來!”
“狂妄!”拓跋矜心里惱怒,準備再次彎弓搭箭。
見狀,蕭韞玉抬手勒住韁繩,用力拍了一下馬屁股,馬兒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如脫了弦的箭矢一般狂飚卷塵,向遠方飛馳而去。
拓跋矜見此,立刻放下弓箭,拉起韁繩,追了上去。
蕭韞玉將拓跋矜遠甩身后,精致挺翹的鼻梁下,唇角高高地揚起。
女子肆意地在校場上策馬疾馳,蕭瑟的秋風拂面,揚起她腰間的長發(fā)。
眾人眼中,馬背上衣袂翩飛的女子,眉目飛揚,容顏皎皎,比起平日里靜若處子的她,這個如風般自由灑脫的模樣才像是真實的她。
裴劭的目光追隨著馬背上的女子,心情復(fù)雜。
他曾問她是否會騎馬,她說略會。
略會……
校場上,蕭韞玉過足癮后,她不再遛拓跋矜玩,決定與她認真比試。
她勒停馬兒,迅速從箭筒里抽出三只無頭羽箭搭在弓箭上,回身對準追上來的拓跋矜。
“咻”地一聲,三箭齊發(fā)。
拓跋矜見狀,立刻俯身躲避箭矢。
只是她沒想到,剛才那三支箭不是沖她而來的,而是她的馬兒。
蕭韞玉射出去的三支箭擊在她馬兒的前胸,無頭箭沒有傷害,但馬兒心臟的位置在前胸,受外力襲擊后,它會有短暫的失控。
只聽馬兒一聲長嘯,猛地抬起前蹄,差點把馬背上的拓跋矜給顛下去。
就是此刻。
蕭韞玉看準時機,再次彎弓搭箭,一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脫弦而出。
待拓跋矜穩(wěn)住馬兒,蕭韞玉的箭已經(jīng)從她頭上擦過。
木芙蓉脆弱的枝干被箭擊斷,粉白色的花朵在半空中飄了一會兒,隨后輕輕落在黃土飛揚的地面上。
“好!”
除了裴劭和鮮卑人,周圍人紛紛鼓掌喝彩。
“你果然還是沒變啊?!?p> 一片喝彩聲中,裴劭清晰地聽見一道溫潤的男音。
他微微側(cè)首,看見了落座于他左下方的顧懷瑾。
顧懷瑾的注意力全在遠處的蕭韞玉身上,是以沒有察覺到男人向自己投來的目光。
裴劭很快收回視線,轉(zhuǎn)而看向校場上翻身下馬的女子。
蕭韞玉一落馬,便恢復(fù)了以往的端莊嫻雅,她朝拓跋矜的方向款款走去。
蕭韞玉向她微微曲禮,“承讓?!?p> “你贏了?!蓖匕像婷嗣^頂,從上面拔出木芙蓉的殘枝恨恨丟在地上。
蕭韞玉淺笑著摘下自己發(fā)間的那支木芙蓉遞到拓跋矜面前。
拓跋矜疑惑道:“給我?”
蕭韞玉柔聲道:“在大漢,這木芙蓉象征著吉祥如意,公主既入我大漢做客,我便以此花贈予公主,唯愿公主長樂未央?!?p> 拓跋矜接過她手中的花,正色道:“本公主覺得你看上去與我想象的很不一樣。”
“我說過,女子可千面?!笔掜y玉淡然一笑,隨即轉(zhuǎn)身離去。
拓跋矜望著她遠去的娉婷背影,口中不禁呢喃:“女子可千面……”
蕭韞玉回到席上,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著。
“本侯竟不知夫人你騎射之術(shù)如此了得?”裴劭仔細地替她將步搖插回發(fā)髻間。
蕭韞玉沒有察覺到他話里的異樣,“這還得多謝夫君借我弓箭,我用著很是順手。”
裴劭余光察覺到左下方有人正看著他們,笑了笑,“那你要怎么感謝我?”
聞言,蕭韞玉飛速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如何?”
“甚好?!迸巅刻謸ё∷?,隨即抬眸,挑釁般地看了一眼后面窺視他們的人。
顧懷瑾陡然間與他目光相接,唇角苦澀的笑意還未來得急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