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點兒了,你姥兒八成已經(jīng)到樓下了,我現(xiàn)在去睡,那不是往槍口上撞?”
姜小萍話音剛落,姜鶴就聽到了梁秀晶在門外掏鑰匙的聲音,她佩服地沖她媽豎起大拇指,然后一溜小碎步地跑去門口迎接。
姥兒拎著滿滿一兜子菜,水靈得跟剛從地里摘下來似的,姜鶴一接過來,就發(fā)現(xiàn)有點重。
“姥兒,您下次拖著買菜車去吧,這一路拎回來也挺累的。”
“沒事兒,就當(dāng)鍛煉了?!崩褍簱Q上拖鞋,洗手前特意到餐桌前晃了一圈,她看著姜小萍那張因為嚴重缺乏睡眠而浮腫的臉,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就說早睡早起對身體好吧,你看你這臉都圓了。”
“……哈,真是謝謝您了?!苯∑颊f罷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油條,決定一會兒整個超大杯的加濃冰美式消腫。
“小萍啊,你這些遙控器,哪個是管電視的來著?”梁秀晶洗完了手,看著茶幾上那三四個模樣差不多的遙控器,苦惱地問。
“這個我也不大清楚?!苯∑即蛑乔坊芜^來,抓起遙控器挨個試,電視倒是讓她給按開了,卻只是藍屏,她接下來再怎么鼓搗,也不出畫面。
姜小萍的眉頭越擰越緊,她不耐煩地把手機摸了出來,“您想看什么?我給您投屏不得了嘛?!?p> “我想看早間新聞?!?p> “……”姜小萍難以置信地瞇眼看向梁秀晶,梁秀晶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姜小萍只得繼續(xù)埋頭鼓搗。
幸好姜鶴從廚房出來了,她拿起最長的遙控器按了一下,電視立刻閃現(xiàn)畫面,剛好是梁秀晶想看的早間新聞。
“還是鶴兒厲害,你呀……”梁秀晶此處無聲勝有聲地看了姜小萍一眼。
“媽,我也是要退休的人了?!苯∑既滩蛔】棺h了一句。
“你看看你那樣兒,頭發(fā)恨不得一個月?lián)Q三色,還退休呢!”梁秀晶調(diào)侃道。
“我是看出來了,鶴兒在這兒,我在您心目中,那真是……一文不值!”
姜小萍故作傷心地擺了擺手,“既然這樣,那我就不退休了,我出去掙錢去……你倆呢,就在家好好的,別打架,知道了嗎?
姜小萍賤兮兮地摸了摸倆人的頭頂,就跟對待幼稚園大班的小朋友似的,然后在梁秀晶反應(yīng)過來之前,沖一臉無語的姜鶴擺了擺手,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她在樓下的社區(qū)咖啡店買了咖啡,就開車去店里。
姜小萍還在干老本行,不過當(dāng)初的小萍浴室老早就升級成了萍水湯泉。
姜鶴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姜小萍又在市中心的淮海路上開了個三層樓的二店,二店連續(xù)四五年都是本地最好、最受歡迎的洗浴中心,那會兒就連店里的搓澡工一個月都能掙上一兩萬。
15年的時候店里生意最好,一個月的營業(yè)額輕輕松松破百萬,打那以后,就走起了下坡路,不過還是掙錢的,就是掙多掙少的問題。
可打今年開始,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高端連鎖洗浴中心一個接一個地開,它們面積大、裝修好,花樣也多,就連自助餐的菜色都豐富不少,什么進口水果、波士頓龍蝦都是基操,活生生把萍水湯泉襯成老舊的洗澡堂子,生意自然也跟著一落千丈。
姜小萍上個月看了一眼賬,簡直慘不忍睹,一年到頭忙活下來,一分錢不掙不說,光二店就倒虧了五六十萬。
她頭疼得很,知道不能這么下去了,就先想著把二店重裝升級一下。
相熟的設(shè)計師上禮拜終于把效果圖跟報價發(fā)了過來,比姜小萍的預(yù)算高了一半還多,她心里一下子就犯起了嘀咕。
姜小萍說到底,也就只是個個體小老板,跟人家正規(guī)連鎖大公司根本沒法比,就算這回,她真的砸下這好幾百萬裝修升級,可究竟能不能把生意搶回來,姜小萍心里根本沒底。
那些高端洗浴中心大把風(fēng)投在手,一個個卷得厲害,整天不是促銷就是團購,還動不動請各色網(wǎng)紅來打卡,姜小萍真心奉陪不起。
“您肯定不能跟他們硬碰硬?!?p> 姜小萍從來沒跟姜鶴提過這些煩心事兒,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萍水湯泉最好能另辟蹊徑,他們大而全,咱們就小而美,主打一個差異化,這樣才有贏的機會?!?p> “現(xiàn)在‘小’是夠‘小’了,可怎么才能‘美’呢?”
姜小萍邊想,拇指邊在手機屏幕上胡亂劃拉著,手機突然一震,是設(shè)計師問她對報價有什么想法,姜小萍沒馬上回他,因為她注意到閆肅剛發(fā)了條朋友圈。
姜小萍有點意外,她還以為閆肅老早就把她拉黑了呢!
她五味雜陳地點進去一看,嚯,一篇洋洋灑灑小500字的小作文,盡數(shù)這一年之創(chuàng)業(yè)艱難,以及目前取得的成績,其中90%的文字都是在拐彎抹角地夸自己。
“可真夠不要臉的!”姜小萍忍不住隔著屏幕啐了他一口。
就閆肅嘴里所謂的“成績”,一半靠的是姜鶴的資源跟關(guān)系,另一半靠的則是同校師妹謝靜怡的投資。
閆肅早幾年就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他專業(yè)平庸,待人接物卻異常妥帖油滑,自立門戶對他來說確實更適合,只是無奈手頭資金有限、資源也不大夠,只得暫且擱置。
沒承想,他去年走了狗屎運,謝靜怡進他所在的公司實習(xí),又好巧不巧地被安排到他手底下,倆人一來二去熟識了。
閆肅才知道謝靜怡是個正經(jīng)富二代,偏偏謝靜怡也覺得上班沒勁,倆人一拍即合,靠著謝靜怡跟家里要的錢,合伙開了這間品牌咨詢工作室。
開始那會兒,工作室根本就沒客戶,全靠姜鶴在中間牽線搭橋,刷臉介紹老東家跟合作公司,這才慢慢有了點起色。
細究起來,閆肅是妥妥的軟飯硬吃,而且一次吃兩家。
姜小萍懶得再看閆肅那比老太太裹腳布還嫌人的小作文,隨手點開一張照片,就往后劃,基本上都是關(guān)于工作室的,那裝修一看就下了大本錢。
姜小萍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電腦屏幕上設(shè)計師給她出的效果圖,深深嘆了口氣,真真應(yīng)了那句老話,“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她的手指又往后劃了一下,屏幕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張雙人照,謝靜怡跟閆肅臉貼臉、手牽手,正對著鏡頭呲著大牙樂呢,照片上還有一行“交往1個月存檔”的花字。
姜小萍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這就交往一個月了?
問題是姜鶴跟他分手,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