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婿登門，晚上，章埕和老丈人聊天，曉蕓帶著歡兒在旁邊聽著，丈母娘親自下廚做了幾個章埕喜歡吃的菜，招呼曉蕓幫忙端菜拿碗，不一會兒就擺了滿滿一桌子，四大一小坐下準備吃飯。
“阿埕，別楞著，快吃飯！”曉蕓爹看章埕的眼神跟看兒子似的，一個勁兒地催他動筷。
曉蕓娘坐在丈夫身邊，挨著獨生閨女，看著一家團聚，此刻眼神里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溫情……
章埕忙推讓了一下，“您和嬸嬸先動筷吧。”低頭看了一眼身邊獨自坐在小板凳上等開飯的女兒，“不能搶，讓姥姥姥爺先吃，知道嗎？”
小凝歡面前放著她的小碗和小勺子，乖乖點了點頭。
“這孩子，早就是一家人了，還這么客氣！……歡兒，等著急了吧，咱們開飯?！崩褷斪钐蹛鬯男O女歡兒了。
曉蕓惦記著一會兒要看孩子吃飯，自顧自夾菜，扒飯，不料卻被親娘捅了一下胳膊：
“光顧自己吃，都不知道顧著點阿埕！”曉蕓娘嗔道，埋怨著搖了搖頭……
阿埕阿埕的，感覺阿埕比自己這個女兒都親，曉蕓心里有點吃醋：“他有你們就夠了?！闭f罷繼續(xù)吃飯……
章埕不知道歡兒喜歡吃什么菜和口味，正詢問低聲詢問歡兒，給她夾菜、喂飯呢，聽見媳婦和丈母娘說起自己，抬起了頭……
聽這語氣，是埋怨自己回來了搶走了她爹娘的關注？
“喲，還生氣呢？來，你不是喜歡吃這個嗎，嘗嘗這個?！闭论粼谙眿D一家人面前理虧得很，只好放下身段主動示好，也夾了一筷子曉蕓愛吃的菜放到了她碗里。
“歡兒好好吃飯。”
“她會自己吃，你別管她了，一會兒我來看她……”
曉蕓夾起章埕遞過來的菜，放進了嘴里，咀嚼咽下，看見他都沒怎么吃碗里的飯，不溫不火提醒父女倆。
她總是這樣郁郁寡歡，很少說話，也不怎么表現(xiàn)出情緒，曉蕓娘猶豫著看了一眼她爹，她爹倒是沒心沒肺，還笑！
曉蕓爹用一種慈愛又好笑的神情望著兩個孩子的交流……
……
“爸爸，她怎么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啊？”歡兒坐在爸爸腿上，擺弄著手里的洋娃娃，一邊抬頭問爸爸。
一天下來，她發(fā)現(xiàn)爸爸對她其實很溫柔，倆人的關系已經(jīng)比剛見面時親密了。
“因為她本來是外國小女孩的玩具呀，爸爸之前在奉天街上遇見過俄國姑娘，就和她長得差不多，白皮膚，黃頭發(fā)，大眼睛高鼻梁，而且還是藍眼睛。”
閨女好奇，章埕就給她講了自己在東北時的經(jīng)歷，丈母娘卻聽到了重點，給了他一個暗含壓迫感的笑容：
“看得這么仔細呢？你可沒覺得洋妞新鮮，腦子一熱就做了對不起我閨女的事兒吧？”
“沒有，嬸嬸?！闭论舨换挪幻忉屃艘痪?，雙眸明亮，眉眼英氣，一看就不好忽悠。
曉蕓爹也出言為姑爺撐腰，說了老伴一句，“你看你，說的什么話，阿埕是那種人嗎？！”想當年阿埕這傻小子連入洞房都不積極，還是曉蕓回來以后被她娘問起，他們才知道他倆新婚之夜壓根兒就沒圓房，說來好笑……
“沒有就好，小心生出來一個黃頭發(fā)黑眼睛的小雜種、人家來找你！”
曉蕓娘對章埕的人品還是比較放心的，半開玩笑半敲打道，曉蕓爹也一塊湊趣，說起庚子年洋鬼子打進京城的事，說見過他們的人都說丑得很……
“你再吃點吧。”
曉蕓對章埕說了一句，就抱過了歡兒，默默往她嘴里塞飯，聽見爹娘和章埕說什么洋妞、雜種的，頭都沒抬一下，對這些事一點不感興趣。
吃完飯后，曉蕓爹拿出自己珍藏的老酒擺到了炕上的八仙桌上，讓閨女給他找酒壺和酒盅去，曉蕓放下就要走，被爹喊住了，她給他和章埕一人斟了一杯酒，坐在了章埕旁邊……
“叔叔嬸嬸，這里有五十塊大洋，你們先拿著花，不夠了再跟我說?！闭论魪南渥永锬贸鲥X袋子，準備交給老兩口。
曉蕓爹笑呵呵地抿了一口酒，“給曉蕓，她是你媳婦嘛！”
章埕聞言，伸出胳膊摟住了曉蕓的肩膀，詼諧地笑道：“我都不知道，咱家現(xiàn)在是曉蕓在當家？”
老丈人丈母娘都被他逗笑了，曉蕓臉皮薄，動了下肩膀，就感覺章埕的手慢慢滑到了她的腰間……
隔著衣服感受到他手的力量，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人心驚肉跳，她沒有再掙扎。
“你不和我們說話，也不和阿埕說嗎？”曉蕓爹故意逗閨女。
“歡兒都五歲了，你們要趕緊再生兩個孩子，生兩個男孩，讓那個小的和我們姓，這樣劉家的香火也不會斷了！……”
曉蕓娘看見倆人的親密舉動，把在心里想了好久的話說了出來，也不管合不合時宜了。
曉蕓沒說話，湊到桌前，拎起酒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突然提起這個，章埕一時有些尷尬，他摸了摸后腦勺，為難道：
“這生男生女，也不是我們說了算啊……看緣分吧?！?p> 章埕畢竟見過大世面，幾句話回了丈母娘，孩子還沒一撇呢，現(xiàn)在提男女姓氏也太早了吧？
曉蕓雙手端起小酒盅，慢慢拿到了嘴唇邊，仰起頭灌了進去，那辛辣的味道讓她忍不住眉頭一皺，她用手拭了拭嘴唇：
“我洗碗去了，你們聊吧。”
“媽媽！”
“你和媽媽一塊去?！?p> 凝歡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媽媽，曉蕓聽見了，把她也一塊帶離了他們……
等她再回來時，章埕他們也喝得差不多了，娘把她拉到了一邊，用手理了一下她的鬢角和衣服……
曉蕓爹看見閨女木訥地點點頭，臉上沒有一點生氣，和姑爺說話時笑容逐漸消失，面色變得凝重了……
正好凝歡要和爸媽一起睡，章埕抱著凝歡準備回房間休息，正在門口等曉蕓，誰知丈母娘過來要孩子：
“歡兒和姥姥睡啊，姥姥給拿好吃的。”
章埕一不留神就被她從懷里抱走了孩子，歡兒掙扎無果，立馬哭了起來：“爸爸！……”
“為什么安然有爸爸陪著她，我沒有……”
曉蕓聽見歡兒的哭喊，默默掉過了頭，她是個沒用的媽媽，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安然有爸爸，她的孩子沒有爸爸在身邊……
聽見孫女哭了，姥爺趕緊過來哄孫女，給她擦眼淚，章埕心里也不好受，他還想和丈母娘再說說，讓她把孩子還給他，曉蕓走過來拉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事的，她平時也一直和我娘他們睡，都習慣了……”
姥姥抱著歡兒進了屋，姥爺跟在后面也進去了；
時隔兩年多，章埕再次踏進了媳婦的閨房，自從她回門以后就一直住在娘家自己的房間里，他有時候會陪她住一段日子，其余時間在山下打理父親留給他的雜貨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