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的傳聞是民間茶余飯后的談資之一,只是過去時漪未曾關(guān)注,但近來時常聽人談及,多半是關(guān)于這位公主有國色天香之姿,卻患上穿花蛺蝶的癖好。
可時漪也知曉夏舒竊并非只好美色,無論是出資百里挑一,又或建酒樓,以及參與萬中無一代言等等,都足以說明她聰慧機敏,事業(yè)有成。
顯然,夏舒竊是勝過了天底下千千萬萬安于相夫教子的平凡女子,她是活出了自我,如同師父掛在口頭的那一句:“人來世上活一遭,能隨心所欲即上蒼最大的恩惠?!?p> 抵達長公主府,時漪站在寬闊雅致盡顯奢貴的院內(nèi),等待著去換衣服的夏舒竊。
她四周環(huán)視一圈,有傭人在修整花草打理擺設(shè),有美人三兩結(jié)伴談吐尋樂,或彈琴作畫或載歌載舞。
其中不乏有美男朝她拋去曖昧的眼神,似乎對新來的陌生面孔表示好奇。
對于適才兩家店公開表演的香麗畫面,時漪覺得多看幾眼不成問題,但彼時這些俏麗的人兒是夏舒竊的面首,她若盯著人看便是沒禮貌了。
于是她收回打量的目光,垂下睫羽,望著被精心呵護傲然盛開的盆栽玫瑰。
不稍片刻,夏舒竊身著一襲湖藍色束腰長裙走來,她滿面春風(fēng)笑容,熱絡(luò)地開口:“你還是第一次過來,有什么話,我們邊走邊說,正好帶你欣賞我這處處好春光的園子?!?p> 此春光非彼春光,那是人靚襯得景美。
時漪看了看她:“知道的是公主府,不知道的以為逛青樓?!?p> 青樓一詞是她隨口而說,不帶任何歧視鄙夷的色彩。
夏舒竊不以為然地一拍她肩膀,爽朗作答:“所以我每天都很快樂?!?p> 時漪有些無福消受這份春光,微蹙眉心說:“寬肩窄腰薄背翹臀,公主喜歡這一掛的?”
夏舒竊搖了搖頭勾起唇角,一笑百媚:“不,我就是單純好色,今兒喜歡這種,明兒喜歡那種?!?p> 她抬起眼簾,指向遠處彈琴跳舞的一對男子,摸著下巴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來:“那個撫琴的叫珺塵,看著很純,實則很玉,反差很大。這個叫星眠,別看他跳起舞動作大明著燒,可仔細看,卻是想燒又含著羞澀?!?p> 時漪是不想聽這種燒話的,幾次想打斷,又被夏舒竊重新聊及原來話題。
她突然覺得自己冒險來公主府興許是一種錯誤。
驀地,時漪想起晌午時分在府外見到的白發(fā)男子,而她卻因為人一頭白發(fā)就喊老頭,不免幾分尷尬地詢問那個人的身份。
夏舒竊一聽到她描述,立馬知曉指的是誰,回道:“他是我年初在外面偶遇的迷路孩子,放心不下,就帶回來讓他住下?!?p> “他叫落白,只記得自己叫落白,其他事都忘了,反正他記性很差,有時候還會問我是誰,我許他無論是否恢復(fù)記憶,都能隨時離開這府里?!?p> 落白不是她的面首,哪怕他人長得真如神仙,可此般狀態(tài)的他,在她眼中宛如一個孩子,也就不會生其他的情愫。
還記得初次相見時,忘記所有而單純無邪的落白被誆騙去冥婚,夏舒竊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揍了無良人販子,把乖乖巧巧跟她走的落白安置府中。
聽到落白這個名字,時漪一怔,大腦飛速轉(zhuǎn)動,很快想起來鶴爺爺給師父的信中就提過這個人。
但鶴爺爺去尋師父的下落了,一時半會她是求證不了兩個落白是否同一個人。
夏舒竊還在興致盎然地說著,時漪胡亂瞎想,逐漸被她帶到了竊香園。
時漪頓時止住腳步,見夏舒竊沒有停留,她驚訝問:“你要帶我進去嗎?”
夏舒竊反問:“有什么問題嗎?”
時漪絞了絞手指,低聲:“你說呢?這不是你那些面首住的地方嗎?”
夏舒竊嗯了下,轉(zhuǎn)瞬明白時漪的意思,好笑地一攬住她的肩膀,說:“我可是花費大價錢建了這座園林,尤其那片人工采挖的月牙湖,如此美景,可惜平日里也找不到別人隨我欣賞。”
“這不你來了,我這人也不是對所有人都大方,而你例外,尤其合我的眼緣,所以就別想太多,心無旁騖,放松身心地觀園賞湖。”
時漪被她親密地摟住胳膊,隨即踏入了竹林閑庭影影綽綽的飄香地帶。
時漪是無奈又不解的,不認為自己和夏舒竊該是如此嫻熟的關(guān)系。
雖然夏舒竊曾經(jīng)是好劍堂的弟子,但也同云闕合謀奪走無極劍,及云闕砍傷她的幫兇。
竊香園里又分多個小園,曲折環(huán)繞的林間幽徑,在緩緩暗沉下來的暖橘暮色中,尤為復(fù)雜迷離。
繞來繞去,時漪暈頭轉(zhuǎn)向。
夏舒竊霎時停下腳步,二人站在靜悄悄的翠竹中,遠遠地就看到幾道冷白的人影下了冒著熱氣的水池。
夏舒竊目不轉(zhuǎn)睛,還解釋:“那是人工打造的溫泉,一年四季自然流動的都是熱水,盡管斥巨資,可勝在洗浴方便,且聽言溫泉水滑洗凝脂,能讓美人的肌膚永遠白嫩滋潤,也是值了。”
時漪轉(zhuǎn)過身子,趕緊道:“我們走吧,我對溫泉不感興趣。”山谷中也有常年流動的天然溫泉,只是離好劍堂遠,等泡澡完回堂里的漫漫長路,又能讓她累的出一身汗,但當(dāng)今重點是溫泉水嗎?!
夏舒竊半瞇著眼眸,笑道:“你太保守了,他們又不是衣不蔽體?!?p> 時漪深呼吸幾口氣,說:“明明是公主太開放,此等性感風(fēng)情的畫面,不是非禮勿視嗎?”
夏舒竊笑容明媚且狡黠,唇瓣微啟,好整以暇:“性感和風(fēng)情,那是什么?我只知道青天白日,良辰美景,若是無視,顯得我不解風(fēng)情,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我的人?!?p> 時漪錯愕這女人是如何能泰然自若地說出燒話的。
她咬了咬牙,盡量保持平靜:“公主,太色的女人辦不成大事。”
夏舒竊一挑眉:“聽誰說的?他在害你?!?p> 時漪語塞,張了張口道:“公主忘記了?這句話是你曾經(jīng)給我看的畫本子中出現(xiàn)的?!?p> 夏舒竊微愣,噗嗤一聲笑,揉著快要笑出淚的眼尾回:“你和落白倒是相反,記性真是好,那些畫本全是我無聊消遣的玩物,向來不放在心上。”
時漪不覺得這有什么笑點,見夏舒竊笑得快彎不起腰,她赫然想到一件事,連忙往水池方向瞥了一眼,果然夏舒竊夸張的笑聲引來那些人的矚目。
天啊!這算什么事兒?偷窺人家洗澡?!
時漪好想找個地洞鉆進去,她臉是紅的,身子是滾燙的,拽住某個色女離開。
夏舒竊還在開懷大笑,時漪扯著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兩人還在竊香園。
時漪急了,推了推她:“別笑了,出去的路是哪一條?”
夏舒竊緩住歡樂的情緒,還沒來得及開口,被奔過來的一抹紅衣人影撞了個滿懷。
來人是戰(zhàn)浥,精致柔美的臉蛋上掛著愁容,對著夏舒竊一通訴苦。
“公主,我被養(yǎng)的蠱反噬了,沉睡到現(xiàn)在才醒來,我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納蘭哥哥說你來無憂居看望過我?guī)状危饕欢ê軗?dān)心我吧……”
夏舒竊先是一陣安撫,哄著哄著覺查到不對勁,瞇起眼問:“你剛剛說你被養(yǎng)的蠱反噬了?你在體內(nèi)養(yǎng)那玩意了?”
戰(zhàn)浥面色一僵,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
夏舒竊有必要立刻與他進行一場深入交流。
她回頭對時漪道:“你先站這里等一會,我有話要和他說?!?p> 不容拒絕,夏舒竊已然領(lǐng)著低頭認錯的戰(zhàn)浥走遠了。
時漪杵在原地,想走不識路,干等挺著急,還不方便四處亂瞟。
她專心摳著指甲蓋旁的死皮時,猛地被悄無聲息靠近的一個人按在幾株竹子上。
時漪嚇了一大跳,下意識要罵人時,接著看到熟悉的一張面容。
云闕沉聲問:“誰讓你進這園子的?”
時漪聽出來他有些慍怒,但不明白他在氣什么,回:“公主帶我來的?!?p> 云闕盯著她的眼神深暗了幾分,緩慢松開了手,又問:“故意避開我,你要和公主說什么?既然恨我和公主密謀奪走無極劍,為何又主動接近公主府?”
時漪揉著被弄疼的肩膀,說:“恨是恨,但我又贏不了,只能來知彼知己了?!?p> 云闕無法理解她的“知己知彼”是何意。
時漪索性不瞞了,也存在有意惹他生氣吃醋的成分,道:“好吧,那我就告訴你,公主說會幫我尋個美嬌夫,所以我來請教如何變得像她一樣受歡迎,也就讓別人也喜歡我的妙計。”
云闕當(dāng)即用一種看傻子的復(fù)雜目光望向她,嘴角扯了扯,問:“你受什么刺激了?讓夏舒竊教你亂七八糟的東西?”
時漪邊捕捉他的表情,邊順勢扮慘說:“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媽媽,是被師父帶大的,好不容易有了未婚夫,以為兩情相悅,結(jié)果還被騙了,那肯定是受了很大刺激,難免會產(chǎn)生亂七八糟的想法?!?p> 聽到這話,云闕墨玉般的眼中濃濃深沉,意味不明。
最后,他閉了一下眼,淡淡的語氣道:“算了,你說的也對,我管不了你,更不該管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