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伍夫子

　　清晨，天微微亮，陽光從樹枝間的縫隙里穿過，灑在地上。

　　樹下的草地上，一行人飛快的疾行而過，留下一連串腳印的痕跡，其中夾雜著幾個微不可見。

　　......

　　程水難得晚起，好久沒睡過這樣安心的覺了。

　　她慢悠悠的收拾，穿戴整齊。

　　才推開房門，卻不想門外站著兩個怯生生的姑娘。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知道，李凡回來了，只因這兩位容顏相似，是一對雙生子。

　　“老夫人好。”

　　見到程水出門，兩人都很緊張，互相對視了一眼，忙走過來行禮。

　　她們長相一致，穿著打扮也一式一樣，如今齊齊做著行禮的動作，程水覺得分外有趣。

　　她上前扶起兩人說：“怎么在這里等我？回來的路上辛苦，應(yīng)該去休息一下。”

　　一手一個，攬?jiān)趹牙?，正說著話。

　　就見張氏端著盤子進(jìn)來了。

　　“哎呦，娘可算醒了！這兩個小姑娘，怎么說都不肯進(jìn)屋坐著，我正犯難呢，您猜猜這是誰帶來的？”她神情喜洋洋的，輕松的把盤子放下，又對程水眨眨眼睛。

　　可能是跟程水說過了話，見她和藹可親，沒什么架子。

　　其中一位小姑娘抬頭，輕快的說：“張嬸嬸不知，剛一見面，老夫人就猜出來了?！闭f完回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程水，顯然覺得程水厲害極了。

　　見張氏疑惑，另外一個小姑娘才慢慢給她解釋：“老夫人見了我倆就說路上辛苦，定是猜到我們跟著父親來的了?！?p>　　張氏恍然，拍著手說：“娘是聽過李掌柜說家中事吧，那這個問題不算不算，換一個。”她擺著手，又靈機(jī)一動：“換個問題，娘你知道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嗎？”

　　聞言，兩個小姑姑齊刷刷的眼神轉(zhuǎn)向了程水，她又被逗笑了。

　　“嗯......左邊的是妹妹，右邊的是姐姐?！?p>　　張氏聽完，看向兩姐妹，顯然她分不清，請姑娘判斷。

　　“對了對了，都對了！老夫人您真的太厲害了！”妹妹驚喜的跳起，鼓掌祝賀。

　　姐姐一邊崇拜的看向程水，一邊歪頭，似乎在思考，是哪里露了破綻。

　　程水莞爾一笑，“你們二人性子都溫順可愛，很難辨別。不過做姐姐的到底比妹妹沉穩(wěn)些，剛見面的時候，你們行禮前，妹妹看了姐姐一眼，可對？”

　　竟在這么早之前，兩姐妹和張氏心中嘆服不已。

　　幾人又說了會兒話，等程水吃過早飯，才一起去向書房。

　　書房里。

　　張氏交代兩句就走了，程水看著兩個小姑娘束手束腳，有些好笑。

　　“你們認(rèn)識字嗎？”

　　妹妹看了一眼姐姐，姐姐有些遲疑的回答：“認(rèn)得自己的名字......”

　　不知為何，她們有點(diǎn)子心虛，要知道，小姐妹里，好多人連名字都不認(rèn)得呢。

　　“哦？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秀兒，妹妹叫朵兒。”

　　“很可愛的名字?！背趟滟澮痪?，她清理掉桌上的雜物，伸手沾了點(diǎn)墨汁，以手為筆，以案為紙，寫下兩人的名字。

　　兩個小姑娘看見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小聲激動起來，剛才因?yàn)樘岬秸J(rèn)字而緊張的氛圍就又緩和下來。

　　她耐心的教兩人寫自己的名字，絲毫不介意手上的墨跡。

　　李凡進(jìn)來的時候，看見這三人其樂融融，忍不住滿意一笑。

　　可下一秒，看見她們手上的墨漬又不忍直視。

　　“啊，爹爹來了?！泵妹门既惶а?，看見李凡，嚇了一跳，尷尬的把手背過身去。

　　姐姐聞言抬頭，也是一驚，跟妹妹的表情反應(yīng)如出一轍。

　　程水怪道：“你來就來了，不出聲，嚇人做什么?！?p>　　李凡有些無奈，他剛才敲了半天門，沒人應(yīng)答，才進(jìn)來的。

　　“你們先下去吧?！崩罘矊山忝谜f。

　　“是......”兩姐妹有些戀戀不舍的走了，臨走時妹妹還一步三回頭的看了程水好幾次。

　　程水沒看懂，她什么意思，有些納悶的看向李凡，才想起什么，關(guān)切的問：“你這一路可順利？”

　　李凡默然一瞬，才在她催促的眼神里開口，細(xì)細(xì)的講起。

　　“......那增城比當(dāng)初的石龍鎮(zhèn)還慘。我去時，就見城樓子上掛滿了尸體，高低胖矮都有，遂不敢近前，帶人扭頭躲進(jìn)了林子里。那林子里除過我們，還有些其他躲避的平民。聽他們說，吊在城樓上的是太守一家。那起義軍的頭領(lǐng)劉畢進(jìn)城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守掛在城樓子上，活活吊死的?！?p>　　“要知道，當(dāng)初他們流亡到此時，是太守帶人放糧救濟(jì)的。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就因?yàn)?，太守后來拒絕他們?nèi)氤?，便起兵謀反?！?p>　　“那些里外勾結(jié)的人，還是太守看他們可憐，破例放進(jìn)城的，卻不珍惜?！?p>　　李凡越說越憤慨，很是打抱不平。

　　“劉畢攻下增城的時候，城中百姓皆是不平，也有人司機(jī)圖謀。但誰料想，大雨這個時候落下來了?。　彼藓薜囊慌拇笸?，往日天降甘霖的喜悅不在，換成了忌憚、怨恨。

　　程水看在眼里，接著問：“然后呢？”

　　“后來就傳說，劉畢是天降地神，得老天庇佑，所有計(jì)劃不了了之。那廝也有心機(jī)，故作欲迎還拒之態(tài)，說要帶流民離去，不在增城久留。有些蠢人信以為真，反而推舉他為新任太守?！?p>　　“都信了？”

　　“沒有，跟我們躲在林子里的這些人就是不相信的，不止不信，還覺得劉畢此人心狠手辣，不可以靠。怕劉畢下黑手，連夜逃走，以至于無家可歸?！闭f道這里，李凡終于提起今天的第一個來歷。

　　“不知家主可愿收留他們，將他們并入我石龍鎮(zhèn)鎮(zhèn)民，他們助我良多?！?p>　　“自是當(dāng)然，他們能當(dāng)機(jī)立斷，逃出來，也都是些英勇之輩，我正缺人手，來者不拒。”程水一口答應(yīng)。

　　“多謝家主。不過這些人并非如您所說，他們愿意逃離，主要是聽了伍夫子的話?！?p>　　“伍夫子？是何人？”程水覺得耳熟，一時想不起來。

　　“家主，這伍夫子是有名的學(xué)士圣人。他淡泊名利，不入朝堂，不喜錦衣玉食華樂屋宅，反而愛屈居在增城市井之中。也是因?yàn)椴痪行」?jié)，門下弟子多是寒門?！?p>　　聽他說完，程水想起一人，書中是這樣描寫此人的。

　　修身養(yǎng)性灶爐間，不必長歌滿口言。

　　城破日落三千碾，萬千風(fēng)骨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