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凡宗門弟子皆知,每三年各大門派都會舉行一場宗門大比,按照實力進行八荒榜的排名。
其中,凌云京門生,向來都是八荒榜上的佼佼者。
而眾天驕之中,褚渝秋更甚,是目前唯一一個蟬聯(lián)三屆榜首的人。
每年的榜首之爭,熱門人選從來都是那三人。
星機閣少閣主,郁安瑾。
妙音門大師兄,向南云。
凌云京首席弟子,褚渝秋。
三人無一不是天縱奇才,無論是容貌還是實力,都是同輩中最頂尖的存在。
在褚渝秋沒參加宗門大比之前,榜首和榜二都是在這兩人之間來回轉(zhuǎn),榜三倒是年年都是那一個人。
直到褚渝秋參加了這八荒榜的排名,再也沒人能夠奪得榜首過,甚至于有一次那個年年榜三的倒霉蛋在第一輪就碰見了褚渝秋,六十四強都沒進,直接回了老家。
而距離今年的宗門大比,不過也就二十來天了,今年還是在凌云京舉辦的,褚渝秋身為凌云京的首席也自然要繼續(xù)參加,還要幫忙處理大比期間的各項事務(wù)。
瑤芊芊就是用這個理由將褚渝秋勸了下來,才沒讓他提著天闕就殺去魔族的大本營。
褚渝秋既然享受了“凌云京首席”這個身份帶來的諸多便利,那么相應(yīng)的,也該承受起對應(yīng)的責(zé)任。
他是凌云京的首席,不是閑散宗門弟子,他有責(zé)任,也有這個義務(wù)為這個宗門負責(zé)。
褚渝秋垂眸,如墨般濃稠漆黑的眼底,倒映不出一絲情緒。
空氣中靜了半晌,才聽見他道:“......知道了。”
“煙渺?!瘪矣迩锖傲怂宦?,聲音中難得的摒去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起來了?!?p> 煙渺的睡眠不算很淺,一般在她睡熟的情況下,得喊上一炷香的時間,褚渝秋的聲音算不上大,音色也并不清亮,可偏偏就這么一字不差的傳進了耳朵,將煙渺喚了起來。
煙渺睡意濃濃,卻還是揉了揉眼睛,懶懶的應(yīng)了一聲站了起來,沒什么意識的跟在褚渝秋身后離開。
對于煙渺體內(nèi)的魔引蠱,褚渝秋只字不提,像是今天只是帶她來藥堂睡了一覺。
瑤芊芊抱著她的寶貝藥罐靠在桌角,看著兩人的背影嘖嘖出聲,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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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天過去,褚渝秋當(dāng)真是忙了起來,即使是煙渺這樣的閑人,一天也難見到他兩三回,即使見到了,褚渝秋也是時時刻刻被眾弟子圍繞著,商討著什么事。
煙渺托著腮坐在院中的樹下,看著眾人圍繞著褚渝秋忙忙碌碌,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掩飾不住的喜色,似乎是有什么好事發(fā)生了一般。
隨著天色漸暗,天邊泛起了青黑,人群逐漸散去,褚渝秋才得了空,回了他的小院。
煙渺今日特地掐準(zhǔn)了時間,在褚渝秋回去后不久就跑去了他的院子,模樣乖巧的捧了本修煉心法研讀,只是那頁紙讀了快半個鐘頭了,一頁也不見得翻動。
煙渺沒有刻意隱藏氣息,褚渝秋甚至能在煙渺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就察覺到了,只是懶得搭理而已,可他也沒想到煙渺一坐就是這么久。
褚渝秋頭疼的起身,披了件外袍,臉色不太好看的踏出房間。
也不知是跟誰學(xué)的,纏人的勁兒倒是足。
煙渺一回頭,便看到褚渝秋推門走出,褚渝秋換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袍,衣角還帶著未干的水漬,頭發(fā)濕噠噠地貼在額頭,臉上也帶著幾絲熱氣熏出來的薄紅。
興許是剛沐浴完,褚渝秋被潮濕的水汽帶散了一身的凌冽,一眼望過去只余清冷孤傲,讓人心生妄念。
無論多少次,煙渺都覺得褚渝秋這張臉沒人能比得上,恰如此刻,煙渺下意識的咽了咽,隨后默默的看了眼自己拿的心法。
......清心咒。
煙渺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悄悄的收起了清心咒,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眨眼看著褚渝秋,就是一句話不說。
褚渝秋瞧著她這副模樣,心里明鏡似的,又不能真把人丟出去,只得冷著張臉走到院中的石桌邊坐下,倒了杯茶水。
褚渝秋重重的摁著眉心,語氣實在談不上有耐心:“說?!?p> “疼?!睙熋煳嬷目?,可憐巴巴道。
褚渝秋動作一頓,睜開眼,眼中無語的情緒一覽無余。
褚渝秋指了指她:“傷你的那道劍氣,早就被消磨了?!?p> 在煙渺被種下魔引蠱的時候,那道劍氣就已經(jīng)消耗了大部分魔氣,否則煙渺不一定能撐到褚渝秋來的時候,之后在客棧給暫時給煙渺療傷時,褚渝秋更是直接將那劍氣拔除。
煙渺眼角一抽,睜著眼睛說瞎話:“可我還是疼,這都怪你?!?p> 褚渝秋險些被氣笑。
他現(xiàn)在懷疑煙渺此時捂著心口裝可憐,純粹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如今才算看明白了,跟煙渺這人不能講道理,這人有的是法子顛倒黑白,一張嘴說一出是一出。
褚渝秋看著煙渺眨巴眼睛,心里只想打人,但看著煙渺一雙眸子里的純粹的“控訴“,又怎么也說不出什么重話。
褚渝秋懶的再理她,徑直起身打算回屋。
不知道煙渺打的什么折騰人的主意,干脆裝作看不見回去好了。
沒走幾步路,身后就重新傳來了哼哼唧唧的聲音,聽起來倒是真的疼狠了。
褚渝秋面無表情,腳步不停。
院外的月清冷,夜里風(fēng)聲寥動。
半刻鐘后,煙渺心滿意足的在褚渝秋的院子里烤起了靈獸,香味四溢。
煙渺喜滋滋的遞過去一只烤的冒油的靈獸腿,褚渝秋面無表情的轉(zhuǎn)過頭,儼然一副拒絕的模樣。
煙渺不在意,甚至還有些滿意,自己抱著就慢悠悠的啃了起來。
褚渝秋的院子就和他的劍意一般,清清冷冷,宗門分配給他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到現(xiàn)在就還是什么樣子。
褚渝秋看著煙渺專心致志的啃靈獸,嘴角彎起一抹笑,煙火氣裊裊升起,第一次懷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這個念頭一起,頓時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了身上,一回頭就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院中,一臉茫然無措地盯著他們倆看的弟子。
那弟子看上去年齡不大,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只比褚渝秋小上那么一兩歲,穿著一身淺色的弟子服,手里還拿了個簿子,看上去像是過來找褚渝秋議論事務(wù)的。
壞了。
這是褚渝秋腦中第一個想法。
褚渝秋這人對什么都漠不關(guān)心,很少有能記住的事和人,這弟子便算是一個,雖然不記得名字,但褚渝秋清楚的知道,全宗門上下,屬他嘴最碎。
褚渝秋神色有些僵硬的看著那弟子,那弟子猛然回過神,立刻低著頭像是找什么東西,隨后反應(yīng)過來又拿筆記錄著什么,一邊記著一邊點頭,腳步急促的離開這。
可那筆,一點墨都沒沾,靈氣也沒用上。
這弟子走的匆忙,像是后面有什么東西在追一樣,就差沒用上縮地成寸了。
褚渝秋捂著額頭,一口氣差點沒咽下去。
煙渺才吃完,褚渝秋就冷著臉準(zhǔn)備趕人,煙渺嘴一撇,抱著院門就不走,嘴里還委委屈屈的控訴:“你都這么多天沒見過我了,你都不想我,你沒有心!”
這話說的,哪怕褚渝秋知道煙渺嘴里幾乎沒一句真話,也不可控制的微微蜷縮了一下手指。
.......不知羞恥。
褚渝秋閉眼,他實在不想再應(yīng)付這個麻煩精。
何況哪里有很多天沒見過,褚渝秋揉了揉眉心,不明白煙渺到底師從于誰,學(xué)了個這么不正經(jīng)的模樣。
褚渝秋也不是真瞎,煙渺那么大存在感一個人天天沒事就跟在不遠處晃蕩,哪里有沒見過這么一說,煙渺就是想來這里鬧上一鬧。
他雖是這么想,卻還是得耐著性子,從前不覺得常人說女子麻煩這事兒有什么,現(xiàn)在自己代入進去才發(fā)覺這麻煩事沒完沒了。
煙渺也不是真的想要褚渝秋怎么樣,說白了,她這人最會順著桿子往上爬,褚渝秋敢退一步,她就敢進一步,自己還無所察覺,像是今天,她就是想跟褚渝秋待待,刷刷存在感。
畢竟怎么說也是她的任務(wù)目標(biāo),費點心神是值得的。
褚渝秋嘆了口氣,懶得再跟她廢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將人提溜起來直接扔出了小院,隨后隨手甩了個結(jié)界,隔絕了所有聲音。
見好就收,煙渺拍拍身上的灰,心里尋思著明天找些什么理由,哼著小曲回了自己的水榭。
褚渝秋一個頭兩個大,再次質(zhì)疑自己當(dāng)初到底為什么要在山洞里動手。
褚渝秋指尖一點,收拾完烤架,靠在石桌邊閉目養(yǎng)神,指尖一點流光躍動,繼續(xù)處理弟子留下來的記錄和事項。
這些事物瑣碎又煩人,最考驗?zāi)托?,偏偏褚渝秋又不得不做,幾天下來心情已然不好,而今天煙渺這么過來一鬧,郁氣反而出了不少。
只是或許他本人都沒察覺到,眉心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般蹙著了,反而隱隱約約的有一股輕松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