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針對
“妗初，今兒老方家請人殺豬，我這邊丟不開手，你去買些豬肉回來吧！”
吳芳芳手上沾滿面粉，叫住了進來廚房想要幫忙的宋妗初。
說話時，她臉上的表情還有些糾結(jié)。
畢竟近幾日村里那些嘴碎的又在編排宋妗初，她也聽過一點。若是可以，她倒也不是很想讓宋妗初這會兒去人堆里站著。
只是昨日宋宜陽嘴饞了想吃包子，家里又確實有段時間沒包過了。
這和面是個力氣活兒，還要講究手法和時間，她一時半會兒的實在出不了門。
村里養(yǎng)豬的人家不少，不過大多都是年豬，尋常時候殺掉的不多。
錯過了這家，要想吃豬肉，除非去鎮(zhèn)上，不然可就再等上好長時間了。
宋妗初看出吳芳芳的糾結(jié)，但她又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
因此聞言就直接答應(yīng)下來。
買肉的錢是一早便數(shù)出來的，就放在煙臺上。吳芳芳手上揉著面團丟不開，便叫宋妗初自己去拿。
宋妗初也沒跟她客氣，應(yīng)了一聲，便帶上錢出了門，朝村尾殺豬的那戶人家走去。
這幾日的流言鬧得沸沸揚揚。
雖說不算擺到明面上來，實則也就差指著宋妗初鼻子了。
并不算很遠的一段路上，落到宋妗初身上的目光就沒停歇過。
她只當看不見，目不斜視走自己的路。
隔著老遠，就能聽見方家傳來豬叫聲。看樣子是已經(jīng)從豬圈里趕出來，綁上案板了。
孩子們對于這樣的事，只覺得新奇又好玩。
“娘你快看，大黃在舔地上的豬血！”
“哎喲，這老狗！快把它趕遠些！”
于是立刻便有人夸張地揮手兩下，將那只大黃狗從巨大的案板旁邊趕開。
院中一派熱鬧景象。
鼎沸的人聲在宋妗初踏進院子里的時候，陡然安靜不少。
許多雙眼睛不約而同地落到她的身上，竊竊私語的聲音響了起來，很快就與殺豬匠手上鐵片刮毛的聲音融合到一起。
“她怎么也來了？也是來買豬肉的？”
“人家賺了大錢，哪還看得上咱們這兒的肉！”
“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居然還好意思出門？”
院中的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聲音擠在一起，倒顯得這方家小院兒擁擠起來。
而他們聽身旁人與自己一起貶低嘲諷，也仿佛受到鼓舞一般，聲音大了起來，連帶著眼神也不再遮遮掩掩。
宋妗初全然不在意，只看向方家老伯。
“方伯伯，我來買肉?！?p> 語氣平靜禮貌。
方家老伯倒不像周圍那些村民一樣冷嘲熱諷，一張老臉上褶子抖了抖，換上一副笑臉來。
“妗初啊，今日你可來晚了。你瞧院里這些人，都是過來買肉的，這頭豬早就給他們劃分好了！若是早知你家要肉，我肯定會提前給你們留些。可是眼下你看，這……”
他的語氣很是難為情，但宋妗初卻沒錯過他那雙渾濁眼珠里一閃而過的精光。
她沒接對方的話，瞥了一眼旁邊案板上至少兩百斤的豬，似笑非笑地與他對視。
這院子里加上殺豬匠，一共也才八九個成年人，剩下的都是跟著大人過來玩耍的小孩子。
在這樣炎熱的夏季，這里又沒有冷藏的手段，這些村民不可能買太多肉回去。
這是擺明了不想賣給她呢！
方家老伯沒想到宋妗初居然一眼識破了他的話，兩人目光相對時有一瞬的心虛。但也只有僅僅一瞬，周圍村民贊許的目光很快就成了他的底氣。
這是他家的豬，他想賣誰就賣誰！
方家老伯正要開口說話，又有人從外面走進來。
“方老伯，豬肉還有剩嗎？我爹今兒想換個口味，買些豬肉回去做下酒菜?！?p> 來人是王懷安。
宋妗初回頭，一下就與他對上了視線。
王懷安朝她憨憨一笑，沒有說話，算是打了招呼。
整個清河村就這一家獵戶，平日里大家想吃個什么野味，都得去王家買。
這會兒見王懷安過來買肉，方家老伯頓時喜笑顏開。當即也不管宋妗初了，上前兩步將王懷安引進來。
恰在此時，豬血接得差不多了。殺豬匠看了眼木架，喊了一聲：“來兩個漢子幫忙，把豬架起來！”
本來擠在一邊看笑話的人頓時熱鬧起來，幾個男人紛紛上前，幫著把豬用鐵鉤掛到架子上。
殺豬匠手法利落，三兩下就將內(nèi)臟掏了個干凈。只見他將掏出來的內(nèi)臟全都丟進木盆里，順手將手里的刀磨得锃亮，緊接著就是要分肉了。
村民們看見他的動作，這下可坐不住了。
雖說是來買肉，都出了錢的：，可大家都覺得自己先選的才是最好的。于是趕緊往前擠，七嘴八舌的同殺豬匠和方家老伯比劃自己要那塊位置。
宋妗初略微皺了眉頭。
看樣子今日這豬肉是買不到的。
但宋宜陽想吃包子，吳芳芳又辛苦和面，她得想個辦法才是。
宋妗初思考著辦法，正要轉(zhuǎn)身出門去。王懷安卻忽然在與她擦肩而過時叫住了她。
“妗初，你在外頭那棵楊樹下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來！”
他的聲音壓得低，前頭的人忙著收錢和割肉，壓根兒沒注意到這邊。
宋妗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想著王懷安為人不錯，兩人如今也算熟悉了。于是哪怕還有事要做，也還是點頭答應(yīng)了他。
頭頂一片又一片的白云飄過，將刺眼的陽光遮擋去不少。余下的那些，落在層層疊疊的枝葉里，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今日微風(fēng)徐徐。村子周圍有小河環(huán)繞，吹來的風(fēng)顯然沒有別處那般悶熱。
宋妗初輕靠在楊樹樹干上，發(fā)絲被風(fēng)撫動，一時竟有些走神。
再回過神來時，是王懷安的聲音。
“你要多少肉？我多買了些，能勻一點給你?！?p> 他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憨笑。宋妗初下意識往他手上一看，過去拎著不少豬肉。
她沒想到這人特意叫住自己，居然是為了這件事，一時有些驚訝。
王懷安見她沒回話，以為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又趕緊解釋。
“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他們就愛胡說。也別不用他們講道理，他們那么多張嘴呢，你別吃虧了?！?p> 原來他都聽見了。
知道說不動他們，這才使了這么個法子來來幫她。
又是一陣微風(fēng)拂過，像是在輕輕撥動誰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