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會刻意去扮演自己不擅長的角色去迎合別人,問這個問題也只是單純好奇許駱喜歡什么類型的人。
許綴隔了很晚才回復了句語音:“哦哦不好意思啊嘉嘉,我現在才看到信息?!?p> 再后面就是段長達一分鐘的語音。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歡什么類型,”她在電話那頭捂嘴偷笑,“但憑我對他的了解,唐婉這一類型他肯定是不喜歡的。
“不過我已經替你問過他了,他說他沒什么喜歡的類型,這種東西全憑感覺的,然后我就問他覺著唐婉怎么樣。
“他給了我個冷眼,還對我一頓說教,說什么‘你們這群初中生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好好讀書知道嗎?現在不要在學校早戀’,啊……我的耳朵都要起繭子啦?!?p> 祝嘉記得,她當時回復的是:“替我問?你怎么說的?!?p> 許綴秒懂,發(fā)來語音解釋道:“哎呀放心好了,沒報你名字,他不知道是你的。不然誤會了你喜歡他多不好啊。”
雖是如此,可在許駱說她拿他手機和同學聊天時,祝嘉還是緊張了一下——怕被看到聊天記錄。
夜色已深,困意到底還是染上了眉梢。祝嘉翻過身,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準備在入睡前看眼時間。
手機屏幕亮起光的那一剎那,祝嘉敏銳地聽到有人在小聲地涰泣以及用紙巾揩鼻涕的動響。
她頓了一下,側耳傾聽的同時,半瞇著眸子望了眼時間:0:31。
三秒過后,手機屏幕自動熄滅。祝嘉聽聲辨位,知曉了那在深夜偷偷哭泣的人正是睡在她斜左側床鋪上的丁粵。
她手肘支撐著床面,翻身坐起。
她盤著腿,背靠著貼滿了動漫海報的墻面,又往懷里抱了個枕頭。
枕頭上有股略微濕潤的香味,她最愛的清冽水蜜桃。
祝嘉低頭掩面埋在枕頭里,烏黑濃密的眼睫微顫,像是個癮君子般陶醉地深吸一口氣,又滿足地抬起了頭。
她隔著一層窗簾,定定地望著丁粵所在的方向。
祝嘉猶豫著要不要下床去看看是什么情況,但轉念又一想,丁粵應該是怕打擾到她們睡覺或是不想被人發(fā)現,才憋到這個點哭的。
丁粵和丁懿這對雙胞胎,雖然長得有七八分相似,但性格截然卻相反,穿衣打扮也各有各的風格。
丁懿屬于情緒不怎么外露的溫婉系美人,標準的鵝蛋臉柳葉眉,紅唇微抿,一顰一笑間自有風韻,愛穿各種小清新類的長裙,性格相對丁粵而言算是比較沉穩(wěn)內斂的一類。
丁粵就比較開朗活潑些,平常也總是大大咧咧、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笑時梨渦輕淺,眉眼明亮。
大學三年來丁粵總是有很多關于別人的各種八卦,而關于她自己的,祝嘉想了半天也只想到個——她喜歡舞蹈社那個身形瘦弱單薄的社長,并且對這一款很有興趣。
再然后就是今晚丁懿說的那些長篇大論。從中能猜測出丁粵在感情方面和某人有段淵源,而彼此又恰好都不是主動的人,從而就此別過。而她還對那人念念不忘。
祝嘉心想,她今晚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忽然從談話間冒出來的人而哭吧。
——她幾乎沒有什么特別了解的人,認識的不過是千千萬萬個瞬間里所組成的她們。并且這些瞬間也還是過去式。
她決定不去打擾丁粵。正躺下準備睡覺時,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了光。
垂眼瞥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時,祝嘉驀地從床上坐起。她睡意全無,拿起手機解鎖,自動跳到微信聊天框頁面。
——他好像總得喜歡大半夜給她發(fā)信息。
最先是一句二十六秒的語音,祝嘉下意識點了語音轉文字。網絡有些卡,尚未加載出來。她半瞇著眸子四處摸索著耳機,屏幕里忽然跳出兩個字:“晚安?!?p> 祝嘉指尖一頓,觸碰到了最角落里的耳機。白色的長線胡亂的牽扯在一起,怎的也解不開。她懶得再去糾結這些,捏著末端徑直將其插入耳機孔。
屏幕里,白底黑字,映入她眼簾:“你睡覺了嗎?我剛滑板回來,準備去洗澡。還有,我發(fā)現Daisy居然會自己用貓砂盆。”
祝嘉沒有戴眼鏡,看得不是很清楚,她指腹微觸屏幕,點了播放。
“你……你睡覺了嗎?”許駱低沉干凈的聲音貼著耳膜,他說了一個字后微有些停頓,吐字卻極其清晰,勾著慵懶的笑意思“我剛滑板回來……準備去洗澡?!?p> 耳機里播放著自己喜歡的人的語音,這種感覺真的好奇妙。
他應該是在走路,隨即又有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應該是將什么東西放到了某個地方。語音里還有幾聲模糊的貓叫,聽起來像是嬰兒的哭嚎。
“呃……”他短暫猶豫或是思考接下來要說些什么,而后笑音愈濃,來了句,“還有,我發(fā)現你的Daisy居然會自己用貓砂盆!”
他的語氣頗有種“叛逆的孩子居然考試一百分”的欣慰與不可思議,祝嘉不由失笑,唇角向兩邊擴展開來。
她望了眼時間,決定等明日醒來后再回復,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劃,點開朋友圈。
她微信好友不多,一點開就看到沈振宇更新的九宮格。祝嘉選擇性地無視,繼續(xù)往下翻。
小伊發(fā)了兩張照片,配文:“敬你?!?p> 第一張是自己的美照,第二張則是在酒館拍攝的圖片。光線昏黃發(fā)暗,她舉著酒杯,正對面是那張寫滿了樂隊名的帆布旗幟。
祝嘉敏銳地發(fā)覺拍攝的角度很奇怪,她湊近放大相片,才知曉,小伊敬的是“Parallel lines”。
Parallel lines,一個于2018年底成立,又在2019年3月份解散的獨立小眾樂隊。
貝斯手MiMi,鼓手小伊,吉他手周駿。
這三個人的故事就像這個樂隊存在的時間一樣短暫,祝嘉聽小伊醉酒時偶爾提起過那么幾次,也大概捊清了其中的淵源。
他們的存在就相當于晨曦時天際與地面相接的那條遙遠地平線,太陽破開云層就快攀升之時,卻突然來了場猛烈的暴風雨。
于是一切理想主義的烏托邦都被摧毀,余下滿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