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們走的慢,大致走了兩條街巷。
各種新奇的玩意他們都湊上去看,雜耍,舞樂,皮影戲各種都充斥在白日的街上。
她樂滋滋的走在前面,想買啥陸時瑾就默默掏錢包付錢。
陸時瑾表面波瀾不驚,實際上他從沒玩過或看過這些,記事起就出過幾次門,幾次都是隨祖母到山上禮佛。
陸滿滿與他都是第一次逛街,新奇的玩意兒實在有趣,他在心里暗想,一定要養(yǎng)好身體,多出門玩,宅院外的天地簡直讓他豁然開朗。
在茶樓聽完評書戲文,天已然黑了,街上沒了白日的擁擠。
一輪彎月高掛在夜里,涼風習習。
打算沿街散步消食的兩人驟然聽到幾聲驚響,抬頭一看,漫天炸開一片片煙火,路人的驚嘆聲此刻都不覺嘈雜了。
直沖云霄的光芒,讓陸滿滿想起了她娘,她娘那時眼中的憧憬的美好如今她見到了。
若是此時娘還在就好了,她多想和娘一起看漫天絢爛的煙火。
她眼前一黑,一抹布料遮在她眼前,是陸時瑾用袖子擦拭著她的淚水。
她慟然大哭,撲進陸時瑾懷里,就暫且借一下他的衣服吧,她不敢看煙火了。
人群還是嘈雜的,熱鬧的,沒人注意他們,在這微涼的夜風里,她所有的情緒找到了發(fā)泄口,猛的傾瀉而出。
負面情緒淹沒她,所有防線徹底崩塌,她此刻比陸時瑾更像是一個病了多年的人。
上了馬車她依舊難以停止心里的悲痛,太累太痛了,不知何時就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了,陸時瑾眼底發(fā)青的坐在床榻前。
見她醒了,陸時瑾忙叫大夫進來。
“少夫人她心氣郁結,情緒突然決堤而出,引發(fā)高熱,傷了肝氣,這幾日要多休息,按方吃藥,切忌生氣?!贝蠓蛎樱瑢懞盟幏奖汶x開了。
“你嚇死我了,看了煙火之后你就一直哭,后面暈過去了還發(fā)了一夜的高熱?!标憰r瑾猛的把她抱在懷里,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還好你醒了,祖母都快罵死我了?!彼麛Q了帕子給陸滿滿擦汗。
她只是倚靠著床榻,呼出了一口濁氣。
她記事起就沒做過夢,或是說她一直都沒睡過好覺,哪怕來陸家的這幾天她睡了好覺都沒能做夢,也都不記得夢。
她甚至猜想為什么娘親從不肯入她的夢,自己想再見她一面都沒法子。
昨晚昏睡過去后,她卻破天荒的一直在夢里,夢到了娘,夢到了弟弟。
第一個夢是美夢,娘和弟弟和她幸福的生活,是她一直求不來的夢。
第二個夢是很壞很壞的夢,夢里自己又回到了秦家,夢里娘被他們活活打死,弟弟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她心疼,她被打罵,被丟進井里,好冷。
……
夢境像巨獸吞噬著她,她一次次哭喊,難過得快死過去,直到最后她聽到了陸時瑾的聲音。
遙遠的聲音把她從深淵里拽出來,她要活著,她還有在乎的人。
她堆積如山的痛苦侵襲了自己,但這痛苦定是要消散了,她離開秦家了,她不會困在過去。
娘親在天有靈定不愿看她活在苦痛中。
她閉眼躺了許久,陸時瑾默默的守著她。
再次醒過來時,老夫人坐在了床榻邊,她眸光濕潤,閃著淚光,輕輕的摩挲著陸滿滿的手。
“好孩子,你可算醒了,下次不看煙火了,瞧把我的滿滿折騰成了啥樣了?!彼氖痔缴详憹M滿的額頭試溫。
陸時瑾道:“她許是看煙火想到了過往發(fā)生的事,心里積郁成疾了,把難受的情緒都倒干凈了就沒事了?!?p> 她聞言點了點頭,她并不是不喜歡煙火,她一直都期盼著有這一天,親眼看到煙火的那刻,她心里是歡喜的。
只是她自從娘親去世后就習慣把自己的情緒都憋著,到如今早已憋成了心病。
她只能寬慰的撫著老夫人的手,有時她會羨慕陸時瑾,有一個溫柔慈愛的祖母在身邊。
老夫人柔聲問她:“身上可還有不適,還暈不暈,熱不熱?!?p> 她已經(jīng)沒有什么不適了,只有一種漂浮在云端的,輕飄飄的失重感。
她聞言搖頭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