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陸時瑾輕咳了一聲,把僵硬的氣氛打破,“咳,我……可以教你識字?!?p> 對上她詫異的目光,他眼神飄忽,“總不能一直這樣瞎比劃吧,我只是為了少些麻煩?!?p> 她粲然一笑,陸時瑾也被她歡快的情緒所感染。
可視線轉(zhuǎn)移到她身上時,他眸光暗了一瞬,她身上穿的衣服是就寢的中衣,交領(lǐng)處偏低,他看清到了在光線下她的傷痕。
那血色刺目,她似乎經(jīng)常受傷,傷處只是被潦草處理了,難怪她要拼命的逃離,那根本不是家。
他緩緩的拉起她的衣袖,果然,比陸時瑾心中猜想的還嚴(yán)重,她對此只是默然低著頭。
“明日出去買些藥,祖母今日送你的禮物有上好的凝脂露祛疤膏,別收著不用?!彼麌@了口氣。
“不怕,都會好的?!?p> 她又掉眼淚了,頭埋得太低都把眼淚落被褥上了。
“委屈了就老是哭,難看死了,又解決不了問題。”他這么邊用手給她撇去淚水邊道。
她哭過之后眼睛紅紅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好像小兔子,并沒有很難看。
陸滿滿在秦家時很少哭,尤其在娘走之后,她基本沒再哭過。
可來了陸家,她就很輕易就濕了眼眶,或許這種感覺用委屈更合適。
她會委屈了,因她被人關(guān)心了,被心疼了,因她的遭遇而心疼她。
她吃了熱的飯菜,睡在溫暖的大屋子里,從地獄來到了天堂,她貪戀這的溫暖,她既委屈又害怕。
委屈自己的遭遇,害怕再次回到那里去。
她一次次的回想,早已過去的事,心中反而比經(jīng)歷時更痛苦,像在一遍遍舔舐傷口的獸,真是脆弱,明明那么疼痛,可根本無法忘懷。
她在夜里輾轉(zhuǎn)難眠,陸時瑾也沒睡著,他緩緩開口:“還沒睡著嗎?我給你講個故事,讓你能快些睡?!?p> “一片很大的園里,開滿了許多叢鮮艷的花,這其中有一只被花香吸引來的蝴蝶,它的翅膀是藍(lán)白色的,撲棱撲棱的耀眼極了。”
“園子的主人,一個小孩童看到它喜歡極了,想摸一摸它的翅膀,可是蝴蝶不讓他碰到,一眨眼就飛了。”
“他順著蝴蝶飛走的方向找了許久,在他累得停下打算放棄時,那只蝶竟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如愿得以輕觸那花一般的翅膀……”
他知道這故事定然無趣得很,可她竟不知何時睡著了,輕輕打著呼。
他這才松了口氣,他胸口犯疼了,那怕抽氣都難受得緊,但一直忍著,此時才緩緩坐起來,捂著胸口不住的咳嗽。
那深如骨髓的痛蔓延了全身,他緊蹙眉,不一會身上就汗涔涔的。
哪怕這樣的痛,他早如家常便飯,但每每一痛起來,便如一次次撕裂皮肉骨髓一般疼痛難忍。
他探出手,曲指敲了敲窗。隨后守夜的丫鬟端著藥進來。
他輕手輕腳的爬下了床榻,到屏風(fēng)后的小榻上喝下止痛藥,怕自己的病反復(fù),會吵了那小丫頭的好眠,索性就睡榻上了。
翌日,他們早早便出了門,陸府地處宣州城西,坐上馬車行了一段路,才陸續(xù)聽到些嘈雜的人聲。
她是第一次坐馬車,里面比她想象的要寬敞,綢布厚厚鋪墊在馬車內(nèi)。
馬車最初行駛時的顛簸讓她不太適應(yīng),手緊緊抓住了坐墊上的綢布,確認(rèn)不會摔下去,才漸漸的適應(yīng)下來。
她與陸時瑾之間隔了些距離,他枕著軟榻始終閉目養(yǎng)神,馬車行進繁華的街市。
她微掀起車簾看到了沿街的商販,香氣四溢的吃食,吆喝聲車馬聲交雜卻并不刺耳,她甚至心生向往。
但馬車始終未停,她只得悻悻收回期待,目光卻久久望著街道不舍得收回。
令人眼花繚亂的街景自眼前而過,馬車終于停下了,她輕輕戳了戳還閉著眼的陸時瑾。
他眼含困意,似是沒睡好。
被她叫醒后陸時瑾茫然的看了看周圍,咳了一陣,唇色微白。
春枝掀起轎簾,“少爺少夫人,盈春坊到了?!?p> 陸時瑾仿佛走一步都會倒,自己被人扶著下轎,倒是回過頭站在車下伸手作勢要扶她。
他的手遞在她面前,見此情形,下人們都沒敢動作,她總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便把手放了上去。
她兩步下了轎,見他并無吃力,這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