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極端分子
“奶奶！爺爺！”
美麗的蝴蝶撲向花朵，可愛的盛宴宴正如一只美麗的蝴蝶，精力充沛的小孩子跑向她心中喜歡的人們。
“寶貝，回來了。這身裙子就是你外婆昨天發(fā)給我看的嗎？”
什么?。课以趺词裁炊疾恢?？
祁冬揚這才注意到女兒身上的新裙子。
淺粉色的，毛絨絨的，好看的卷發(fā)辮，頭上還有漂亮的裝飾品。
“是的，奶奶。”懂事乖巧的小孔雀滴溜著裙擺給心愛的奶奶完完整整地展示了一遍。
“真漂亮。宴宴，奶奶也要給你買?！?p> “奶奶，我裙子很多的，已經(jīng)夠了……”然后，兩個人手牽著手走遠了。
把祁冬揚和祁典林父子兩人遠遠拋在身后。“老大，以后家里還有我們的位置嗎？”
“爸，我覺得沒有了吧?！?p> “老婆，宴宴，等等我?！比缓?，祁冬揚就看見了父親瞬間換上了嬌嗲的聲音和笑容，迅速追了上去。
??？震驚！爸！
手機上盛文霽發(fā)來了新的消息?！酒疃瑩P，如果我妹妹是給自己買掃地機的話，她會親自線下去看看的。盛梓晴會抽出一個完整的半天去實體店?！?p> 【我妹妹是個極端的人，只是很多情況下，我們旁觀者是察覺不出來的?！?p> 【舉個例子，盛梓晴睡前訂了個8:00的鬧鐘，為了騰出時間去線下看實體店。第二天早晨，她卻沒有聽見，睜開眼的時間是9:00。她不會埋怨別人，也不會指責自己，但她那個上午就不會再去實體店了。】
【只是晚了一個小時，可是在她心里，那并算不是一個完整的半天。盛梓晴會重新調(diào)整時間，等著抽出新的半天。】
【然后時間就這樣一點點往后，盛梓晴最終會放棄買掃地機的。她還會說，不過就是為了掃地拖地這樣的事情，浪費了我這么多心力。算了，我還是自己打掃吧?！?p> 【很多時候，我看著她的時候，都會生出一種無力感和深深的悲傷?！?p> 【盛梓晴每次休克暈厥，我都害怕她會突然死去?？墒钦嬲拥骄焱ㄖ碾娫?，我心中突然松了口氣。我才猛然發(fā)覺，原來我這個哥哥其實很自私?！?p> 祁冬揚想發(fā)些消息安慰一下盛文霽，【文霽哥，這不是你的錯，你更不自私。只是很復(fù)雜……】
祁冬揚沒能發(fā)出去，盛文霽那邊的消息繼續(xù)如潮水般涌來，有圖片，也有文字。
【盛梓晴的隨身物品里有身份證，戶口本，還有寫給我的信?！?p> 【給親哥盛文霽】
【哥：
好久沒有這樣叫過你了。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快要撐不下去了，只好隨身帶著這封信。
休克后遺癥反反復(fù)復(fù)，每一次都是胸口被撕扯開又再縫合上它，這就是我的感覺。
哥，我想早點解脫?？擅看慰祻?fù)后，我又真心地感謝醫(yī)院，讓我能多活幾天。謝謝有家里人的支持，沒有你們，我肯定堅持不下來。
我的言辭好混亂啊?？傊⑽撵V，盛梓晴有你這個哥哥，她很幸福。有那么多愛她的家人，她非常幸福。
剛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現(xiàn)在我的心情很復(fù)雜，我一邊拼命想活下去，另一邊覺得解脫的話可能會更好。
很矛盾吧?？赡忝妹谜娴木褪沁@樣活在矛盾里。所以，哥，如果某一天我真的死了……
你不要責備自己，你身邊如果有人責備他自己，也請你告訴他。
盛梓晴說，她從沒覺得死亡是一件多么遺憾的事情。用盡全力好好活過，然后迅速死亡，也許是另一種幸福。】
祁冬揚沒把指尖下的消息發(fā)出去。
你又想到了，盛梓晴……
【抱歉，跑題了?？傊㈣髑缭诰W(wǎng)上買掃地機這件事，是為了你。這是我能確定的一件事，祁冬揚，你還是要照顧好自己。宴宴已經(jīng)沒有了媽媽……】
【文霽哥，我知道了，好。】
祁冬揚收起手機，轉(zhuǎn)身繞著他和盛梓晴曾經(jīng)一起走過的道路，長腿慢慢地前進著。
時間終于一點一點慢了下來。
明天就是你的葬禮了，盛梓晴……
我還沒有勇氣去看你車禍時的視頻……也沒有勇氣去看你網(wǎng)絡(luò)上恢復(fù)的過去成就……
你說，明天我能鼓起勇氣去看你最后一面嗎？
“爸爸！”
“爸爸！等等我！”
下一秒，祁冬揚感覺到小姑娘抱住了他的腿?！把缪纾职肿卟粍恿??！?p> “爸爸，那你把我背起來好不好？媽媽經(jīng)常背我?！?p> “好?！?p> 祁冬揚半蹲下來，盛宴宴就此負擔在了他的背部和肩膀上。
如山般的父親慢慢移動著回家，女兒在他的耳邊說著很多有趣的話，兩個人有說有笑地交談著。
“宴宴，你們幼兒園的午飯好吃嗎？”
“挺好吃的。爸爸，我跟你說，我的朋友們都很羨慕我，因為她們每天上下學都是家里的保姆管家開車來接她們的。
“她們很羨慕我能和媽媽舅舅一起散步回家。而且她們家里都有哥哥或者弟弟，我們?nèi)嘀挥形乙粋€。媽媽說，那叫獨生子女，我是獨生女。”
“所以，宴宴，你的同學們都很羨慕你？”
“是啊，家里總有人不停地和她們搶東西。顧泠泠有一個哥哥，兩個弟弟，家里買了好多玩具，但是那些男孩子們還總是搶泠泠的。
“陸恒也是我的好朋友，是個女孩子。在家里和她弟弟玩鬧，被她弟弟割傷了脖子，但是后來挨罵的是陸恒?！?p> “那你朋友的傷呢？她……死了嗎？”抬了抬上身，祁冬揚將盛宴宴背得更穩(wěn)了些。
“爸爸，真的很幸運。陸恒的傷不是太嚴重，也沒有影響她說話。幸好，我沒有失去這個好朋友。媽媽說，我這個好朋友應(yīng)該多陪陪陸恒。
“媽媽還說，那些幼稚的小男孩子們非常弱小，因為只有又弱又壞的人才會欺負比他們更弱小的女孩子?！?p> 他差點忘了，這里是小說世界，在這里，女孩子總是要排在男孩子之后。
祁冬揚必須承認，確實是他飄了，因為他自己的傲慢和錯誤。
之前，他并沒有考慮過盛宴宴口中“同學們”的性別，也沒有考慮過那些同學們的家庭環(huán)境和家庭氛圍。
振德國際幼兒園是南城非常有名的“貴族幼兒園”。學生家庭基本都是南城上流圈子里非富即貴的人物們。
顧家和陸家也都是南城頂尖尖上的世家。他們和祁家一樣都是深受“嫡長子繼承制”熏陶的大家族。
而祁冬揚和盛梓晴盛宴宴之間的和諧相處總是會讓他忘記這里的殘酷。
“爸爸，你怎么不說話??？”
“那宴宴，沒有壞孩子欺負你吧？”
“沒有，大家都很喜歡我。而且我很強大啊，有人欺負我的話，我就直接告訴老師。誰要受幼稚邪惡的壞孩子的欺負？那是傻吧?！?p> 祁冬揚笑了起來，“是嗎？宴宴真聰明?！?p> “爸爸，這也是媽媽告訴我的。媽媽說，欺負人的小孩子們是不會反思錯誤的。與其等著他們自我反思，不如直接打擊他們，然后絕對不再來往。
“媽媽說，她16歲時以為天都要塌了的大事，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小水池里的一場風。爸爸，到家了?！?p> “嗯，到了?！?p> 晚飯的餐桌上很沉默，只有盛宴宴偶爾會說出三四句俏皮話，惹得大家會心一笑。
“太爺爺，你會打拳嗎？我想跟著您學習?！薄笆前?，爺爺，宴宴可是一個學太極的好苗子?！?p> 祁冬揚在旁邊幫她敲敲邊鼓，可惜他得到的只有親爺爺毫不留情的白眼。
“爸爸，你把媽媽的手機給我?！?p> “喏，給你?！?p> “這是媽媽喜歡的劇，媽媽好像說過是她的人生劇。爸爸，你要看嗎？”
盛宴宴的小手一劃一劃，投放到了電視屏幕上。
“不是華國的？那宴宴你怎么看？”
“爸爸，有國語的，你要切換嗎？”盛宴宴正要把手機遞還給祁冬揚?！澳銒寢尶磭Z的嗎？”
“不。”“好吧，就這個吧？但宴宴，你聽不懂怎么辦？”
“爸爸，我能不能玩自己的手機啊？”
“等等，宴宴，你有手機嗎？”
盛宴宴點了點頭，指了指床頭的抽屜。而祁冬揚成功見到了盛宴宴口中的手機。
哇！
“這是媽媽以前的手機，她說我可以用它聽歌，玩游戲，看視頻啥的。”
真的是有點年頭的手機，所以電話卡才能在手表和手機兩者之間很好地切換。
“好吧，今晚讓你玩一會兒。坐好，背挺直，眼睛離手機遠一些?！?p> 其實祁冬揚正握在手中的盛梓晴的手機也很老了，只是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屏幕上。
【在她離開一年后的現(xiàn)在，我偶爾會忘掉她的事情。在開心笑著的某一瞬間，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剛才我遺忘掉那家伙了。把她丟下的悲傷令我感覺無比孤獨?！?p> 祁冬揚在腦海里自動地把女主角替換成了盛梓晴，想象著她會用怎樣的語氣說出這些話。
想象著真正的盛梓晴會如何安慰那些因為遺忘而悲傷的人，例如祁冬揚他自己。
盛梓晴走上高高的臺階，風搖曳起的密林樹葉于她身后的又高又遠處輕輕晃動，這一切構(gòu)成了美麗的畫卷。
接下來的鏡頭，也許就是盛梓晴給出的答案，而祁冬揚終于學會了盛梓晴口中的孤單，此刻，他于無聲中淚流滿面。
【如果，你曾見過笑著的她，那么，她現(xiàn)在也仍舊笑著。無論何時，曾經(jīng)那些真誠的情感不會隨風逝去。】
“宴宴，爸爸也覺得這部劇是我的人生劇。不過，媽媽這么喜歡外國嗎？警察那部劇也是別國的?！?p> “不，媽媽非常討厭外國。爸爸，我找出來給你看。”
看完視頻的祁冬揚還想和宴宴說些什么，轉(zhuǎn)頭過去卻發(fā)現(xiàn)小姑娘已經(jīng)睡著了，手機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在枕頭旁邊。
確實是又紅又專。
盛梓晴，我鼓起勇氣了。
花，我想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選。
我們，明天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