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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濃

番外(蕭)

暮色漸濃 桃花殺 3137 2023-09-08 13:40:31

  蕭肅,江姜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是在父親跟好友的電話里,那是別人家孩子的代表,每每提及,掛掉電話之后都會伴隨一聲嘆息。

  江姜知道那嘆息從何而來,因為那個時候母親也總會紅了眼眶,他們大概又是在緬懷她的哥哥吧。

  在她之前,母親懷過一對兒雙胞胎,只是胎死腹中而已,據(jù)說,那是一對兒龍鳳胎,她本來應(yīng)該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

  而蕭肅,應(yīng)該是她姐夫才對。

  只是很可惜,他們死了。

  父親很愛母親,母親也很愛父親,但母親好像永遠都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直到她被興趣班的老師推薦參加了一場小比賽又恰好拿了第一名,她終于看見了母親的笑臉。

  后來,她輾轉(zhuǎn)于多個訓(xùn)練室,參加了大大小小說不清的比賽,她才知道,姜沅,她的母親,是華南舞蹈劇院的前首席,因懷孕暫退,又因流產(chǎn)離團。

  她也終于知道了為什么最開始每次當(dāng)她嫌累不想跳了的時候母親總會抱著她哭,母親哭的不是她,是自己。

  而面對陌生的舞臺、陌生的觀眾乃至是陌生的指導(dǎo)老師,她總是很容易想起來母親的眼神,可在他們提及母親時,她也總是很難如他們所愿的念完那些事先準(zhǔn)備好的講話稿。

  當(dāng)然,比起被試卷、作業(yè)和輔導(dǎo)班壓垮的同齡人,可以全國各地飛又不用天天去學(xué)校似乎是要幸福的多。

  這樣沒什么不好,只是,好像除了訓(xùn)練和比賽,她再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除了文化課老師定時抽查和指導(dǎo)老師的每周審核,似乎也沒有人跟她說話了。

  那時候最值得期待的不是比賽后拿到第一時媽媽偶爾的笑,而是無論什么名次,都會收到的一份小禮物。

  有時是包裝精美的毛絨玩具,有時是昂貴的點心零食,有時則是一套詳盡又通俗易懂的輔導(dǎo)書,乃至是幾片清岳不常見的樹葉。

  那是她跟蕭肅全部的聯(lián)系,也是那幾年唯一的外界聲音。

  她知道那樁娃娃親,早就知道。而在某次被同伴發(fā)現(xiàn)后起哄時,她也沒有否認。

  如果他們未來一定會結(jié)婚,那她也沒有說錯什么,不是么?

  仿佛無止境的訓(xùn)練里,每一次跳到腿抽筋的時候,她都在想,蕭肅在做什么?她下個月的比賽如果結(jié)束了,會不會又有一份禮物等著她簽收?她應(yīng)該回禮些什么呢?她每次送的小東西都宛如石沉大海,他是不是都不喜歡?

  這些江姜都無從得知,就像她根本不知道她那些托指導(dǎo)老師郵寄的禮物被直接轉(zhuǎn)手,然后呆在家里的小閣樓里,跟一堆廢舊家具呆在一起,從頭到尾都沒有發(fā)出去過一樣。

  她無數(shù)次暢想,終于在那一天得到了機會。

  那是一次由幾個退了的編舞老師牽頭的培訓(xùn)課,有意讓她培養(yǎng)這方面的姜沅特意給她報了名,地點在某個偏僻的小劇院。

  上來就扣了他們幾個半大孩子的東西,沒有晚飯還摁著他們壓了一夜的腿,江姜不喜歡那個主培訓(xùn)老師的眼睛,但還是照做了。直到第三天早上,那個老師讓他們倆倆一組,男女搭伙,落單又小有名氣的江姜成了老師的搭檔,要示范,還要臨場發(fā)揮。

  然后,她當(dāng)著二十來個同學(xué)的面,跳到一半不肯繼續(xù),好不容易重新再來,她又不愿意了。

  姜沅隔著手機一邊跟負責(zé)人道歉一邊罵她不聽話,江姜聽了一會兒,抱著寬大的羽絨服跑了。

  這邊她哪里都不熟,人不熟,地不熟,甚至是離了帶隊老師,她連下個路口怎么轉(zhuǎn)都不知道。

  蹲在路邊哭了好一會兒,江姜從地圖上找到了一個她熟的地方——T大,蕭肅的學(xué)校。

  09級經(jīng)管學(xué)院經(jīng)濟與金融⑴班,蕭肅,她記得。

  她不喜歡那個老師,她也不要喜歡姜沅了,老師會在跳舞的時候悄悄摸她,而姜沅只關(guān)心第一名。

  她記得上次收到的梅花花瓣,火紅的顏色。

  她要去找蕭肅。

  學(xué)校很有名自然就很好找,甚至于蕭肅這個人也很好找,因為他也很有名,但面對友好指路的陌生漂亮姐姐,她攥緊了外套,也只是說她是蕭大公子的妹妹。

  初冬的創(chuàng)業(yè)園早早開了暖氣,跟干凈明亮的圖書館相互依偎,入口貼著分布圖,門口掛著團隊成員名字,江姜一路假冒舞蹈系學(xué)妹,踩著飯點兒愣是刷臉?biāo)⒌搅四情g小辦公室門口。

  她終于見到了活生生的蕭肅,不同于各種角度奇怪的照片,蕭肅本人并沒有那么不近人情的樣子,他正反坐在掛了一件外套的靠背椅上,抬頭聽別人講話,一手放在桌沿上的本子邊,拿著筆勾勾畫畫,旁邊有個小指勾著眼鏡腿揉眼睛的男生搭了一只手在他肩上,似乎是在借力站起來,還順勢跟他說了句話。

  江姜沒去敲門,她還沒想好要跟蕭肅說什么,她應(yīng)該說什么呢?

  她不知道。

  要是蕭肅問她為什么來了這邊,她又該怎么辦呢?

  她不知道。

  要是蕭肅問她接下來的安排呢?她有別的去處嗎?

  她還是不知道。

  江姜蹲在一棵發(fā)財樹旁邊麻了腿,居然把人蹲出來了,還沒來得及收拾好自己跟蕭肅打招呼,她就看見對門有個女孩子笑著融入了他們這個全是男孩子的小團體,還一把勾住了蕭肅的手臂,他沒拒絕。

  依稀看著他們消失不見,江姜被手機鈴聲驚醒,摸出手機一看,還沒看清聯(lián)系人是誰,豆大的淚珠就已經(jīng)砸在了屏幕上。

  被江桓打來的電話訓(xùn)斥一番,江姜頂著不敬師長還氣暈?zāi)赣H的罪名,第一次掛斷了父親的電話,然后扭頭追了出去。

  同學(xué)而已,沒什么的。

  食堂還沒開始供暖,選擇堂食的人寥寥無幾,亦或是飯點兒才過,現(xiàn)在實在是沒多少人了,江姜一眼就看見了他們,然后小心翼翼背對他們坐在了臨桌。

  她聽見了那個女生在問蕭肅為什么不接受自己,江姜一口氣還沒來得及松就又提到了嗓子眼,繃直了后頸,像是比那個女生更想知道原因。

  但蕭肅還沒說話,江姜就聽見另外幾個人在打趣他,他們說蕭肅有個小未婚妻。

  江姜抿唇,悄悄豎起耳朵,精心養(yǎng)護的指甲快要被她摳破了。

  他聽見蕭肅罵他們:“什么年代了,娃娃親你們也當(dāng)真呢?人家小姑娘我臉都沒見過,親什么親,都說是娃娃了,還傳謠呢?你爹我不戀童,別瞎扯。吃飯都堵不上嘴了?這方案還沒改完呢,我開年就走了,不抓緊把活兒干完讓你老大安心去征服美利堅,還想著這些東西!有沒有良心?嗯?”

  江姜一個愣神,撕劈了的指甲劃破拇指,傳來遲鈍的痛。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那個小劇院的了,也不記得后來是怎么又跳了一個多星期的雙人舞的,只記得她后來的舞伴也是個女孩子,還記得另一個女生代替她成了老師的示范舞伴,記得后來警察帶走了那個老師,以及后來的那個示范舞伴。

  在姜沅的痛哭流涕里,江姜被接回了家,她得到了兩個星期的長假期,不用練舞不用早起不用比賽,甚至在那之后她可以回學(xué)校上課而不是跟家教。

  江桓第一次插手了江姜的教育問題,強硬的請了個離退女警來教江姜散打,不顧姜沅的阻止與反對,停了她小半年的演出與比賽。

  而那一年,她十四歲,這一年她有個愛人,叫康風(fēng),生年不詳,死于這年仲夏。

  后來她如姜沅期待的那樣,跪了姜沅舊友為師,考進姜沅的母校,拜入姜沅老師的門下,甚至年紀輕輕就加入了姜沅當(dāng)年的舞團,然后在她進舞團的第一年,姜沅死了。

  那天其實是姜沅的生日,江姜一早訓(xùn)練結(jié)束就回了家,還幫忙布置了晚宴的氣球,但她沒等來回家過生日的母親,只接到了警察發(fā)來的訃告。

  那是江姜成年前最后一個生日,也是她進舞團第一年,江桓執(zhí)意風(fēng)光大辦,早早發(fā)了請?zhí)缢姆劫e客。

  可那天他們臨時有事,一早出門,承諾中午前一定回來,可他們沒能活著回來。

  所謂墻倒眾人推,往往不需要什么了不得的深仇大恨,只是人性使然罷了。

  但江姜還真沒被誰為難過,事后想想,她覺得主要有兩個原因,其一,江桓知道她靠不住,很久之前就開始培養(yǎng)自己的經(jīng)理人團隊,為的就是自己有個什么意外,妻女依然衣食無憂;其二,蕭肅出手太快了,落井下石的人還在觀望,她就被接走了。

  是的,江姜次日清晨就跟蕭肅通了電話,當(dāng)天中午就被蕭肅師妹接走,不到三個小時就離開了清岳,與世隔絕待了小半年,然后回舞團沒住幾天又扭頭住進了蕭家別墅。

  在蕭家別墅那段時間,面對蕭家父母的試探和關(guān)心,江姜就一直在想她為什么要在那個節(jié)點打開大門,為什么要撥那個電話,為什么要搬進來,又為什么要默認這樁婚事,直到她搬進蕭父準(zhǔn)備好的婚房,看著混在一起放的西服和長裙,看著屬于她的東西一點一點填滿陌生的房子,又慢慢充斥著另一個人的生活氣息,她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

  七年而已,你情我愿而已。

  哪怕自欺欺人,也是你情我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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