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最后一條,下課鈴準(zhǔn)時響起,這間教室今天沒有別的課了,江姜慢慢收著講稿,等學(xué)生們離開以及課后答疑。
現(xiàn)實不是烏托邦,簡單的條例遇上繁復(fù)錯雜的事件往往讓人一頭霧水,年輕的學(xué)生們熱衷于探索,總有說不完的疑惑。
但江姜答疑從不給答案,她往往只會給出另外的案例,這群學(xué)生,該有自己的思考,總有一天也會有自己的處世法則,用不著任何人指手畫腳。
十來分鐘過去,學(xué)生基本上已經(jīng)走完了,剩下的幾個里面,一個是陳安玄,還有兩個就是分配給江姜的學(xué)生了。
當(dāng)面拉了群,又把她們真正的導(dǎo)師拖進(jìn)來,簡單說明了情況,約了下次操房見面,這才算告一段落。
“有幾個口碑很不錯老師是看好你的,可怎么臨近畢業(yè),你還在我這兒?”江姜打發(fā)走那兩個學(xué)生,這才問道。
陳安玄卻是笑著不說話。
“不想深造想進(jìn)劇團(tuán)的話,我也可以寫推薦信,我上了兩年課,你這兩年助教也不能白干,津貼你不要,推薦信總能收下吧?”
陳安玄連忙擺手,“不不不,師姐,你指點我這么多,我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至于推薦信,我自己可以考進(jìn)去的,師姐,您相信我??!”
江姜笑了,說:“我相信。”
其實,陳安玄并不能算是江姜師弟,他們在此之前唯一的交集就是在比賽時受過同一位大師的指教,江姜之前糾正過這個叫法,但很罔然,不過只是一個稱呼而已,無關(guān)痛癢。
“師姐,您昨天晚上跳得真好,看完我半天都沒緩過來,您真厲害!”陳安玄亮著一雙星星眼,毫不掩飾的夸贊道。
但這回江姜卻沒有跟之前一樣說“將來你也可以”,她說:“還有幾天就畢業(yè)了,你有一堆事情要做?!?p> “而且,昨天的演出你看過很多遍了?!?p> 陳安玄察覺到了江姜的不滿意,急忙道:“可是多少遍都看不膩啊,師姐那么厲害……”
說不出的委屈巴巴,陳安玄補充道:“我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都沒有看師姐演出重要??!好歹也是首映,我搶了幾個月的票,當(dāng)然不能不去哇!”
江姜無話可說,這便宜小師弟的臉已經(jīng)比門口去年年關(guān)貼的對聯(lián)還要紅了。
她想起了什么,回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教室后邊還有幾個人,C位赫然是蕭肅。
略一思索,江姜往后排去了。
“小哥哥,你哪個系的???明天什么課???”
“西門開了家新的密室逃脫,我們晚上剛好缺個人,小哥哥你要不要來幫個忙嘛?”
“你居然知道三月門誒,還敢說,真的好勇,我媽那會兒死活不讓我報咱們學(xué)校就是因為三月門事件,真是行業(yè)之恥,帥哥你覺得呢?”
走過來了的江姜:“……”
她也很震驚,蕭肅居然知道三月門,明明那會兒蕭肅人在海外分部視察工廠,那地方據(jù)說都不通網(wǎng)。
不過,這種新聞只要上搜索引擎查了“江姜”兩個字,就會有小窗跳轉(zhuǎn)三月門,想知道根本不難。
前提是,查了“江姜”。
隔著幾個熱情大膽的女同學(xué),江姜對上了蕭肅的視線,被纏住的蕭公子靜靜看著她,仿佛在求救。
“篤篤篤——各位,聊完了嗎?很抱歉,但我的確得帶這位受歡迎的先生離開了?!苯昧饲们耙慌诺淖雷樱谖窍袷敲看伍_始上課前的開場白。
幾個學(xué)生回頭,看見江姜這么一位高人氣但絕算不上好脾氣的老師,頓時蔫了,眼神來回瞟了幾遍,悻悻讓開。
“老師,他是誰?。恳彩俏覀儗W(xué)校的嗎?是新來的老師嗎?”眼看江姜把人帶走,有個姑娘突然追上來,問。
江姜回頭,看的卻是蕭肅。
“抱歉,是我先生,來等我下課。打擾各位了?!苯獩_女同學(xué)笑了笑,自然的挽上了蕭肅的胳膊,“我們該回去了,希望我今天的課程不算太糟。”
微微頷首,兩個人繼續(xù)往外走,身后追上來的姑娘卻要哭了。
路過門口的陳安玄,江姜停住,只是說:“如果你到時候改主意了,那我剛才說的話依然作數(shù)?!?p> 陳安玄卻如喪考妣,看看江姜又看看蕭肅,再看看兩個人的胳膊,眼睛紅紅的。
“我們預(yù)祝你畢業(yè)快樂,前路坦蕩?!苯χ_口。
陳安玄卻真的哭了,淚珠一邊滾,他一邊說:“那,那以后誰給給師姐拎包?。 ?p> “我自己……也可以的?!苯捳f到一半,卻看見蕭肅不由分說接過略沉的雙肩包,頓了一下,補完后半句。
而蕭肅的一句道謝才出口,這位小同學(xué)就跑開了。
出了大樓,江姜就收回了手。
“小男生很傷心,他很喜歡你。”蕭肅本想接過司機(jī)的活兒,但江姜根本沒給這個機(jī)會,于是,再次坐上副駕的蕭肅感慨道。
“小姑娘也很失望,她們也都很想約你。”江姜倒出車位,淡淡道。
蕭肅輕笑一聲,看著車子漸漸駛出教學(xué)區(qū),說:“他們不知道你有丈夫?”
明明是問句,卻更像是篤定的陳述。
江姜倒也不避諱,回:“薛定諤的貓、沒見過的貓、別人口中的貓,就是不存在的貓,這不明顯嗎?”
“那聽起來我們之前的關(guān)系似乎不夠好。”
“所以——”
“所以我們可以好起來?!笔捗C接過話頭,“就像今天這樣?!?p> 江姜看了他一眼,說:“所以,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前面不到三百米就是校門口,我晚上還有演出,沒功夫陪你玩猜猜猜,即使我剛剛才借你這么個人勸退了小師弟。”
“我只是來看看,看看我妻子工作的地方,我以為,這句話的可信度不至于這么低?!笔捗C被一腳剎車帶了一下,踉蹌著側(cè)身,無奈道。
江姜放下手剎,又問:“你上一句話說的是什么?”
“像今天這樣。”
“再上一句。”
“可以好起來。”
“再上一句?!?p> “我們的關(guān)系……”
“我們的關(guān)系似乎不夠好——任教兩年,七百多天里,他們都沒見過你一次,現(xiàn)在出院不到七天,你來看什么?”
江姜不禁冷笑,然后卻又吐了口氣,說:“你來見什么人與我無關(guān),但既然借著我的名頭了,沒有坦誠也該有風(fēng)險預(yù)警?!?p> “我以為這種事情不需要提醒的——他們說蕭總跟失憶之前一模一樣,可我覺得未必,如果時間允許,還請蕭總這個大忙人抽空去復(fù)診,著重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