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失憶了嗎?”
“會診的醫(yī)生才走,跟過去的父母都還沒回來,而在此之前我醒后就沒見過你,你怎么知道我失憶了?”
顯然,蕭肅不記得昨天晚上自己突然醒過來心率飆升的那一次人仰馬翻的急診室插曲了。
比起自己偷聽被揭穿,其他的都可以不追究。
四目相對片刻,江姜先移開了視線,轉(zhuǎn)身去門后拿桌板。
桌板是類折疊抽拉式的,兩邊拉開到略比床寬的程度,然后一邊懟進去再慢慢松手把另一邊卡進床欄桿就好了,份量不算重,但卡進去這個環(huán)節(jié)需要一點兒巧勁兒,而這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江首席而言,著實略顯費勁兒。
抽拉幾次才堪堪卡進去,結(jié)果松手時咔噠一聲響,桌板就這么翻了!
蕭肅聽到聲音時就覺得不對勁了,但顯然他剛才的重點沒在桌板上,根本反應(yīng)不及,于是,那塊塑料板眼看就要這么砸到他腿上了……
只來得及分開腿避閃一下的蕭肅已經(jīng)預感到了疼痛,然后他就眼看著他那連卡個便存放桌板都費勁的夫人一把接住了桌板,80×50的塑料板被她一只手穩(wěn)穩(wěn)托住。
蕭肅卻顧不上贊嘆這行云流水的動作和精妙的反應(yīng)力,因為得益于這個接桌板的動作,他貌美的夫人已經(jīng)半趴在床欄上向床里附身過來了,長發(fā)就垂在他腿根。
“不好意思,我沒這種經(jīng)驗?!苯蛑剑矍熬褪鞘捗C的傷口紗布,再近三五公分,她就要撞上去了。
江姜撤回來,盯著桌板上的操作指示,吐了口氣,重新看向蕭肅:“還是找個護工吧,對你傷口比較好?!?p> 蕭肅也這么覺得,但顯然他夫人此刻是被打擊到了。
于是,他說:“可是湯要涼了?!?p> 江姜:……
垂眸看了眼這塊塑料板子,又瞥了眼床上望著自己的蕭肅,江姜又來了一次。
這回不知道是不是錯誤用力姿勢剛才都被排除干凈了,居然一下子就卡好了,江姜自己也很意外,手按上去,帶著上半身的重量壓上來,居然一點兒松動的跡象都沒有。
大名鼎鼎的首席大人,不光被自己養(yǎng)的十指不沾陽春水,還像個小孩兒。
蕭肅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娛樂新聞?wù)f他們結(jié)婚七年了,還說江大首席現(xiàn)年二十七歲,換句話說,法定年齡一到,眼前這個人就是蕭太太了。
排骨湯終于登場,可一打開整個房間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蕭大公子克制的發(fā)出疑問:“這是排骨湯?”
清亮的湯底不見半點兒油花,白森森的骨頭上干凈得能照出人影,排骨肉紋理分明的漂浮在湯里,整碗湯,不見油腥不見調(diào)料不見配菜,純純排骨湯,顯而易見,食材就兩樣——排骨,水。
“喝吧。”江姜早知道是純排骨湯,但也被這個成品驚呆了,但不妨礙她遞筷子。
蕭肅:“……”
江姜拖了把凳子坐下,大有你不喝我不走的架勢。
沒辦法,一向矜貴自持的蕭大少爺在她面前從來就兩副表情,分別是“你聽我分析”和“那就算了”。
難得這么活潑,江姜瞥了眼排骨湯,覺得這錢沒白花,更對得起她昨天晚上大半夜預約浪費的時間。
蕭肅下不了口,這東西實在是毫無食欲,就算是夫人親手煮的也享用不來。
靠著枕頭冷靜了一下,蕭肅又再次拿起筷子,到底還是放棄了。
蕭公子生硬的把話題轉(zhuǎn)回去,說:“你知道我為什么知道你是誰的嗎?”
“……”江姜瞥了眼排骨湯和舉起又放下的筷子,懂了,點頭示意:“愿聞其詳?!?p> “我看到了你巡演的報道,上面貼了海報,但我確定是因為……你過來點兒?!痹捳f到一半,蕭肅沖江姜勾了勾指頭。
江姜盯著那兩根指頭,看了眼它的主人,然后湊近了幾分。
——巡演海報沒露臉,她所有海報都沒有正臉。
更何況,蕭肅從沒看過她的演出,無論是失憶后還是失憶前。
蕭肅近距離看著江姜的臉,突然抬手——落了個空。
江姜在他抬手的瞬間就退后了一步,隔著半臂的距離望著蕭肅,眼里除了疑惑,還有戒備。
這一出是蕭肅沒想到的,但他很快就想通了,他失憶了,那對江姜來說他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不習慣觸碰也是正常的。
但是,蕭肅也不是這個時候還要占人便宜的混賬。
他再次抬手,在江姜戒備的目光中,緩慢的伸向了她的脖頸。
下一刻,短暫的一點皮膚接觸還沒來得及感受到幾分就離開了,江姜順勢低頭,看見了自己脖子上的項鏈,以及項鏈的吊墜。
素鏈上的吊墜不是什么難尋的名木,也不是什么名貴的珠寶,更不是什么個性十足的藝術(shù)品,而是一枚素圈戒指。
蕭肅小指勾著鏈子,然后抬起無名指,上面是另一枚一模一樣的素圈戒指。
然后,蕭肅松手,本該隨著素鏈一起垂下去的戒指啪的一下吸了上來,緊緊挨著他無名指上那枚,就像兩枚小磁極,密不可分。
這下,兩個人都是一愣。
“看來你之前并不知道這個小巧思,那應(yīng)該就是我的杰作了?”蕭肅看著兩枚緊緊依偎著的戒指失笑。
蕭肅一笑,刀口就開始隱隱作痛,他止了笑意,也收回了手,說:“我會想起來的,夫人。”
江姜的視線隨著垂落的戒指一起落下去,聽到這句話,剛提起來的心也落了下去。
“我忘了很多事也忘了很多人,或許現(xiàn)在都我對你而言是陌生的,但我還是我,我的愛人也會是我的愛人。”
“會好起來的,別怕?!?p> 緩聲的話語里安撫性十足,條理清晰,每一個字都震聾發(fā)聵,江姜動了下唇,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把項鏈塞回了衣領(lǐng)里。
“我沒怕,我也相信你會想起一切的?!苯怪郏f,“這湯看起來實在很糟糕,我拿去丟了吧,不為難你?!?p> 說罷,江姜就收走了碗筷,蕭肅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發(fā)現(xiàn)房間里沒江姜這個人了,心說蕭夫人原來自己也不好意思面對這湯,“毀尸滅跡”的動作倒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