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置之死地
北溟熠掃視周圍亂作一團(tuán)的人群，眼中閃過絕望。
他看向身側(cè)的小饅，卻見她一動不動，似乎很平靜的樣子，又像是被嚇傻了。
此時，一團(tuán)巨大的蠱蟲，黑壓壓地朝她飛去。
“小饅，危險！快走開——”他壓抑著極致的痛苦，沖她喊道。
女孩聞言后退幾步，可那蠱蟲卻堪堪停下，聚集在她瘦小的身體旁邊。
她臉上的怯懦之色盡退，肆意地笑起來。
北溟熠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心臟像被撕裂一般疼痛。
眼前這張稚嫩而扭曲的面孔，逐漸與昨日，在他面前委屈落淚的孩童重合，瞬間毛骨悚然。
“小饅！你在做什么！”
她不理睬，手一揮，數(shù)以萬計的蠱蟲再度襲來，四散蔓延，頓時陷入黑暗。
囚魔塔本就昏暗，過了好一會兒，眾人才合力將視野掃開一道缺口。
“是他！魔蠱是從他身上來的——”
只北溟熠一人不動，加上周身源源不斷冒出的魔團(tuán)，很快被發(fā)現(xiàn)了。
矛頭一下子對準(zhǔn)他，眾人一擁而上，將他團(tuán)團(tuán)包圍住。
溪長老站在人群前，怒喊：“他定與這魔物是同伙！快——我們合力將他拿下！”
“他會操控魔蠱，殺了他——”
眾仙隨即開始蓄力，仙光匯集，北溟熠閉上了眼。
一瞬間，震驚、絕望、無助，各種情緒交織。
此時此刻，他置身于曾經(jīng)憧憬過無數(shù)遍的仙門之中，卻宛如過街老鼠般——
人人都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為什么偏是他呢……
也是，他這副毫無力量的軀體，如螻蟻般，可以隨意被碾死，他只有被嘲諷、利用與污蔑，卻無力還手……
他這數(shù)百年來的執(zhí)念，在這一剎那，仿佛是個天大的笑話——
“住手！”
一聲呵斥將他模糊的意識拉回，他睜開眼，一道熟悉的身影朝他而來，護(hù)在他身前。
她背對著，蠱蟲從她肩頭而上，卻盡數(shù)繞開。
“你……回來了……”
他有些艱難地開口了，低頭看向隨身的布兜。
“玉墜……我身上的玉墜——”
方才他想明白了，這蠱毒若是寄生于他身上，自己不可能沒有察覺。
唯一的可能就是置于容器之內(nèi)，且是不起眼的東西。
不論他愿不愿意相信，但直覺告訴他，這一切，與小饅有關(guān)，而這枚玉墜，也定然有問題。
奚岄立即神領(lǐng)意會，轉(zhuǎn)頭朝眾人揚聲道：“蠱毒在他身上的玉墜里！”所有人這才堪堪停手。
她抬手施術(shù)，將北溟熠身上一樣?xùn)|西隔空取來，控在掌心上空。
正是一枚小小的玉墜，粗糙地被雕刻成兔子形狀，源源不斷地散發(fā)著魔蠱之氣。
頓時，北溟熠身體一滯，脫力地狠狠摔在地上。
他忍著劇痛，努力爬起來，四下尋找，早已不見小饅的影子。
“??？這是什么東西？”眾人目光聚集在玉墜上。
“你們這群蠢貨，竟被個小屁孩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囚魔塔外，一女子飛躍而下，將手中提著的人扔到地上，然后自己穩(wěn)穩(wěn)地落下。
地上縮成一團(tuán)的，正是小饅，此時已是奄奄一息。
“我就說了，早讓我殺了她，哪有現(xiàn)在這么多事！”她輕蔑一笑，神色高傲。
“溪玉！你這孩子！誰讓你回來的！”溪長老一拍腦袋，痛心疾首。
當(dāng)初，她本是要被貶為凡人，他耗費心力，才打通關(guān)系，暗中保住她的仙髓，最后只貶去了無妄山。
本想等過個幾百年，再改個名收作入門弟子，這條仙道也算是走通了，可誰知她這般招搖地回來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此時不僅仍有仙力，還在短時間內(nèi)突飛猛進(jìn)，怕是走了什么歪門邪道。
“我為何不能回來？況且，是你們的奚岄仙子，請我回來的——數(shù)日未見，與各位敘敘舊可好？”她不以為意。
奚岄將玉墜上的魔蠱去除殆盡，轉(zhuǎn)頭看向北溟熠，將他攙住。
“你還好嗎？”
他此時面色慘白，聞言看向她，眼中如一潭死水般平靜。
“我……又闖禍了?！?p> 他似乎難以啟齒般，心如死灰看著她。
她的心一顫，垂了垂眸，心中有無法言說的情緒。
在他眼中，那渾身是傷疤的靈族女孩，是他的同族，更是在外受人欺凌的弱小。
他本性純善，又身無靈力，的確是個絕佳的利用對象，可這一切，似乎也不是他的錯……
錯就錯在，他根本不屬于這里，也不該在這里。
“北溟熠，你聽好了——”
她停頓了一下，又將語氣放平和了些，“放心，有我在?！?p> 她轉(zhuǎn)頭看向殿外，溪玉已經(jīng)被軒長老拿下，連同地上蜷縮著的小饅，一起被押住送往囚仙塔聽候發(fā)落。
“也不能輕饒了他！他不是元兇，也是幫兇！”
解決了她們倆，眾人將矛頭對準(zhǔn)北溟熠，尤其是方才被魔蠱重傷的，更是憤憤不平。
軒長老看向兩人：“按天規(guī)，他擅自闖入天境，又以魔蠱傷人，當(dāng)受十道天雷之刑，此生不能入仙門?！?p> 十道天雷！此刑罰連她都未必得扛住，又何況他如今經(jīng)脈盡損，與肉體凡胎無異，等同于死路。
如果她公然反對，定是會引起眾仙不滿，反倒適得其反。
她眼底一沉，抬眸道：“長老所言極是，他私闖天境，瞞騙眾人，實屬該罰?！?p> 她話鋒一轉(zhuǎn)：“可他也僅是為了修道，一直安分守己，潛心修習(xí)，此次惹下大禍，也是受人蒙騙——
至于這魔蠱的罪名，還是追根溯源，問一問溪長老，是如何暗度陳倉，將溪玉仙子的仙髓留下的？”
人群再度沸騰起來，當(dāng)日行刑，多少雙眼睛看著，卻還是能瞞天過海，實屬讓人想不到。
“你住口！為了給這魔族同黨開脫，你竟然污蔑到我頭上了！”溪長老勃然大怒，卻無言辯解。
她了然地笑笑：“方才大家也都看見了，是不是污蔑，您心知肚明。
況且，我在無妄山尋藥時，溪玉仙子可是親口告訴我，她是以虐殺妖獸來增進(jìn)修為的——
如此不知悔改之人尚且逍遙法外，可他這一點過錯，卻要受整整十道天雷，長老們不覺得枉顧仙界威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