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夜的平靜過后,滄海城依然平靜如故,就仿佛一切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可大家都知道,這只是最后的平靜。
滄海城,龍家,圣人祠。
以魏子明為首的三名老儒,在丹成這一日,沐浴更衣,焚香齋戒。日頭剛剛升起,一群人就迎著如火的朝霞,聚在圣人祠里,祭拜孔圣。
正方形的青石祭壇上,三人面容肅穆。他們面前,是一只祭祀用的大銅鼎;他們的身后,是被救治過來的一群儒生,以及吳鳳鳴三個人,俱都是精神煥發(fā),穿戴整齊。
借著從葉無極手里買了的那些珍貴藥材,魏子明的老弟——鹿鳴先生,煉制出了一爐絕頂?shù)摹傲谊柕ぁ薄?p> 魏子明三個人服用過后,雖然感覺有一點異樣,似乎有什么地方有那么一點不對勁,但也沒太放在心上。
那股火熱的氣息,不會假。
畢竟自身的功力的確大漲了,三個老頭兒,各個都感覺體內(nèi)的浩然之氣洶涌澎湃。也都仿佛恢復(fù)到了青春年華,感覺自己就像一只發(fā)-情的小老虎。
三個老伙計,不僅借著藥力的作用,順勢成功的把吳鳳鳴三個人,從冰塊里給解凍了出來。興頭上,還到滄海城最熱鬧、最有名的“狀元樓”里,年輕了一回,做了一回風(fēng)流荒唐的老“狀元”,一番胡天胡地之后,第二天還給幾位姑娘贖了身。也不管那狀元樓,其實就是三位名下自己的產(chǎn)業(yè)。
總而言之,這一刻,魏子明三人充滿了自信。
莊重的祭拜儀式過后,老三踏前一步,對魏子明問道:“大哥,接下來我們是不是……”
他想說,接下來我們是不是直接組織人馬,進(jìn)王城逼宮。
但魏子明一擺手,說:“不急,家主吩咐過了,一切等二小姐的婚事完成之后,再做定奪?!?p> 兩位老儒聽了,捋了捋山羊胡,只是哦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吳鳳鳴、皮小獸三人,卻激動的跳了起來。
“老師!”吳鳳鳴瞪著眼睛,很不服氣,“還等什么啊,小心夜長夢多,姜家那些人可也是得了一批靈藥的,咱們不能……”
魏子明卻一瞪眼。三人立刻安靜下來,不過始終還是一副吃了屎的苦瓜臉。
魏子明怒道:“看看你們的樣子,成何體統(tǒng)!”
老二鹿鳴先生,這幾天似乎煉藥煉除了火氣,也跟著沉聲說道:“虧你們還是咱們天水國儒門三杰,我們以往都是怎么教誨你們的,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是不是?”
老三一向不喜歡多說話,這時候也在用眼神給三個人施壓,表現(xiàn)為人師表的尊嚴(yán)。
魏子明靜靜地盯著三個儒生半晌,感覺給了后者足夠的精神壓力之后,才緩緩說道:“什么姜家,你們當(dāng)為師是傻子不成么——你們是想去尋葉無極那小子得麻煩?!?p> 吳鳳鳴皺眉,道:“可那小子著實可恨,不殺此豎子,難解我心頭只恨!”
“對,不殺此豎子,難解我等心頭之恨!”一群儒生也是群情激奮,他們此刻想宰了葉無極的心情,絲毫不亞于吳鳳鳴。
說到心“頭”之恨,魏子明和皮小獸這一老一少,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腦袋,被葉無極狠狠地拍了一鍋的恥辱一幕。真真正正的打在頭上,疼在心里。
有了共鳴,魏子明的語氣也緩和了一下,伸出雙手,往下壓了一壓,示意大家安靜。
一張老臉,在朝霞日出中,映得通紅。
“我知道那小子把你們整治的很慘,為師也不是不同情理的人,”他頓了一頓,神情倨傲,“只不過,凡事都要分個輕重緩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輔佐三王子殿下登上王位,至于那姓葉的小兒的事情……待到此次事了,老師自會替你們做主,給你們討回這個公道。”
他絕口不提——自己也被葉無極拍了一鍋的事實。
老二鹿鳴先生,還是有些猶疑?!疤阶影l(fā)來密信,姜家也煉成了龍陽丹,姜家神槍衛(wèi),聲威大震,當(dāng)真無礙么?”
魏子明哈哈大笑:“老二啊,你這是怎么了?區(qū)區(qū)五十人,何足道哉!”他邁步走下祭壇,話鋒一轉(zhuǎn),“就算他姜家神槍衛(wèi)確實神勇無畏,如果沒了姜天仇兩兄弟的指揮,也不過是一盤散沙?!?p> 鹿鳴眉頭一展,這才放下心。他知道,看來這次,龍霸天會親自對付姜家兩兄弟了。姜家始終不比龍家人才濟(jì)濟(jì)——只靠一只神槍衛(wèi),雖然神勇無比,所向披靡,但也未免獨木難支。
魏子明望著初生的太陽,笑道:“等二小姐的婚事辦妥,就是我們發(fā)飆之時?!?p> 他身旁兩個老儒,以及場中的一群儒生,臉上都不禁被朝陽涂上了上興奮的色彩,笑逐顏開。
“吩咐下去,加派看管二小姐的人手,不能出了岔子,”魏子明道,“對了,這次煉制烈陽丹,剩下的那些藥材,老二你受點累,用作輔料,給眾弟子們再煉一些浩然丹?!?p> 鹿鳴老儒點頭稱是。
龍家的二小姐,指的是龍霸云的女兒,龍小蕓。魏子明說的是等她的婚事辦妥,其實是在等她的婚事辦砸。
龍小蕓,跟南洋唐家這一代的少主,指腹為婚。龍霸天之前派人截殺的,正是唐家少主的船,只不過派去的刺客們,認(rèn)錯了船,找上了葉無極。
說起這樁婚事,本是一件兩家都很滿意的事情。只不過一次晚宴中,秦三王子看上了龍小蕓。龍霸天和龍霸云兩兄弟,自然就改了主意。不過婚約尚在,兩人也不好強(qiáng)行退婚。因為畢竟在中土大陸,被退婚是一件莫大恥辱,任誰被退了婚,都是要玩命求逆襲的,會爆發(fā)出無匹的毅力與決心,那是很可怕的。
要記住,莫欺少年窮。
當(dāng)然,葉無極是無法理解這種事情的。就像他無法理解龍小蕓為什么現(xiàn)在立刻就能跟著自己用傳送門逃跑,卻要改變主意,非要堅持,等到什么比武招親大會結(jié)束再跑。
這不是胡鬧么?
要不是看在那五百萬龍幣的份上,葉無極差點脫出而出:賤人就是矯情。
夜涼如水,月光也如水。如流水一般傾灑在荷塘,荷塘就在龍小蕓的小園子里。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注1)
一朵朵盛開的粉白荷花,像一盞盞漂浮在水面的河燈,共月色一起把小園照耀得溫馨優(yōu)雅。(注2)
葉無極也在這精致的小園子里,坐在荷塘中央的小亭子里,坐在龍小蕓的對面。
小圓桌上擺著一個小碟子,小碟子里是一小塊一小塊的松花糕。
這已經(jīng)是第三盤了。
葉無極故作認(rèn)真,嘆道:“小姑娘,現(xiàn)在你要走,我們立刻就可以離開這里——安全又方便?!?p> 龍小蕓坐在他的對面,只是望著荷塘,留給葉無極一個清瘦纖細(xì)的背影。
“不,我一定要等到招親大會結(jié)束?!?p> 葉無極趁龍小蕓看不見,端起小碟子,把剩下的七八塊松花糕一齊倒進(jìn)了嘴里?!澳氵@是圖什么,為的什么呢?”
“不圖什么,不為什么?!?p> “……”
“我要看到那兩個姓龍的失望的表情。”
“……”
“你怎么不說話了?”龍小蕓回過頭,明眸如月,柳眉輕鎖。
葉無極艱難地咽下嘴里的松花糕,道:“你這兒有水嗎?我好像……噎著了?!?p> “……”
喝下一壺茶后,葉無極終于覺得舒服了許多。不解的問道:“他們怎么會失望?這次比武招親大會,按你說的,他們是存心讓這門親事黃了,姓唐的就算來了,也打不過吳雞叫吧?”
“不是有你么?”龍小蕓淡淡的說,隨即又把頭轉(zhuǎn)了過去,不再看葉無極。
“???”葉無極疑惑的問道,“我?”
“對,你?!?p> “我能幫上什么忙——我又不是隨身老爺爺,能幫那姓唐的小子短時間內(nèi)提升實力,逆襲打臉——等等!”
葉無極瞪大了雙眼,驚訝地說:“你……該不會是叫我出戰(zhàn)吧?”
龍小蕓轉(zhuǎn)過頭,眨了眨眼睛,認(rèn)真的看著葉無極?!笆茄剑揖褪沁@個打算?!?p> “這……”
“這什么……”龍小蕓道,“難道你辦不成?”
“你大概不知道,”葉無極道,“現(xiàn)在你們這龍家,上上下下能有至少一半多的人想生吃了我……我別說出戰(zhàn)什么比武招親大會了,就是此時此刻出現(xiàn)在這里,都是冒著繩命危險的?!?p> 龍小蕓紅著臉,咬著嘴唇道:“你難道就不想……”
葉無極愕然片刻,立刻想到了厲海棠,斬釘截鐵的說道:“不想什么?我提醒你,我是快有家室的人了,不想再沾花惹草——小姐請自重!”
龍小蕓的臉更紅了,也怒道:“你想什么呢!誰會喜歡你這種小胡子!”
葉無極茫然道:“那你說的是什么?”
龍小蕓沒好氣的道:“你難道不想要那五百萬龍幣了嗎?”
葉無極長長舒了一口氣,道:“哦,你說的原來是這個啊,我還以為你被我迷住了呢……”
龍小蕓冷哼一聲:“公子也請自重!”
葉無極嘿嘿一笑:“要,當(dāng)然要,龍幣我當(dāng)然要!”
注1:這是引用自朱自清《荷塘月色》
注2:這是我自己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