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章 互不相干
等到侍從匆匆忙忙的爬起身來,跪在地上懇求的時候,殿上那人已經(jīng)消失無蹤了。
沐依裳一個踉蹌,差點(diǎn)跌倒在地。
她只覺得頭比腳重,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就在她不知道第幾次差點(diǎn)摔倒的時候,身子突然被人接住了。
沐依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向那人,對上的卻是一雙冷冰冰的桃花眸子。
那眼神里的冰霜刺得她心里有些痛,原本歡喜的情緒在霎那間蕩然無存。
沐依裳有些害怕的攥緊了少年的衣袍,下意識地往他懷里縮了縮。
下一秒,她撐不住,化成了一只白狐。
顧流觴垂眸看著懷里已經(jīng)昏過去的白狐,小小的滾燙的身軀在提醒著他,她在生病。
終究,他沒能忍住,將白狐抱了回去。
三日的精心照料,沐依裳才終于睜開眼睛。
入眼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魔宮還是和前世相差無幾,這間房間是當(dāng)年她住過的,或者說被困的牢籠。
可如今沐依裳的心境,卻和前世毫不相同。
她匆匆起身,腦袋仍舊沉沉的,雙腳剛剛下地,便差點(diǎn)倒地不起。
沐依裳撐著臥榻邊緣,心里想著自己的身體怕是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這幾日的雨淋得她身上的傷口又都復(fù)發(fā)了。
正在此時,房門被人推開,一個侍女走了進(jìn)來。
那侍女身段妖嬈,衣裳穿得極少,當(dāng)真是魔族的妖異打扮。
沐依裳撐著身子坐下來,問道:“你們主子,人呢?”
侍女不卑不亢,道:“主子的行蹤,我如何知曉,姑娘也不必問我,主子說了,等姑娘養(yǎng)好了身子,便請姑娘離開,魔宮里不養(yǎng)閑人?!?p> 沐依裳抬眸看她,“他不肯見我?”
侍女將藥碗橫在她面前,道:“趕緊把藥喝了,這凡人的鬼東西真是凡人,味道又難聞的厲害?!?p> 儼然,那侍女并不愿意照料沐依裳,言語上也都是沖撞。
沐依裳并不在意,只將面前的藥一飲而盡。
就在那侍女要將藥碗收走的時候,沐依裳問道:“既然魔宮不養(yǎng)閑人,便讓我留在魔宮,謀個職吧!”
侍女眼神古怪,盯著沐依裳看了許久,道:“謀職,你不是個凡人嗎?來魔族謀職,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p> 沐依裳抿唇笑著搖了搖頭,道:“無妨,我愿意在這里做事情,最好是在你們主子跟前侍奉?!?p> 聽了這話,那侍女立刻明白了什么,隨即冷嘲熱諷起來,“原來又是個想往主子跟前兒湊的,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家主子身邊多的是鶯鶯燕燕,你容貌是不錯,可我們魔族的美人兒也不少,你這樣的也入不了我們主子的眼?!?p> 這話倒是提醒了沐依裳,她問道:“你家主子……桃花不少,可有他中意的?”
侍女嘲笑她,“這還沒怎么呢,你還酸起來了,我是勸你不要打主子的主意,他不是你能攀得上的?!?p> 沐依裳沉默了,眼眸低垂。
阿觴無論是在哪里,做什么,總是那樣惹眼,少不了漂亮姑娘覬覦,也不知她不在他身邊的這段日子里,他是不是已經(jīng)新有了喜歡的。
也難怪那日他那般冷酷的對待她。
越是如此,她越想要一個答案。
沐依裳再也坐不住了,等那侍女走了,她便強(qiáng)撐著身子,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隱約還記得前世顧流觴的殿宇,循著記憶找了過去。
正探著身子往里面看去,想瞧瞧他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可半邊身子剛趴在門上,房門便吱呀一聲開了,儼然是被人用了法術(shù)打開的。
沐依裳身子不適,倒在地上,抬眸看去,只見顧流觴正坐在高高的殿臺之上,冷冰冰的注視著她。
她有些艱難的撐著起身,卻只聽到顧流觴冷漠的說了一聲,“滾出去!”
沐依裳怔了怔,薄唇張了張,許久才喊出一聲,“阿觴?”
她從未被這樣對待過,更別說此人從前種種都軟的要命,如今倒是跟冰錐子似的又冷又刺人。
這讓她有些不確定,眼前的人,到底還是不是她那個粘人的小徒弟。
顧流觴嫣紅的眸子仍舊如血一般,淡漠的看著她。
這樣妖異的顏色襯得他那張本就絕美的面容更添了幾分妖媚,讓看了忍不住敬而遠(yuǎn)之。
沐依裳往前走了兩步,那人便立刻皺起眉頭來,“我說,讓你滾出去,你沒聽到嗎?”
她聽到了,只不過沐依裳想知道如果她不走呢?
隨著沐依裳的靠近,顧流觴的眉頭越來越緊,卻沒有半點(diǎn)動作。
沐依裳心里松了口氣,想著這或許意味著顧流觴心里還是在意她,不舍得對她下手。
她一步一步走上大殿,直到走到他身邊。
沐依裳問他,“阿觴,你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
顧流觴冷淡淡的抬眸看她一眼,道:“生氣?你也配我生氣,像你這樣的女人,有的是向我示好的,你覺得……我會為了你這樣一個不識趣兒的女人生氣?”
從前顧流觴每次賭氣說的話,沐依裳都能聽得出來,很明顯。
可是,今日他說的這些,表情那樣認(rèn)真嚴(yán)肅,讓沐依裳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楚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只不過,這些話的的確確很難聽,也很讓人難過。
沐依裳垂下眸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人攥住了似的,緊繃繃的痛著。
她伸出手來,想要碰一碰那人的臉頰,可還沒碰到他的臉,那人便一巴掌將她的手拍開了。
沐依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他,“阿觴,別這樣?!?p> 顧流觴抬眸,眼神里帶著些戲謔,問道:“那我應(yīng)該怎么樣,師尊?”
‘師尊’二字被他咬的極重,更是充滿了嘲諷。
沐依裳眸子越發(fā)沉了,“阿觴,你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從前的事情我可以解釋,那時候我誤會了你,我以為你害得霜華門被滅,我以為你囚我是為了折辱我,我沒想到……變成現(xiàn)在這樣。我不是真的想殺你,我現(xiàn)在很后悔,可是后悔也已經(jīng)無濟(jì)于事了,就像當(dāng)年你也曾不顧我的意愿,不是嗎?”
“那日我說的話也都不是真心的,我心里有你,一直都有你,你給我吃的藥,也不是能讓人心生愛慕的,只不過是能放大人的情愫,能讓人看清楚自己的真心?!?p> 能解釋的,她都解釋了。
可那人的表情仍舊是淡淡的,像是根本不在意她所說的這些。
這讓沐依裳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事實(shí)上她也曾經(jīng)預(yù)想過這種情況。
沐依裳一貫不喜歡意料之外,所以在去做一件事之前,就要先想好所有可能的結(jié)果,以此來判斷這件事的后果是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但今日是個例外。
哪怕她已經(jīng)預(yù)想過了,哪怕她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可真的發(fā)生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承受不住。
雙腿有些無力,讓她本就沉重的身體越發(fā)雪上加霜。
終究,沐依裳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問出了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問的那句話,“我只要你一句話,你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顧流觴淡漠著問她。
沐依裳回答,“如果不是,我便留在你身邊,讓我做什么都好,我等你原諒我。如果是,我愿意成全你,我們和離,從此往后,互不相干。”
聽了這話,那人的表情有些陰騭,“互不相干?師尊說得可真輕巧?!?p> 沐依裳搖了搖頭,“自然不情巧,我盼著你給我一個機(jī)會,但我也不想你為難,倘若你真的不想再見我,我也愿意試著改變?!?p> 顧流觴沉默許久,表情一直陰沉沉的。
沐依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她不確定顧流觴會怎么選,也害怕他真的要和她斷絕往來。
就在氣壓降到了最低的時候,外面突然闖進(jìn)來一個不速之客。
“阿觴,你看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東西?!币粋€少女抓著一只黑色的靈鳥的腳跑了進(jìn)來。
那少女不是旁人,正是采薇。
難怪自從霜華門被救之后,沐依裳就再也沒見過采薇,原來她早已經(jīng)跟著顧流觴離開了。
采薇一見她,立刻沉默了下來,看她的表情有些不善。
“你怎么在這里?”采薇有些生氣的質(zhì)問。
沐依裳沒有回答她,只是看了看她,又看一看顧流觴。
顧流觴道:“不要總抓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我這大殿,不是給你養(yǎng)寵物的?!?p> 聽他這樣說,沐依裳才留意到大殿的各個角落里,很多各式各樣的靈物。
這些都是采薇捉回來的?
沐依裳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的感情已經(jīng)好到了這種地步,可心里那股子酸澀的滋味,實(shí)在是讓她難以忍受。
她隱約覺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便強(qiáng)撐著說:“罷了,今日是我唐突了,魔尊陛下,我先告辭了?!?p> 說罷,沐依裳轉(zhuǎn)身往殿下走去。
走過門檻的時候,沐依裳踉蹌了一下,顧流觴連忙緊張得站起身來。
好在沐依裳扶住了門框,這才沒有跌倒,繼續(xù)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
采薇看著沐依裳走遠(yuǎn)了,視線落在顧流觴那張出神的臉上。
她問:“既然這么在意,干嘛要裝出一副不關(guān)心的樣子?現(xiàn)在人看不見,你又一副很著急的樣子,真是讓人看了心煩?!?p> 說罷,采薇隨意的往大殿側(cè)位一坐,很有點(diǎn)主人的樣子。
顧流觴惶惶然的回神,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他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采薇見他許久沒說話,繼續(xù)追問他,道:“到底怎么樣,你倒是說句話啊,這算什么?明明心里還惦記著她,明明在意的要命,干嘛這么對她,她心里不痛快,你心里也不痛快?!?p> 這段日子以來,采薇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也接受了這個事實(shí)。
或許更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她不再和從前那樣,過分的把顧流觴當(dāng)成沉星上神。
顧流觴良久才開了口,“她不會喜歡我現(xiàn)在這樣,前世不喜歡,如今也不會喜歡?!?p> 他不像是在跟采薇說這句話,更像是在自己對自己說的。
采薇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歡,你所說的前世,那時候她也嫁給你了嗎?你們也和之前那樣膩膩歪歪了嗎?”
這話問得顧流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采薇說的沒錯,這一世的確很多事都和前世不一樣了。
方才師尊說喜歡他,說不是因為那些藥而喜歡他,他真的有點(diǎn)繃不住了。
顧流觴隱忍的厲害,這才忍住了沒有沖上去抱住她的沖動。
可他修了魔,為了不讓霜華門陷于危難,為了盡快提升自己的修為,他再一次和前世那般,用自己的魂魄修行了。
如今他變得和前世一樣,情緒很不穩(wěn)定。
每一次他見到師尊,都控制不住把師尊抓起來,把她困在自己身邊,讓她離不開自己。
可是,顧流觴心里很清楚,師尊是最不喜歡那樣的,她不愿意成為別人的籠中鳥。
前世師尊的恨,他實(shí)在是承受的太多太多。
他抬手揉了揉額頭,有些隱隱作痛。
采薇嘆了口氣,道:“你既然放不下她,與其想那些沒有用的事情,還不如把握現(xiàn)在,好好和她在一起。你可別忘了,方東余攻上霜華門的時候,可是對你師尊存了不軌的心思的。那個狐……她生了那么一張妖精相,少不得有人親近她,若是真讓人跑了,你可別后悔?!?p> 話音剛落,顧流觴便一拳重重的打在案臺之上。
他面前的案臺頓時碎的四分五裂。
顧流觴化成一縷青煙消失了。
采薇看著他方才坐過的位置,出神了許久,似乎在籌謀什么。
沐依裳剛回到房間,還沒等坐下,便被一團(tuán)青煙籠罩,下一秒,她的腰身便被人緊緊的握住了。
她微微怔愣,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來人便不禮貌的將她抱了起來。
熟悉的香味彌漫開來,是顧流觴身上特有的香味。
沐依裳下意識地抱緊了顧流觴的脖頸。
顧流觴雙眸暗紅,眸子在她唇瓣上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