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緣定
“魔主芊音！他殺了我們，馬上就來殺你了......”
尖銳可怖的笑聲傳蕩在整個木葉山，空谷回響。
他從尸堆間轉(zhuǎn)過身來，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從袖口中掏出一只帕子將手上的濺到的血一點(diǎn)一點(diǎn)擦干凈，隨后隨手一扔，正好蓋到那死人的臉上。
「你叫我走，是因觀中都是男子？還是因?yàn)閷ξ覜]有情？」
「這菩提子，贈予姑娘，祛病消災(zāi)是再好不過的。」
「這是定情信物嗎？」
「解人困境，亦是無上功德?！?p> ......
「李鶴飖！事到如今，你還要騙我嗎？」
「芊音，誅仙陣一開，必將為禍蒼生，不如早些下了輪回井，回頭是岸?！?p> 「我竟沒想到，連你也幫著他們一起......」
眼見著那個玄色的身影越來越近，黎芊音望過去，仿佛中間隔了千山萬水的距離。
那個謫仙一般的人朝她一路走過來，臉上少了些往日里的戲謔和陰鷙，多了些疏離淡漠。
站定，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不知道多久。
“姑娘......”
他開口喚她，語氣卻平靜如死寂。
不等他說完，她上前“哐”地一拳打在他身上，下手毫不留情。
“我......”
男人那不落凡塵的模樣瞬間破功，他有些狼狽地直起身子，撇開視線，不敢去看她的眼。
黎芊音抬起頭，看著這副簡直不能再熟悉的臉，一汪桃花眼反復(fù)打量著面前的人，棕褐色的瞳孔微微顫抖著。
明明就是一模一樣的臉，可為什么，又不一樣了。
前世，他割裂神識送她菩提子。
誅仙陣前，他害她至絕境，但又分了一縷神識護(hù)住她。
「黎芊音，放過他吧，莫叫他連所剩的最后一抹神識都要與你糾纏不清，不得安寧。」
范無咎的話在耳邊回響。
“呵......”
許久，他輕笑一聲，打破了有些尷尬的沉默。
“那女人在說什么啊，就算曾經(jīng)和他們來自同一派，但是如今我們才是一條戰(zhàn)線上的人，怎么會刀劍相向、自相殘殺？這些家伙還是跟以前一樣，總覺得自己才是天下正義?！?p> 見她只是怔怔地盯著自己，卻不說話，他又說：
“總算把這些人解決掉了，只是遼丹古八部如今還剩下三個，不知這些人身在何處，我尚未全部恢復(fù)，你我又都受了重傷，若是再來，可是真的要頂不住了?！?p>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記得你說過，蠱蟲與種蠱之人心意相通——我猜，你是通過之前種在我身上的追蹤蠱尋來的吧？”
“不是我說，小妖女，你別一直這樣看著我啊......”
瞧著面前這個眼神倔強(qiáng)執(zhí)拗的少女，他“唉”地嘆了口氣，像曾經(jīng)一樣，大手落在她烏黑如墨的長發(fā)間，將她一把攬入胸口。
黎芊音在中原女子中算是身材高挑，可在他懷中，竟也顯得小鳥依人了起來。
“難怪我看你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原來竟從上一世就是孽緣?！?p> 他苦笑，正好迎上她緊蹙的眉毛，李鶴飖抬手在她的眉間輕輕地?fù)崞健?p> 他彎下身子，臉越湊越近，就要貼上去。
“壞了！”
恍惚間，李鶴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余光倏然瞥見那個不知躺倒在樹根下多久的身影。
臉色蒼白，印堂深黑。
他剎那間變了臉，十分不解風(fēng)情地兩手重重一拍黎芊音的雙肩，“哎呀”一聲，丟下她就跑向半死不活的耶律德謹(jǐn)身邊。
“完了完了完了......”他手上動作十分迅速，幾根針利索地扎上去，控制住耶律德謹(jǐn)體內(nèi)擴(kuò)散的毒氣，隨后舉著那只蟲子沖著黎芊音喊道，“小妖女你快過來！快來看看這個怎么解?。 ?p> “又是這樣！”
黎芊音心中怒罵一聲，攥緊拳頭恨不得再錘他一拳。
只聽那人沒心沒肺地又喊了一嗓子，她長吸一口氣，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隨后走過去接過李鶴飖手中的蟲，在倒地之人上方的虛空中畫了一個復(fù)雜的符號，隨后連帶著剛才的悶氣一掌拍在耶律德謹(jǐn)?shù)男乜凇?p> “噗——”
這遼丹可汗自小隨父出征十幾年，加在一起也沒遭過今天這么多的毒打。
一掌下去，他被震得一下子坐起身，“哇”地嘔出一大口黑血。
不過半刻鐘，印堂處的黑印漸漸褪去，男人緩緩睜開眼，張開嘴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好險，多虧黎姑娘救命之恩?！?p> 黎芊音也不理他，徑自走開了。
“翊王殿下，她這是怎么回事？”
剛緩過神的耶律德謹(jǐn)抓了抓后腦勺，兩根眉毛耷拉下來，睜眼看到所慕之人的喜悅瞬間變成了委屈。
“我也不知道。”
李鶴飖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搖了搖頭。
他確實(shí)不知，只當(dāng)是她脾氣大，還在賭氣著自己前世想要將她渡化之心。
“你們還走不走了！”
少女手握長劍，迎風(fēng)而立，語氣不善。
身后兩人連忙先后跟上來，山路崎嶇，有些難走。
“我們先后遭遇八部中五人的追殺，想必如必安所料，那位薩滿神女果然探到了我們的位置。這樣看來，他自己孤身一人深入敵營，怕也十分危險?！?p> 注意到方才重傷又控蠱解毒的黎芊音有些體力不支，李鶴飖即刻為她施了兩針，又扶在她后背處渡了些許元炁。
“遼丹有一神秘部族，名為薩滿，薩滿族的女子自生下來起便要經(jīng)歷篩選，直至選出下一任意念可通天地的孩子，成為神女。而薩滿族中有一秘術(shù)，稱作天火，天火能夠感知遼丹每一位族人靈魂的生死存亡，甚至偶爾也可以通過靈魂與之對話?！?p> “如此看來，想必那位神女也隨母后一同去了營中。”
耶律德謹(jǐn)隱約感受到這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與之前有些不同，也不知他昏倒后的一個時辰中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而且，這翊王的功法貌似也是先前沒見過的。
他思索片刻，生生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的確如此?！?p> 黎芊音登上木葉山的最高峰，向下望去。
跨過木葉山，就是臨潢，從山上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去，遼丹上京城的城門半開半掩，無一人值守。
明明不過酉時，可城內(nèi)卻無半只燈火，仿佛如一座死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