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趕尸人
“玩尸危險,姑娘還是回去好好玩蠱才是。”
他半蹲著,低頭打量著被放倒在地的黎芊音,拿起骨笛在手心里敲了敲。
“你想干什么?”
她剛要聚炁沖破鐵鏈,只聽見那人又吹了一聲詭異的笛音,眼一黑,暈了過去。
“到了?!?p>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轎輦中醒來,只覺得身后有人輕輕一推,一個趔趄跌進一道巨大的石門里。
雙手依舊被捆著,那人牽著鐵鏈的另一頭跟著走進來,見她不動,便緊了緊鏈子,催促道:“快走?!?p> 黎芊音剛想發(fā)作,便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依山傍水房數(shù)間,無事閑游村市棧。
“這山野之內(nèi),竟有如此世外桃源?!?p> 黑衣男子神色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地笑笑,口中又唱著那不知名的小調(diào):
“不是神仙,勝似神仙......”
“八爺,今日趕尸,怎還帶了美人回來啊。”
有犁地的男子停下手中的活調(diào)笑道。
“去去去,忙你的去,小心小爺我叫那些死人來揍你。”
他一抬下巴,佯裝兇狠。
“趕尸人,你叫什么?”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向他打招呼,他也不嫌累一般,話密得很,一直沒閑下來過。
“小爺名叫范無咎,可別又忘了?!?p> 他指間骨笛隨手一轉(zhuǎn),敲在她腦袋上。
“最近這人可真是多——阿婆,幫我取碗湯過來給這姑娘喝。”
屬實是莫名其妙,倒像是曾經(jīng)同這位八爺認(rèn)識似的。
“來,”他從一位老太太手中接過一碗熱湯,解開她手上的鐵鏈,將碗遞過去。
“我不喝?!?p> “這可是好東西!這阿婆的孟婆湯八淚為引,去其苦澀,留其甘芳,好喝得很,你快點喝?!?p> 說罷,便不容分說地往她嘴邊送。
“我瞧你年紀(jì)不大,倒是個誆人的慣犯,我忙得很,先告辭了?!?p> 隨后便拿了桌上的劍邁開步子朝木屋外走去。
“黎芊音!”他將碗丟在桌子上,濺出來幾滴,“若不是昭南將軍生前托付,你以為我想天天守在那破林子里等你啊。”
“父親?”
見她那副一無所知的模樣,范無咎將骨笛倒了倒,取出一張羊皮紙。
“昭南將軍早就料定你要去北境,托我在這里等你,”他展開那張羊皮紙,丟給她,“你還以為自己是前世的魔主芊音?這幾招花架式也不過嚇唬嚇唬他們那些普通人罷了?!?p> 他認(rèn)得自己,原來也是故人。
趕尸牽魂,雖從未打過交道,但她依稀有些印象,此人竟是詭界無常神。
黎芊音接過那張羊皮紙,思量半天,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闔眼,意念一動,從神識中取出那卷無字卷軸。
這是她退婚之后從那嫁妝箱子里取出的,原以為是父母的遺物,卻不料竟然是師父留下的!
難怪,難怪他們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孔!
是慈父,更是前世恩師!
敲門都不應(yīng),倚仗聽江聲。
原來一切從師父叫她去集市晚些歸來時,他都算到了。
即便是轉(zhuǎn)生后也要為她鋪這么多的路!
卷軸展開,將那羊皮紙置于上方,金光浮現(xiàn),二者直接融為一體。
而那原本白紙一片的卷軸上,竟緩緩染上筆跡,呈現(xiàn)出一小塊地圖來。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這圖中,竟是指向龍脈的位置?!?p> 若是奪得龍脈,那這天下也不在話下。
反之......
“如此看來,幸虧我當(dāng)日在你家圍墻上看你從那箱子里拿出這卷軸,否則我還在懷疑將軍說的話——你居然真的來到這里了?!?p> “你竟偷聽我墻角?”
范無咎立刻嘁聲,“快把這湯喝了,你剛剛御蠱控尸,寒氣侵體,這尸毒厲害著呢?!?p> 隨后轉(zhuǎn)而看起那張圖紙來。
“奇怪?!?p> “有何不妥嗎?”
他指著地圖上那個山嶺的位置,又點了點旁邊那個紅點。
“這其中一處龍脈,就在我們腳下?!?p> 范無咎走到石壁旁,伸手摩挲著石壁的表層。
“你聽說過「宰殺務(wù)」沒有?”
黎芊音搖了搖頭。
“說來也是荒唐,這里地處滄州一帶,百姓食不飽腹、怨聲載道,可官吏卻酒池肉林。橫海軍節(jié)度判官呂兗成立了一個機構(gòu),名為「宰殺務(wù)」,專掠人為糧。”
“什么?”
先前在顧府時,那李鶴飖假扮成十字門楚言禮,說什么“運往北境的糧草出了問題”難不成也是這事?
“此番尋你,也是想祝你一臂之力,突破三重境界,直接到達(dá)中天位——北境一行高手眾多,必是困難重重,若有中天位的功力,想必自保不是問題。”
事情越來越復(fù)雜了。
黎芊音慢慢卷起卷軸,重新收回神識,思量許久:
“悠悠眾生,因果循環(huán)。師父給我這龍脈的圖,難道是想讓我奪了它,天下大同?我一魔道中人,只有殺人報仇之心,對救濟萬民可沒興趣?!?p> “報仇之后呢?你又會去哪?”
“這倒沒想過,總之不會被束縛于廟堂之上?!?p> 范無咎聽后蹙起了好看的濃眉,卻也不再勸說。
“走吧,去看看那宰殺務(wù)?!?p> ......
“來來來,再喝兩杯?!?p> “大人,今日這肉,柴得很,好沒味道啊?!?p> “嗯?”堂上膘肥體壯的男人正是橫海軍節(jié)度判官呂兗。
他放下手中的肥肉,睥睨道,“那嘗嘗你的?”
堂下歌舞聲不止,卻在沉默中顯得異常詭異。
“別跳了!”
呂兗怒目圓睜,揮手將矮案上的酒菜用力一撥,沖下去拽了一個歌女到自己跟前。
歌女怕極,佝僂著身子不敢抬頭。
“長成這樣,還配給本官歌舞?”
一巴掌下去,女子的臉?biāo)查g腫了起來。
墻角的一群老弱病殘戰(zhàn)戰(zhàn)兢兢縮成一團。
此時,有個五歲的小女孩突然哭了起來。
她身邊的一個女人一驚,連忙捂住這孩子的嘴,一把抱在懷里。
“嗯?你不是想吃嫩的嗎?”呂兗笑得興奮,“來人,把這只現(xiàn)宰了!”
“大人!大人求求你......”
那女人話音未落,幾個侍衛(wèi)一把奪過那個正在哭的孩子,塞住嘴巴綁在刑具上,只能發(fā)出“嗚嗚”的反抗聲。
“如今前線糧草緊缺,弟兄們連肉都吃不上,爾等無用之人,若能獻(xiàn)身充作軍糧,豈不也是立功一件?哈哈哈......”
“動刀吧,”呂兗靠在椅背上,望著一群人驚恐崩潰的樣子異常滿意。
“拿止血藥來,讓她自己也好好看看這個過程,別中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