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憶

　　“從前，她就想給我爸娶個瘸子，就因為那瘸子不要彩禮，還給兩袋大米當(dāng)陪嫁！”

　　“后來我爸看上了您，要和您結(jié)婚，您雖然沒有嫁妝，但您也沒要彩禮啊，但我奶奶她百般阻撓！后來還是我爸堅持，自己偷偷去黑市賣東西賺了點錢，買了米，說是我姥姥家給的，我奶才松口讓你們倆結(jié)婚?！?p>　　這些事情可都是蔣慶有親口說的！當(dāng)時蔣慶有說這些的時候還挺得意，那天他難得沒有出海，將蔣興華和蔣珍珍兄妹兩個攬在腿上，開玩笑道：“要不是你們爸爸我努力，就沒有你們倆了?！?p>　　這些溫馨的回憶讓蔣珍珍的心里發(fā)酸，她抽了抽鼻子，繼續(xù)說：“雖然你們倆順利結(jié)婚了，可我奶什么時候給過您好臉色？后來分家，她更是啥都沒分給咱們。就連咱家現(xiàn)在住的地方，都是我爸一個人一塊石頭一塊石頭扛回來，好不容易才蓋起的屋子?！?p>　　“現(xiàn)在我爸沒了，她就更沒什么顧忌了，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把您當(dāng)成一家人！”

　　一個并不偏疼的兒子，娶來了一個讓自己并不滿意的兒媳婦，還指望錢寶萍真心相待嗎？

　　周?；ㄔ趺匆蚕氩幻靼?，她的聲音顫抖：“你奶奶是偏心了些，可是，可是，這是犯罪啊，她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害我？”

　　“因為我奶奶準(zhǔn)備給我小叔說親了?！笔Y珍珍語氣冰冷，“她看上了咱家的房子，想把你趕走！我哥沒了，我嫂子跑了，家里就剩下我這個沒結(jié)婚的姑娘和兩個三歲的娃娃，如果您走了，她就可以迅速把我嫁出去，春風(fēng)和春嬌她隨手養(yǎng)著，咱家的房子那可不就空出來，可以給小叔娶媳婦了么！”

　　當(dāng)初蔣慶有為了讓老婆孩子住得好，用的都是最好的石料，房子蓋得也寬敞，冬天不懼寒冷，夏天不怕臺風(fēng)，可以說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之一。

　　想來錢寶萍大概是覺得，用這間屋子給蔣慶賀找對象，能說到更好的親事。

　　上輩子也確實是這樣，蔣慶賀娶了隔壁村村支書家的閨女，那個女同志有文化，在村里的小學(xué)當(dāng)老師，每個月都有二十多塊錢的工資。

　　周?；ǖ拿嫔钒?，她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她知道，蔣珍珍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因為前不久，她兒子蔣興華剛剛?cè)ナ?，錢寶萍就找她商量過房子的事兒。

　　當(dāng)時錢寶萍還帶了一簍子海貨，有螃蟹、海螺、魷魚、蟶子等，雖然都是什么不值錢的玩意兒，但還是讓周?；ㄊ軐櫲趔@。

　　錢寶萍一開始表現(xiàn)得也很貼心，說：“我想著，你們孤兒寡母的在這邊住著我不放心，要不你帶著孩子們回來住吧，我在家里給你們收拾個屋子?！?p>　　周?；ㄐ睦锱笱蟮?，但是，她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因為現(xiàn)在住的房子是蔣慶有一點一點蓋起來的，這里有她和蔣慶有的回憶，她舍不得離開。

　　錢寶萍當(dāng)時臉就黑了，她語氣不是很好地說：“寡婦門前是非多，讓你回家里來住，也是為了家里的名聲考慮?！?p>　　周?；ǖ哪槷?dāng)時就漲紅了，賭咒發(fā)誓說：“我一定不會做對不起慶有的事！”

　　其實周?；ㄒ呀?jīng)有點被說動了，因為錢寶萍的話雖然難聽但確實有道理，她自己能守得住不代表別人不會說閑話，如果和公婆住在一起的話倒是不需要擔(dān)心這些。

　　周?；íq豫糾結(jié)了一番，說：“家里的屋子少，慶賀也到了媳婦的年紀(jì)，我們回去了，慶賀以后住哪里？”

　　“這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卞X寶萍抬頭打量了這間屋子，頗為滿意地說，“慶賀可以在這邊娶媳婦。”

　　周?；ㄖ皇巧屏己托㈨槪瑓s不是真的蠢，這房子要是真給了蔣慶賀娶媳婦，那以后就別想要回來了。她兒子雖然沒了，可她還有孫子呢！孫子長大了也得娶媳婦不是？房子是萬萬不能讓出去的。

　　剛剛生出的那點心動立刻被打消了，她說：“媽，我們不走，慶有和興華以后想家了說不定還會回來看看呢？我們就住在這里，這樣慶有和興華回來就能看到我們，他們安心?！?p>　　錢寶萍見勸不動周?；?，臉色立刻變了，她一把撈起剛才放下的簍子，黑著臉說：“真是給你臉了，要不是我怕你一個寡婦影響我們家的名聲，你以為我愿意請你到家里來?。俊?p>　　說完，她扭頭就走了。

　　后來，村里面就開始傳起了周海花的閑話。哪個男的在周?；议T前路過，都會被傳成“誰誰誰看上周?；恕薄罢l誰誰好像剛從周?；依锍鰜怼薄?p>　　再后來，不管周?；ㄒ驗槭裁春湍型菊f話，就算是買東西，都會被傳成“周海花又在勾引男人了”。

　　海上風(fēng)浪瞬息萬變，出海打漁非常危險，總有人倒霉把性命留在海上。因此月亮島上并不缺寡婦，可名聲臭成周海花這樣的，只有她一個。

　　周?；ū緛硪詾?，可能是因為自己長得好看一些，才會引來這些非議，但現(xiàn)在細(xì)想，好像并不是這么回事。

　　一絲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讓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珍珍……”周?；ㄗプ∈Y珍珍的手腕，她驚慌失措，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再念一聲蔣珍珍的名字，“珍珍……”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從蔣珍珍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蔣珍珍放下水壺，將周?；〒碓趹牙铮州p輕拍了拍她的背，說：“媽，別傷心，你還有我，還有春風(fēng)和春嬌，咱以后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我爸沒了，我奶奶跟您就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陌生人，您以后就不要管她了?！?p>　　周?；c了點頭，她的聲音有些沙?。骸昂?。”

　　蔣珍珍松開周?；ǎ裆嵵兀骸安贿^我奶奶害您不成，后面還不知道要使什么手段，咱們還是得防備著她點?！?p>　　“那二狗子——”周海花皺起眉心，擔(dān)心道，“你奶知道是你把二狗子弄到她屋子里去的嗎？”

　　“二狗子沒有看到我的臉?！?